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路的距离，韩哲使着暗劲将邱弈带到那两人面前。
闻箫远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邱弈的脸，看了一眼两人搭着的地方。
那一眼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邱弈却下意识地僵了一下，想将韩哲甩开。
韩哲早有准备，整个人亲昵地挨上来，近乎半挂在他身上。
邱弈简直气结，装作不经意地给了他一肘子，正中肋下。
韩哲差点闷哼出声，脸上笑容不改，装作不是很疼。
两人正暗地里较劲，闻箫远开口了：“确实巧，又是你们。”
这是在回应韩哲之前的那句招呼，语气不冷不热的，跟白开水一样寡淡，偏让听的人浮想联翩。
韩哲脸上的笑意更深，邱弈局促不安，沈卓明则是抓住了话里的一个关键词，歪着头问：“又？”
“彩排那天，我们跟闻老师见过一次。”韩哲看着闻箫远，意味深长地代答了这个问题。
闻箫远没就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算是默认了。
沈卓明眉头微蹙，显然是有疑问，邱弈知道他在奇怪闻箫远那天跑过来做什么，不过狐狸就是狐狸，沈卓明没有当着两个“外人”的面追根究底，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便恢复了得体的笑容，客气地跟他们寒暄一句，热情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韩哲一番，然后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箫远的经纪人沈卓明，这位就是韩哲老师吧。”
韩哲这会儿心情正好，不介意应付娱乐圈虚伪的客套，也伸出手跟沈卓明交握，而另一只手依旧搭在邱弈肩上不肯拿开。
沈卓明挑了挑眉，一脸“有意思”地看着韩哲那条仿佛长在邱弈肩膀上的胳膊，笑着说：“看来传闻也不能完全相信。”
韩哲就怕没人提这茬，早在这儿等着了，立即接道：“关于我和邱弈的传闻吗？确实有点夸张了，我们其实是……”
“关系不错的同事。”邱弈面无表情地打断。
韩哲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笑着附和：“嗯，是挺不错的。”
邱弈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哦？这么说那些不和传闻是……”沈卓明故意停顿。
“都是瞎传。”韩哲斩钉截铁。
“写段子互怼也是……”
“呵，相爱相杀。”
邱弈难以置信地用一种今天才认识他的眼神看过去，韩哲立马“深情款款”地看了回来。
“……”不要脸的狗东西。
邱弈被恶心得够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沈卓明干咳了一声，拉回他们的注意力，继续和蔼可亲地问：“那韩哲老师签了三笑吗？”
韩哲还没说话，邱弈便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先出声了：“没签。”这辈子都不可能签了。
沈卓明闻言顿时笑成了一朵花，紧接着来了一句：“那有没有兴趣签别的公司呢？”
此话一出口，在场另外三人都愣了一下。
邱弈一脸无语，怀疑闻箫远的这位经纪人是属貔貅的，每次跟着过来就是为了进货。
韩哲大概是脑子还被一大堆鬼主意堵着，表情有些茫然。
闻箫远好像在闹头疼。
沈卓明呵呵一笑，无视掉了所有向他投过来的奇怪眼神，优雅地用两根手指从前胸的口袋里夹出一张名片，继续说：“要不……”
“卓明。”闻箫远冷声打断了沈卓明的进货流程。
邱弈侧过脸，直到这时才敢真正去看这个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人，后者脸上没有任何被惹怒的痕迹，看也没看他，仿佛只是旁观了一场让人兴致阑珊的闹剧。
心头像被浇了盆冷水，突然平静下来，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觉得难过。
是啊，有什么好别扭的呢，人家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准备了。”闻箫远说。
这是不再奉陪的意思，邱弈点点头，坦然地直视对方：“回头见。”
闻箫远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珠透不出任何意味。
离开之前，沈卓明还是偷摸给韩哲塞了一张名片，并冲他骚气地眨了眨眼，让人凭空觉得塞的是张房卡。
韩哲看着两个远去的背影，用名片扇着风，叹了口气：“不愧是影帝，好能装啊。”
邱弈冷漠地将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推开：“快滚吧韩哲老师，需要妆的人是你。”
韩哲：“……”
第二轮赛段录制开始。
邱弈这次完全不需要在镜头前露脸，于是跟唐梦在后台观战。
跟舞台前笑得前仰后合的观众不同，两人脸上近乎看不到一丝笑意。
