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苡早上离开时，年年睡得正香，细白的大腿夹住被子，整个人露在外面，好不容易将被子扯出盖好，下一秒又给蹬开了。
算了，好在天气不冷，斐苡就随她去了。
感冒没怎么好，呼吸间鼻腔又干又痛，粗糙的纸巾将斐苡鼻子两侧几乎蹭得泛红，仅是触碰便刺痛难耐。
“早啊。”
斐苡颔首回应道：“早。”
语气不冷不淡，说话间视线仍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指尖在键盘上翻飞，丝毫没在意一旁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江月。
“听说你生病了。”江月的笑容温婉，“今天起得早，多煮了一杯，送你啦。”
下一秒，斐苡的手侧多出了一个粉色保温杯，背身贴有小兔子的可爱图案。
“普通花茶，对清热去火很有帮助。”
“不用了，谢谢。”斐苡没收，将保温杯放了回去。
“没事。”尽管早有预料，江月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那天......那个女孩不是你女朋友吧？”
闻言，斐苡的视线终于转了过来，面无表情，江月一时捉摸不透，便硬着头皮聊了下去，“看着不像......是你妹妹？”
“差不多吧。”斐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毕竟她也说不清楚变成人后的年年和自己具体可以用哪种关系定义。
江月听完眼睛亮了起来，这样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至于......为什么叫妈妈，长姐如母嘛。
“嗡嗡嗡”
斐苡的注意很快被亮起的屏幕吸引。
【年年】：我起床啦
【年年】：这个面包好硬，不想吃了。
【年年】：【图片】
图片里两片吐司交叠，里面的生菜被单独扯出来吃掉了，其中一片吐司上缺了一角，装有牛奶的杯子已经见底。
【年年】：【语音消息】（我想你啦斐苡，想看你。）
【斐苡】：吃饱没？
斐苡抬起手机怼着自己的脸，随便拍了一张发过去，又叮嘱道：“自己在家乖乖的，不要给别人开门，也不要自己出去。”
好吧，年年点点头，将斐苡的图片保存到相册里。
等了许久，对面迟迟没有消息发来，斐苡有些疑惑，上滑退出微信。
手机的监控画面显示着年年正盘腿坐在沙发上，仍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满脸认真。
这小没良心的，斐苡没好气地隔着屏幕点了年年的脑袋，调整好心情，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算了，再摸鱼被领导抓到就得扣工资了。
“不要身份证的工作有什么？”
“没有身份证可以上班吗？”
进厂？年年点进网页仔细阅读，字太多了，有些还不认识，她索性点开了网页朗读功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只能再非正式单位（如私人小店，街头摊位等等）找到非正式的临时性工作(没有社保、医保)。没有证件，正规单位、企业会认为可能是出狱人员、逃犯、未成年等，所以不敢录用......”
下面一则消息引起年年注意。
“不体检，不面试，花臂纹身可接收，没有身份证可安排，黑户也可以代发工资。月入6k5-7k，有想来的抓紧！”
好高的工资！年年心动了，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她相信，她这么聪明的兔子，肯定能学会的，干中学嘛。
【年年】：你好！
年年不太熟练地将对方附上的联系方式逐个字母输到微信搜索框里，发去了好友申请。
申请很快通过，微信弹出消息。
【年年】：你好，我没有身份证，我想进厂，可以吗？
年年打字有些慢，对方也没有急着发消息。
紧跟在年年发出去的问话，是这位名叫孙哥的一长条消息，屏幕反射的光照得她脸发亮。
有没有成年......工作内容......时薪......押金？
押金是什么？
年年不认识这个字，用手写键盘将它画了下来。
看了半天网页资讯，她大致懂了，就是想要工作还得先给钱？
【年年】：你好，我现在没有钱，可以先工作再从工资里扣吗？
【AAaaa孙哥】：不行
【年年】：为什么？
【AAaaa孙哥】：小妹妹你成年了吗
年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几岁了，应该跟斐苡差不多吧，于是给了肯定的答复。
【AAaaa孙哥】：头像是你吗？（狗头狗头）
后面两个小狗的表情看着有些怪怪的。
【年年】：嗯嗯！
【AAaaa孙哥】：【语音消息】（谈男朋友了吗妹妹）
男声油腻，听着像折叠吸管拉长的声音。
【年年】：没有。
