在众人鼓掌声中,杨沥深耳朵有点红,李抒音看到了,转过身抿唇很平和地笑了一下,看向中间的蛋糕。上面印有“心心点灯”的标签,看出做工很好,很费功夫。
她问道:“这蛋糕得提前预定吧,怎么也得做几个小时。”
众人才把目光投向饭桌,易敬森哼笑一声:“你再说某些人尾巴又要翘起来了,这蛋糕可是人家属准备的!”
衡啸云瞪他:“你就酸吧!”
姚蓁笑着接口道:“没有,心心点灯现在特别火,像蛋糕都要提前订,最多提前一年都可以,我不了解这些,还是唐梦——”这两个字快速地脱口,姚蓁顿了下,反应过来话转了个弯,“朋友和我说的,我才提前联系的。”
胡文洁一拍掌,说:“哎,这倒是,你们在洪泽多转转就能看见,现在心心点灯在都开了好多家连锁店呢。”
易敬森等不及了:“算了,直接切吧!我来!”他拿起刀开始划拉。
“衡啸云这生日太凑巧了,差不多都在年末,大家能聚到一起给他过生日。”江煜其说。
衡啸云耸肩,有点得意:“真正的勇士,从出生就是不凡的!”
几个人一起啐他。
易敬森一连切了几块,衡啸云招呼大家:“拿啊,不搞那些虚的了!”他说着,却挑了最大的一块递给李抒音。
姜晓琪挖了勺蛋糕,问:“我看洪中还没放假?”
易敬森:“洪中不放假那是常态,要是放假那后面肯定变态。”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胡文洁抬头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众人都说年后两个星期差不多。
胡文洁:“那还可以再聚,有时间去洪中看看老师。我本来联系的,但张老师他们还带奥赛班,去南京学习了。只能等年后了。”她又转头看向李抒音,“哦,李抒音,你年后有时间就一起嘛。去年洪中的寒假宣讲你就没来,你高考都创造洪中的传奇了,你没看到,你没来,那些学弟学妹多遗憾呐……”
李抒音垂着眼睛,轻笑着说:“我是想来,但是学校那边有家教走不开,明年吧,正好那小孩暑假就中考了,我也不打算再带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
“啊?”连姚蓁都惊讶,“这么早你就回去了?”
“对,杨沥深和我一起。”
她说的坦荡,大家就不再问了。
“你们新传的课程很紧吗?”吴孜暖问。
“也还好,只是除了课程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李抒音摇摇头,“不比高中轻松。”
杨沥深靠在椅背上,看着李抒音。她脱去深红色的羽绒服,搭在身后,只身穿一件黑色的毛衣,头发挽在脑后,平淡、含笑地答着大家的问话。他很快转过眼神,压低着眼笑了一下。
终于有人又问杨沥深:“杨沥深,你什么专业的啊?”
“计算机。”杨沥深答。
在场的其他人没有学计算机的,大家基本是金融、新传或者汉语言一类的。
姜晓琪叹口气:“大家学的专业应用性都挺强的,之前我室友说,她们学校有个学长考到了生物医学专业,一直在搞科研,但没什么成果,最后抑郁自杀了。”
“科研不出成果才是常态。”江煜其说,“这和我们平时听的道理差不多,毕竟付出谁也不能保证就得到回报。”
胡文洁说:“可能获得成就的只是那些顶端的人,大部分的人,在追求学术的路上其实都是徒劳无功的。”
他们越谈越深,都有些垂头丧气了,易敬森“哎”了一声,说:“首先得承认,学术科研这条路本身就是孤独的小路,还有啊,如果以结果倒推过程,那这世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姜晓琪非常认可:“这我得同意易敬森说的,其实道理很简单,每个人的结局都是死亡,但你能说他的人生没有意义吗?结果是一样的,但每个人在过程中活出了不同色彩,创造了价值和意义。”
李抒音轻轻鼓了掌,眼睛很亮,有些狡黠,看着大家说:“看来这是我们洪中的‘鹅湖之会’啊,就是不知道谁是朱熹,谁又是陆九渊啊?”
氛围又轻松起来,一圈人脸上都有些笑。
衡啸云故意“哎呦”一声,挑着眉说:“听你们在这辩论,合着就我是个莽夫呗?”
易敬森点头:“你终于认清你自己了!”
