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军旗招展,锣鼓喧天,百姓纷纷出城观望,铁甲军旅护卫一旁。声势之浩大,堪比皇帝出游。
然而,卞唐的车马刚刚到地方,只见马车帘子一掀,一身明黄锦袍,外披黄色大裘的卞唐太子,就大步跨下马车,步履沉稳,脖颈高昂,若不是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孔,相信一切会更加完美。
赵彻和楚乔等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要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就连卞唐的使者们也人人一副哭丧的表情。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太子殿下这个造型也敢出来见人!
可怜了赵齐和大夏的文武百官,毫无任何心理准备,人人面色惊悚,一片慌乱。但是官场老手不愧是官场老手,众人的反应一个比一个快,魏阀的家主魏光大人第一个行礼叹道:“久闻李策太子人品风流,俊朗不凡,今日得见太子金面,果然光彩照人,堪比日月。”
话音刚落,众人立时争先恐后地随之迎上,文官们吟诗作对,一唱一和,直将李策夸得天上没有地上全无,超越古今,乃古往今来第一美男。武将们没这么多花花辞藻,但也是极为捧场地竖着大拇指组合着他们所能想出来的词:漂亮,美,太俊了。
李策哈哈一笑,突然牵动嘴角的伤口,一边叫疼,一边对众人挥手致意,连声“好说好说”。对于一片赞美之词,倒是接受得心安理得。
不知道若是卞唐帝后在此,会有何感想。
好说歹说让唐王的命根子上了马车,一路号角吹奏,浩浩荡荡地向真煌城走去。谁知刚走几步,李策太子就提出异议,“为何号角声吹得像出征打仗一样?”
赵齐一愣,心下再一次为自己没亲自去接他感到万幸。这号角乐曲声是有礼制的,出征有出征曲,凯旋有凯旋乐,帝王出行有帝王特用的仪仗,迎接贵宾也要按照对方的品级吹奏。如今一切都无不合规矩之处,卞唐又有何不满意呢?
协商了大半个时辰,大夏不得不做出了让步。转瞬,靡靡之音顿时响起,在一众衣衫光鲜的妙龄女子吹奏的软绵的丝竹乐声中,大军再一次缓缓开拔。
李策丝毫不以自己脸上的伤为意,还不停地撩开车帘对着下面的百姓招手示意,笑容可掬,平易近人。
楚乔暗暗一叹,骑在马上跟随骁骑营一路将李策太子送进了盛金宫。
赵彻和程副将随行入了宫。楚乔随同一众兵士直接回了骁骑大营,刚走到门口,忽见上空一只黑鹰盘旋。一名□□手见了,抽出腰间的□□,开弓就射了出去。谁知一支利箭却后击而上,一下将他的箭打偏。
那只大鹰见了越发嚣张,嗷嗷直叫,围着众人转了好几圈,方才展翅离去。
“楚教头!为什么射偏我的箭?”
楚乔目光冰冷地看了士兵一眼,冷哼一声,打马进了大营。
几日辛劳,总算有时间休息,众人一回到大营,除了站岗放哨的卫兵,全陷入了睡眠之中。
一个士兵见她入营,悄悄将信塞给了她。
楚乔没问是谁,只是让士兵回到原处,她撕开信封,打开信纸。那纸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楷,墨迹未干。应当是才写了不久。
短短的一行字,楚乔来回看了好几遍。
“卿去无言,归来不语,徒惹相思意。冬去春来,赤水湖边,痴痴盼卿至。”
看过后,楚乔将其烧毁,穿了一身寻常的便服,顺着侧门悄悄走了出去。
天气渐暖,赤水湖已经解冻,远远望去,只见湖岸边上,一名女子长身玉立,一袭白衣,微风吹来,说不出的潇洒干练。
这个人似乎很爱穿白色,从初见至今,她多次着白袍。
不知怎么的,楚乔竟有些想念起这人来,她边朝那处走去边说道:“你在那里摆造型给谁看呢?”
赵淳儿转过身来,面上带了几缕温暖,上下打量了楚乔几眼,“你可害怕了?”
“没有。”女子说话带着执拗,却仍想看着这个比她略高的女子。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在面对赵淳儿的时候也会拘谨,也会奢望离她近一些。
“嘴硬。”赵淳儿失笑,上前想要抚摸一下多日未见的小家伙,可手还未落下,楚乔便轻巧地躲开。赵淳儿仍不恼,只是浅笑,“整个皇城都知道了,你也算成了一次风云人物。”
楚乔一愣,“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那没人上奏吗?”
“皇兄说没瞧见你打人,整个骁骑营统一口风,就连那个卞唐太子都不承认被你打了,硬说是自己摔的。连苦主都不追究了,父皇还能如何?”