年年有些烦了，这些跟工作有什么关系？
【AAaaa孙哥】：【语音消息】（你听我话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年年没回，对面的人好像脑袋不正常。
【AAaaa孙哥】：刚成年吧，看着像个学生，听哥的话，哥哥带你赚钱。（斜眼笑）
【年年】：你这个表情好丑！
年年面露嫌弃，将聊天框下拉，又仔细看了看工作内容，消息上还附有工厂地址，她费劲地将这一长串地址输进导航地图里，这才发现工厂距这里居然有50km远。
搜索期间，孙哥的消息弹窗不停地跳出来，说着一些年年看不懂的话。
【AAaaa孙哥】：有偿约不
【AAaaa孙哥】：（斜眼笑）（斜眼笑）
【年年】：约什么？
【AAaaa孙哥】：【语音消息】（没处过对象嗷？）
发来的语音里，男人笑声怪异，说不上来的恶心，年年听了浑身都不舒服，甚至有种蚂蚁在背上爬的错觉。
【年年】：我不进厂了！
视频通话倏地弹出，屏幕上是男人放大的头像，铃声突兀，吓得年年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赶紧摁了挂断，左滑删除好友。
斐苡说得对，坏人真的好多，年年抬手拍了拍自己心有余悸的小心脏，没再敢看找工作的广告页面。
临时会议刚结束，坐的时间太长，感觉屁股都要坐得没知觉了，腰酸背痛，特别是肩膀，有种肌肉都揪作一团的酸疼，斐苡抬手用力揉了揉，在员工餐厅打了份清淡的饭菜。
“斐苡，有件事可以拜托你吗？”
斐苡抬眼望去，同事江月端着餐盘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眼珠黑亮，颊边漾出浅浅的梨涡。
“什么事？”
“我朋友这段时间在外出差，短时间回不来，宠物店长时间寄养要花不少钱，所以她想将猫咪暂时放在我家养几天。”江月眉眼弯弯，笑得真诚，“你也知道啦，我没养过小动物，可以麻烦你下班的时候陪我一起去接一下猫猫吗？”
“想从养宠前辈这里汲取一些经验。”
江月朋友的猫是只长毛三花拿破仑，小短腿，脾气温顺亲人，即使被陌生人抱起也不反抗，反倒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斐苡的下巴。
“没事的，它很乖。”斐苡也是第一次接触长毛猫，指腹柔软的触感跟摸年年完全不一样,“你抱着吧，我帮你提东西。”
小猫不愿意待在猫包里，蓝玻璃似的眼珠转来转去，好奇地打量着周边环境，甚至想挣脱江月僵硬的怀抱自己走。
“我朋友经常带它下来遛弯。”江月笑道，“我看网上别的猫一出门，就变成了猫猫虫。”
“猫猫虫？”斐苡没接触过这个领域，不免有些好奇。
“就是非常害怕陌生环境，拉长着身子肚皮贴地，跟人弯着腰偷偷摸摸一样，飞快钻进猫包里，从上面看，特别像一条毛毛虫。”
“哦。”是挺好玩的，斐苡陷入沉思，她没带年年出门过，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进来喝口茶吧？”江月接过斐苡手里小猫的行李，有意挽留。
“不了。”
一道花色的身影从身旁窜过，斐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这只即将出逃的小猫。
“记得封窗，平时注意关门。”
江月长吁一口气，“还好你反应快。”，又轻轻敲了下猫咪的脑袋，说道：“小乖，你也太调皮了，一点都不乖。”
小猫咪昂着脑袋，喵呜叫着，似乎还有些不服。
“我先走了。”斐苡将猫交还到江月手里。
“真是麻烦你了，我明天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斐苡摆了摆手，从外面关上了大门。
年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下午没个动静，搞得斐苡像个变态一样隔几分钟就要打开监控看一下她在做什么，结果人家一整天都抱着手机看，手指时不时划拉几下。
当初说得好听，我想你斐苡，可以给你发消息，结果呢，除了早上发了几条，其他时间都在玩手机。
眼睛不想要了，斐小年！斐苡想，这备用机刚好和她的手机是一个牌子的，回去就绑个家庭空间，她倒要看看这小兔子一天到晚在捣鼓些什么。
“咚咚”
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
正窝在被子里专心研究地图的年年蹭地一下弹起，敲门声还在继续，迟缓有力，每一下都跟敲在她脑袋上似的，震得发晕。
斐苡百般叮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坏人？
万一是斐苡忘带钥匙了呢......
害怕的情绪逐渐占据上风，年年扯过被子裹住全身，慢吞吞往外走，监控视角里她整个人裹得像个会移动的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