……
天气寒冷,吃完饭后大家就没什么安排。衡啸云站在三杯茶门口,给大家一拨拨地送走,最后,他转过身来,跺了跺脚,呼出的白气飘散在空气中。
李抒音和杨沥深都还站在旁边,姚蓁也沉默地站着。
衡啸云走过来眯了眯眼,看着杨沥深说:“明天就走?”
他问了句简短的、早已有答案的话,杨沥深认真而低沉地“嗯”了一声。衡啸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将李抒音围巾上的一根发丝捏了下来,说:“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两个好好的,还有我在看着你们呢,等你们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姚蓁抿抿唇,有些欲言又止,李抒音看到了,轻揽着她,对衡啸云和杨沥深说:“我和姚蓁单独说会儿话。”两人说着走远了一点。
衡啸云和杨沥深都插兜站着,身姿颀长。片刻后,衡啸云转过头来,看到杨沥深的目光还落在走远的两人身上,目光悠远深邃。
他轻叹了口气,稍凑近了点,低声说:“我暑假去找她,她人还蔫蔫的,你们遇到是这个学期的事吧?你们也算是阴差阳错。高三一整年她确实绷得太紧了,你想她能把洪中的第一名拉到全省第三,虽说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意外。我估计她也不想对你多说这些,她这个人啊,又怕亏欠别人,又怕别人觉得亏欠她。”
杨沥深抬眼道:“我知道。”
衡啸云点点头,说:“她说男朋友,我还挺惊讶,看到你,一切才理所当然。杨沥深,咱们算是老同学了,但有些话我该说还是得说,没什么避讳的。”
“你们之前高中就在一起,我虽然不知道她喜欢你什么,但她能答应你,肯定就不是一时冲动。她重情,对感情看的很重,说白了,非常注重精神的纯洁。我舅舅舅妈如今都有家庭,她心里也难受,就是不说。你要是......你要是......”衡啸云还是磕巴起来,“那不如现在就算了。”
杨沥深回视他,压重声音:“我明白,你放心。”
李抒音将姚蓁揽到一边,松开手问她:“你想说什么?”
姚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之前你不是问了......唐梦吗?抒音,不然......我去帮你说说?”
李抒音低头笑了一下,有些不易察觉的涩然:“算了,你是好心,但是强求来的没意思。如果人的感情能够轻易改变,那也失去原本的意义了,无论爱还是恨。”
见姚蓁抿着唇,表情有些伤心,李抒音笑着问她:“你和衡啸云怎么样?平时看朋友圈,你们经常聚一起嘛。”
姚蓁看了一眼衡啸云:“挺好的。抒音,你......祝你和杨沥深一路顺风。”
“谢谢。”李抒音说,“咱们下次再聚。”
见李抒音两人走过来,衡啸云也不再说了。
李抒音走到杨沥深旁边站定,对衡啸云说:“哥,那我们就先走了。”
衡啸云将两人一起揽了揽,松开道:“有时间来南京找我玩。”
李抒音和杨沥深就步行着回去,两人慢悠悠地走着,空气很冷,但使人清醒。
他们很快走到桥上,洪泽的那条河在下面静静地流淌着,杨沥深跟着李抒音一起停住脚步。洪泽是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可两人隔了这段时光回来,却觉得有些陌生了。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洪泽已经飞速地发展起来。
李抒音眼睛略微眯着,目光转向杨沥深,说:“感觉一离开高中,人好像就不得不长大一样。”
杨沥深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她的发丝毛茸茸的。他说:“准确应该是时空的割裂感,小学到中学,我们都在一个地方求学,关系简单所以没有太多感觉,可大学让人天南海北,到了陌生的空间环境里,加上时间的一往无前,于是在人生的维度上产生极大的割裂感。”
“所以人总是爱怀念嘛……”李抒音看着他,他说完后面色平静,“你会怀念过去吗?”
“会,但意义不大。”他解释说,“如果有遗憾,那也弥补不了,如果有美好,也已经过去了。”
他说完来牵她的手,李抒音看着他,她眼眸漆黑,带着笑意感叹道:“没看出你这么理性。”
突然有喧闹声远远地传来,杨沥深半抱住她转过身去,远远看见右边的道路上多了许多橙白色。
洪中放假了。那些身穿橙白色校服的学生一拥而出,骑着车由远及近地涌过来,他们互相交谈着,脸上带着热烈的笑容,像一条橙白色的河流汹涌地流过去。
李抒音和杨沥深站在桥边,目睹着一场热烈的青春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