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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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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彬因为承安门的事,在承乾殿前跪了一夜。

离开宫门的时候,他眼下一片乌青。

安远民迎上前去,“国公爷,如何了?”

昭彬黑着脸,“谢夷君抓到了吗?”

“没有。”安远民附耳低声说:“可是谢夷君究竟长什么模样,也没人见过。所以,属下擅自做主……”

昭彬奸笑,“这么多年,还是你最得我心。”

安远民也不敢笑得太明显,他半笑半忧,“陛下那边?”

昭彬低低的:“好在刺客招了,陛下也只能治我个渎职的罪,罚我半年俸禄。”

“林景伯好好的侍郎不做,竟想着刺杀陛下。”安远民随着昭彬上了车轿。

“如今我们只有将林景伯捉拿归案,功过相抵,我在陛下那里日后才能好说话。”昭彬悯了口温茶,“这件事就交给你和不扬。”

话罢,昭彬闭目养神起来。

安远民知道自出了阑珊的事,昭彬夫妻两生了仇,从模范夫妻到相看两厌,自那时起昭彬彻底放飞自我,已经很少回国公府了。

他试探着问:“国公爷,您今儿个去哪休息?”

“阑珊姑娘?还是青雉姑娘?”

昭彬:“去青雉那儿吧。”

安远民又说:“可阑珊姑娘想您想得紧,已经找人问您两次了。”

昭彬笑眼微眯,“青雉有身孕了,还是去她那儿。”

安远民:“可是国公爷,您不是从不在外留下子嗣么?”

“那是以前,为了讨好姜氏皇族,我只能这么做。”昭彬说完,便睡了过去。

镇国公府,姜扉夜起了个大早。

昨夜承安门出事,昭彬又被皇帝招进宫中。

她便担心地一夜没睡,她身子虚乏,头风更甚。

婢女小谭伺候姜扉夜喝药,她看不下去,便说:“夫人,您何必了?”

“国公爷那般伤您,您还为他彻夜不眠,小谭心疼夫人,这不值得。”

若是岁月回溯,年轻时候的姜扉夜也是郢都丽人,能压下除虞长至外的满城芳华,只是岁月催人老,再加上昭彬过给她的脏病,可怜美人一夜变成老妪。

她叹着气,拧着眉,“再是做戏给我看,也做了二十几年。不管他有几分真心,我究竟与他多年夫妻,哪里能真的两清了?”

小谭扶着姜扉夜去榻上,“夫人,您还是睡一会吧。许神医说了,您的身子虚空,不可再操劳。”

姜扉夜还未坐到榻上,管家进来了。

他笑着,“夫人,有消息了。刺客招了,与咱们国公府无关,国公爷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激动之下,姜扉夜高兴得瞬间有了精气神。她问管家:“国公人了?”

管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夫人,国公爷差人送了一封信。”

姜扉夜打开信来,看着看着泪流满面,“我就知道他心里有我,小谭,快替我梳妆,他邀我去凤仙楼,要给我赔罪了。”

……

凤仙楼八层的雅间内,阑珊为躺着的叶承掖被子。

黔州刺史叶辟光的儿子叶承生得清秀,也就二十来岁,却满头华发形容枯槁。

叶承的眸光落在进门的明夷身上,死水般般的眼眸里微澜潺潺,他一笑,勾起的嘴角散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

“阿明,你终于来看我了。”

明夷走近塌前,俯身笑着说:“叶大哥昨日才进京,今日我这不来了么?”

明夷没情没绪,曾经的叶承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颓态。

明夷心里恨意翻腾,前世她目睹叶家惨死在昭彬手里。这一世她于贞定二十五年重生,本以为能去黔州改变叶家的结局。

可天命终归不是她一人可以改变的,她到的时候,叶家已经被屠了!

或许老天起了怜心,这一次叶承没有死。

明夷带着奄奄一息的叶承逃到城外山中,被谢夷君所救。

他们是活下来了,可叶承却因此而断了双腿,他恨意难消,积忧成疾,最后一夜白头。

明夷敛去恨意,换上笑脸,“叶大哥,这几日你就待在凤仙楼,报仇之事急不得,且有我在了,你好生将养着,养好身子才有力气报仇不是么?”

阑珊也说:“栖梧妹妹说的对,承弟你得先养好身子。”

叶承黯然一瞬,复又说:“我听你们的。”

但看着要离开的明夷,叶承突然抓住她的手,“阿明,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们?”

