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看了一眼陪同在凌曳身旁的男人。
凌曳介绍:“我的助手。”
梁舟泽站在凌曳身后,扫视了一下莫兰。
莫兰客气地微笑,向他点点头:“博士,老师今天身体不适,我今天先带你去研究所?”
凌曳:“先带我去看看…珀尔还留下的东西。”
莫兰会意,请两人上车。
凌曳跟随莫兰上车前,梁舟泽拉住了她的手臂。
凌曳转头看向他:“你想问的东西,我今天告诉你”
梁舟泽依然拧着眉,但还是松开了手。
他连珀尔是谁都不知道。
飞车驶向科学院中央大楼,莫兰带两人上了那个记载着联邦科学院诸位名人档案的顶层。
他用自己的信息打开大门,对凌曳说到:“老师很多年前把珀尔博士的资料销毁了,现在只有这个地方还保存着少数她离开科学院前的档案。”
那个记载着珀尔少数资料的计算机上,有一张珀尔的照片,凌曳站在面前看了好久。
她的记忆里只有珀尔些许白发,略显苍老的脸庞,见到照片上年轻时的模样,她有些恍惚,似乎很难把那个在无数次重复的实验之后所打磨得尽显疲态的珀尔和照片里那个虽然板着脸,但意气风发地微微勾唇的少女结合在一起,但那不变的清亮眼眸,却拉扯开百年的岁月将同一个珀尔展现在凌曳,她最自豪的“孩子”面前。
凌曳眼眶有些发热,那一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珀尔。
尽管知道了自己的诞生只是一场有目的的实验,但她却没法去埋怨这个创造她的人,多年来,凌曳也隐隐抱着一丝期待,期待她没有死,期待自己能够再次见到她,见到这个几乎是塑造了她的“母亲”。
直到昨晚亲眼看见沃兹的丑态,她才彻底浇灭了心底的一丝希望。
梁舟泽在一旁盯着照片皱眉,他猜到了,这个照片上的人就是凌曳曾经提到过的“母亲”,照片上淡漠冷静的却又略微勾唇,意气飞扬的样子,和凌曳早前简直一模一样,他看向凌曳,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莫兰也一直看着面前的相片,里面那个年轻的淡漠的模样,和他有五六分相似
过了很久。
“那她的……墓碑呢?”凌曳开口。
“我不知道,她也不在公爵的墓园里。”
凌曳问:“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她也是沃兹的姐姐,一个星区的公爵的一位长女,死后竟然没有葬礼、没有墓碑。
当年的事,他们竟然连演也不愿再演。
“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据我所知,老师对珀尔博士…感情很深。”
这些年来,沃兹逐渐疯魔的样子莫兰一直看在眼里,沃兹耿耿于怀于珀尔的死,连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有多深重。
凌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保护着整个异种秘密的群体系统必然庞大无比,根基深厚,阿尔伯特不过是其中一个较为激进的疯子,他死了,还有不少人在隐瞒着这个庞大的真相。
阿尔伯特死后,最近几年普通人变异的数量有明显降低,与联邦移入人口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但仍然有许多人变异,他们甚至来不及变成“异种”就死亡。
明明只是普通的人类,却要被蒙骗而面对“变异”的恐惧与痛苦。
这宏观的人为控制因素背后也一定有科学院的手笔。
直到现在,凌曳仍未摸清莫兰的立场和目的。
他曾是科学院的学生,成为公爵也非顺位继承,当初珀尔参与的实验被毁时,他们还都是十几岁的幼儿。
“你是沃兹收养的孩子?改造基因人类?”凌曳问他,他身上没有异变状况。
莫兰苦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从五十四岁才离开一个和地球几乎一模一样的星球。”
凌曳瞪大双眼:“你……”
莫兰看了一眼凌曳身旁站着的男人,发现梁舟泽也同样在审视着他。
他低下头,缓缓解开自己雪纺衬衫的纽扣,露出里边白皙精瘦的身体。
梁舟泽眼神暗沉,盯着他修长骨节下慢条斯理的动作。
直到他掀开一大半衣服,露出了前胸侧腰连同后背处都完全腐烂,透出着骨头的残缺身体。
莫兰:“如你所见,我的身体无法融合T病毒,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品。”