一个是专业的脱口秀演员，另一个虽不是演员但对脱口秀了解颇深，对他们来说，眼前上演的根本就不是合家欢的娱乐综艺，而是需要反复拆解分析的作品，自然很难放松地笑出来。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台上，包子抛出了一个炸翻全场的梗，一时间观众席上笑声、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嘉宾席连爆四灯，场子的热度一下子到达了今晚的第一个沸点。
平时挑剔得不行的唐梦女士这时也不由松了口：“你的眼光不错。”
邱弈往自己嘴里丢了颗薄荷糖，然后将糖盒递给唐梦：“当然。”
唐梦翻了个白眼，接过去：“这小孩一看就观众缘不错，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成长得这么快。”
邱弈笑了笑。
傲娇的唐梦女士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的，不过这种别扭的表述已经代表了她的肯定。
第一轮赛段结束的时候，唐梦简直想把他给撕了，无论有什么理由，一个有广泛观众基础的老演员如此轻易的就被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给淘汰了，怎么看都是个赔本买卖，也就他姓邱的做得出来。
邱弈也很委屈，无奈地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并力挺包子，坚持认为他一定会给节目带来不亚于自己的流量。
真的会这样吗？唐梦一个字都不信，邱弈心里其实也没底，他确实看好包子，但也知道包子尚且稚嫩，还需要成长。
唐梦跟他就此打了个赌，没赌得太离谱，就赌包子能不能挺进最后一轮决赛。
每个人的成长速度不同，他无法确定包子是否真能在一季的时间里达到他们的期待，不过现在看来，他说不定能赢。
唐梦“哼”了一声：“都炸成这样了，下一个可不好接。”
下一个是谁呢？恰是兮兮。
这轮赛段是小组赛，每组三个人，淘汰一个，晋级两个，包子跟兮兮正好是一组，还有一个是三笑的老人。
很多人表面上不说，但多少觉得邱弈是偏袒兮兮的，就连唐梦也这么认为，谁让他死活不肯说为兮兮打人的缘由呢。
现在一个是死挺的包子，一个是用心维护的兮兮，还有一个是公司的老人，看你怎么选。
这三个人的稿子邱弈都看过，要论稿子的质量，他认为大概率会被淘汰的是老人，兮兮还是能接得住场子的。
但这话虽然出发点公正，一说出来就又有了偏袒的意思，于是邱弈糊弄说：“现场的事说不准，还是得看观众最后的投票。”
唐梦斜睨了他一眼，懒得点破。
接下来的发展跟邱弈预判的差不多，兮兮没有包子那么炸，但的确稳稳地接住了，没有让场子凉下去，同样获得了嘉宾席全员拍灯。
三人的投票结果出来，包子票数第一，兮兮票数第二，那位最先出场的老人票数第三，且远远落后于前面两位，惨遭淘汰。
唐梦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邱弈。
邱弈摸了摸鼻子：“哎呀，真是让人意外。”
“得了吧，别装了，你早就料到了吧，”唐梦没好气地嗤笑一声，“今年的新人挺强的，那群老人不加把劲还真有可能生存不下去。”
“优胜劣汰，不是很正常吗？”
“你倒是看得开。”
“我不就是被淘汰的一员吗？”
唐梦顿住，皱着眉看他：“第一期播出的反馈已经出来了，观众希望增加复活环节，这也算是综艺节目的常规做法，我们可以试试。”
邱弈想了想，摇头：“我们的赛制很公平，没有必要添加这个环节。”
唐梦噎了一下：“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回事？非要我说大白话？”
邱弈沉默了一会儿，挺认真地说：“我不想复活，因为表现不好而被淘汰，没有复活的必要。”
唐梦差点拍桌子：“谁管你想不想！重要的是观众的意愿，现在观众最想复活的演员名单里面你排第一位！”
即便这样也不能违背公平性原则啊，邱弈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唐梦气鼓鼓地转过身去，不愿意听了。
邱弈只好闭嘴。
录制进行得还算顺利，因为顺利，所以他不由开起了小差，关注起了嘉宾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闻箫远的话有点少，其实他上次的话也不多，但总觉得这次更少了。
不过说的不多，拍灯却很准确。
怎么个准确法呢？即是说，如果让邱弈坐在那个位置，估计也会给同样的那几个演员拍灯，并拍在差不多的节点上。
了解脱口秀的观众都知道，脱口秀的嘉宾其实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坐在那笑笑，随心所欲地乱拍灯就可以了，那灯得拍在观众的心坎上。
怎么拍在心坎上呢？这种事又没有明确的标准和规定。
没有办法，只能靠嘉宾自己的判断。
这是不是说明，闻箫远一直有关注这个行业？
不，不对，邱弈自嘲般的想，不是后来关注，而是他本来对脱口秀就有一定的了解，连自己不也是因为他才知道这个行业的吗？
但……话说回来……一边敷衍微笑一边精准拍灯真的有点诡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