楚乔掩嘴笑,“早知如此,我就该打得更用力些。”
赵淳儿嘴角带着浅笑,实则嘲讽意味明显,她偏长的眼睛轻轻眯起,浑身带着冷漠,“打他算是便宜他了。”
赵淳儿的话虽然是轻飘飘的,可她浑身的杀气让人胆战心惊,楚乔虽然没个赵淳儿正面交锋,就凭她前几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莺歌院,功夫绝不在自己之下。
“楚乔,你想好了吗?”
赵淳儿突然向楚乔逼近,楚乔有些不适应地推开她,装着糊涂,“什么?”
赵淳儿没有为难她,她略微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
“你不是决定嫁给燕洵了吗?”楚乔说话时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酸涩,她明明知道赵淳儿和燕洵是逢场作戏,她明明知道两人都不会当真,可她偏偏忍不住当真了。
赵淳儿看向楚乔,她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她有好多秘密想要分享。可为什么呢,在这一刻。她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一句话也讲不了。
至围猎一来,她改变了很多,也忘记了很多。她忘了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忘了曾经多么卑微仇恨的活着。她有时候会想起,她总觉得以前种种皆是梦。
为了要眼前这个女孩,她能放下她执着的仇恨,她能原谅燕洵曾经的伤害。
过了很久,楚乔以为赵淳儿不打算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却在她抬头之际,那人郑重地看着自己。
“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她再次靠近自己,朱唇轻启,她说话像是诺言一样郑重,“楚姑娘,我好像喜欢你了。”
楚乔整个人呆住了,脑袋也有些闷闷的,就像在自己的世界开始炸出烟花,绚烂夺目。这一刻,所有的胡思乱像在同一时间约好了似的全部涌了出来 ,她想要凑上前去不自觉的攀谈,想说出自己的感受,却又左顾右盼,不好意思。她只能像一个只会转动脖颈的木头人一般,闪躲这面前的这个人。
她有所的心绪翻滚,这像是自己一直以来最盼望的事,可当它真切的发生时,自己却又恨不得马上逃离。
赵淳儿将白皙的手指缓慢地落在楚乔的脸颊,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它无法动弹,只能直视面前的这个人。
逐渐放大的脸庞才叫人欲罢不能,吹弹可破的肌肤通体雪白,朱最自然翘起。对方的手收紧力量,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再次靠近,被对方吸引,为对方着迷。楚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顺着心里的想法在那朱唇上落下一吻,呼吸缠绵。
赵淳儿同样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楚乔的回应是注入心口的暖阳,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满足,第一次觉得两情相悦竟如此的美妙。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若能得此一人陪在身旁,夫复何求。
越是珍贵的,就越难割舍。明明她不是一个物件,偏偏想据为己有。
赵淳儿的双手缓缓从头而下,落在腰间时紧紧扣住,唇上的力度也愈发凶狠起来,柔软的舌尖在口腔中随意传动,一次比一次用力。她要用行动来宣告主权,贴上属于她的标签。
楚乔之前虽然与人接过吻,但那也是来这里之前了,准确的来说,她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接吻。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鼻息间全是女子的香味,舌尖所到之处皆口齿生津,浑身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全然挂在她的身上。
楚乔被她弄得有些喘不上气,这才被放过。
看着面前气不喘心不跳的赵淳儿,楚乔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种感觉和别人不同,因为对方根本不会接吻,所以才会乱吸乱咬一通。
“你没接过吻吗?”
“接什么?”赵淳儿一脸不解的望着楚乔,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孩子。
若果她不是大夏的公主,楚乔几乎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不知道的。但这个词要怎么解释,“就是你没有和别人亲过吗?”
赵淳儿红着脸摇头,面上颇有些难为情,“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我又怎么会和别人亲近,唯一忍不住想亲近的人只有你。”
赵淳儿一股脑说着心里话,楚乔听在耳里,甜在心口。
楚乔靠在赵淳儿的身边,两人有一法没一搭的说着最近的事情,正说道及笄的鸡血玉时,赵淳儿突然道:“ 待你及笄之日,我铺十里红妆,迎你入府。”
楚乔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她们有朝一日会结婚,包括今天来这里她也从未想过她们会在一起,会成为彼此心底最重要的人。
大夏虽然文风开放,礼俗却也难免,女子相恋虽不是禁忌,可到底也算是丑闻。更何况是皇室,怎么可能让公主去大张旗鼓的娶一个女子,岂不是成为天下的笑柄。
日后她与燕洵和离,养几个少男少女皆可,但有损皇家的名利之事,别说她做不得,即便做得皇帝定然不会隧了她的愿,届时可能魏家也会受到牵连。门阀世族,那个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怎么了?”楚乔想要说的太多了,但她从赵淳儿的一举一动中感到不安,“你不该是这样的。”
赵淳儿将楚乔搂得更紧了些,“生命太过短暂,也太过于脆弱,我怕我今天放弃了明天不一定能得到。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怕,可如今你在这里。我怕我会失去你,身不由己地走向那无穷无尽的黑暗,最后与那暗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