凌曳心底一沉,梁舟泽听着他口中的“T病毒”,眉峰微压。
莫兰收起了自己大敞的衬衫,重新恢复一派彬彬有礼的完美模样。
当年Echo系列实验,牺牲了多少个“实验品”,只为找寻到拯救异种的方法。
莫兰缓缓开口,声音如空谷幽兰,一如他始终淡淡的情绪:“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生活在一座大楼,每天总有人穿着白色的隔离服,在里边匆匆来往。”
“我生下来就是异种,没有死,但我携带的异种基因需要很大的医疗费用,被父母遗弃在一个星球的科学院,我是快要因病死亡的时候,被一个博士带到了Echo07的。”
他看向凌曳:“Echo实验很庞大,连续建造了近二十个仿真地球环境。”
“他们研究的是如何融合T病毒达到康复的目的,我侥幸活了下来,但不能完美融合,身体也在逐渐腐烂,五十四岁那年,我所在的实验室被军队围攻,一个人救了我。”
“坐在离开的飞船上,我只透过玻璃看到那个我曾经生活的星球被炸毁的样子。后来,我被人放在一个满是残缺异种的学校里,很长时间都难以适应,直到我在网上看到沃兹博士的照片,才发现他就是那个救我出来却又不闻不问的人。从那时候我开始努力学习基因科学。直到我读到C年级时,三区公爵及其丈夫意外死亡,新公爵上任,我作为优等生参加沃兹博士的公爵就位仪式上,他一眼认出了我。我读博后,他顺理成章成为了我的老师。”
莫兰陷入回忆,眉间染上淡淡的沧桑。
“老师向来沉默寡言,我并未觉得自己有何不同,直到…他突然宣布因病退位,把爵位传给我,不再管理三区政府上的琐碎事务。”
“只是最近几年我发现,科学院研究生产的一批新生儿疫苗有问题,那是老师负责的一个项目,我一直没有参与过。”
他看着凌曳沉下去的脸,将心中的猜疑说了出来:“指挥官,我坐在公爵的位置上,未有过实权,却也能意识到一些事,我觉得,这些年来异种的异变,或许有些问题?”
梁舟泽眉头紧皱,也看向凌曳。
凌曳问:“沃兹他,没有带你去过科学院的地下室?”
莫兰答:“科学院地下室是老师的私人实验室,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凌曳没有回答,思考琢磨着什么。
莫兰继续道:“我只进去过一次,指挥官,那十年你的实验,都是老师亲手操作的,就在那个地下室,你…一点也不记得?”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那段时间凌曳连现在都难以去回忆,又怎么能把一个隔着实验舱和隔离面罩的人脸和她身处的地方记得那么清楚。
如果那十年的目的并非单纯的惩戒和驯化,那么阿尔伯特和沃兹想从她身上的实验里得到些什么?
莫兰想到之前的事,有些后悔:“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科学院里,执政官一直宣称你去其他星球执行任务,直到那天老师给我暗示,我第一次下地下室,就看到躺在里面的你。”
梁舟泽之前就握着凌曳的手一直没松,在听到“那十年你的实验”,就有些微微皱眉。此刻骤然捏紧,他望向凌曳。
凌曳始终凝眉垂目,此刻手腕疼痛,也没有什么反应。
莫兰见到两人之间的情况,止住了话语,他看着这个男人的神态动作,觉得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助手”或许来头并不小。
他垂眸,或许凌曳身上发生什么事对他来说都不足为奇了。
梁舟泽转而问他:“你说的十年是什么意思?”
莫兰没有说话。
凌曳这时抬起头:“是我的身体实验。”
没等梁舟泽继续说什么,她就问莫兰:“你不知道沃兹……”
还未说完,一阵急促的信号响起,莫兰接了通信,听了几句话后,面色有些凝重。
间隙,凌曳甩开了梁舟泽还孜孜不倦捏着自己的手,留下些红印。
她皱眉,轻声道:“我的身体实验,你不是上位时就知道的吗?”
梁舟泽咬了咬牙,回想起他翻看那些名为“身体实验报告”的数据是什么心情,看到无碍时又是怎样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间,但还是反问:“那份实验上还写了你已经成为异种了,我该信吗?”
凌曳摇了摇头,不再解释,她看向莫兰,有些不好的预感。
莫兰挂断通信,扭头看向两人:“老师昨晚睡着后一直在自己府邸修养,刚刚我派过去探望的侍卫说,老师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