“因为叶家不该冤死。”明夷轻握着叶承的手,掌纹相合的瞬间,有一种信念自手心传至两人心底,那便是这世间的大道。

善恶有报。

“叶大哥,天下间总有阳光,我们众生就该向阳而生。”

明夷出了雅间,花折柳在外候着。

见明夷出来时神色暗淡,问:“他们就是叶家遗孤?”

“嗯。”明夷低低应了声,又问:“花姐姐,戏要唱了吗?”

“我做事,何事出过差错?”花折柳挽着明夷往楼下走,边走边说:“你可知昨夜承安门圣上遇刺一事?”

明夷点头,“可是查出来了?”

花折柳凝眉,“昨夜落网的刺客招了,说是户部侍郎林景伯替冠军侯不平,指使他们行刺。”

“什么?”明夷登时明了,“看来背后之人给林景伯早就挖好了坑,等他往里跳了。”

“到底是谁这么恨他?”

花折柳:“甭管是谁?好在这件事没扯到咱们头上来。”

正说着便到了四楼,两人迎面撞上景名。

花折柳笑着打趣:“将军形色匆匆,又是约了哪位美人?将军,我这凤仙楼可是正经酒楼,您可别将凤仙楼的名声带坏了。”

景名这人是京中出了名的风流将军,对美人向来多分疼惜,“花老板这话说的,我不过来凤仙楼吃酒,怎得就不正经了?”说完,他取下腰间的钱袋子,丢个花折柳,“花老板的美貌,值得这些。”

“将军真是大方。”花折柳接了钱,唤来小二,“快去芙蓉阁,煮上将军爱喝的雪岭青。”

景名却拒绝了,“花老板好意,不过今日我不去芙蓉阁。”

花折柳惊讶,“那将军是要去?”

景名没说话,将目光落在一直站在花折柳身后的明夷身上,“我观你有些熟悉,你是?”

心下杀气已如惊涛骇浪,明夷却能很快镇压下去,这是前世在镇国公府日日面对昭彬时练出来的本事。

她福身行礼,“中书令之女明夷见过将军。”

景名睨着明夷,挑眉笑道:“原是我大嫂的女儿,怪道看你眼熟。”

“将军究竟要去哪里了?”花折柳眼毒,瞧得出景名看明夷的眼神不善,便说话吸引景名的注意,“您在这站了颇多时候,叫旁人看到,会怪我凤仙楼待客不周的。”

景名收回目光,只说:“花老板去忙吧,我约了一位朋友。”

看着景名走开的背影,花折柳道:“他是个有怪癖的,娶妻纳妾不看家世样貌,只顾姑娘是否合他的癖好。”

“却才他色眼看你,约莫觉得你是他大嫂的女儿,若得到你,便能体会到□□的禁忌感。”

“他,为什么要活着了?”明夷落下这句,便进了一旁雅间。

她推开窗户,能将凤仙楼门口一览无余。

花折柳坐下,“你放心,咱们的人都摸清了。京中被昭彬养在外头的女子,如今也只有阑珊和青雉没有被景名染指。”

“阑珊性子烈,景名不敢再去招惹。”

“那也就只剩青雉一人。昭彬被承安门一事所困,一时半会得脱不开身,在我们的人挑唆下,他果然忍不住了。”

倏尔,凤仙楼门口出现镇国公府的马车。

“来了!”花折柳道。

见那马车上下来的人是姜扉夜,花折柳凝重起来,“她平素自视清高,觉得来凤仙楼这等喧闹之地有损脸面,鲜少来此,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明夷也瞧见了,可她却邪邪一笑,“花姐姐,人来的更多,事情才更有趣。”

花折柳会意,“那我先将他安置到别处。”

约莫一炷香时间,镇国公昭彬的马车落到凤仙楼。

花折柳将他迎了上来。

昭彬来势汹汹,雅间门帘被他走路带着的风吹翻开一条缝隙。

明夷静静的看着,看着昭彬魁梧的身形离开视线,听他粗沉的脚步彻底无声。

恨意翻腾,手里的茶盏已成粉碎。

没过多久,整座凤仙楼哗然。

往窗外望,见凤仙楼门口,一个穿着青色肚兜的年轻女子坠楼,躺在街上,身下一滩血。

街上行人将女子围起来,明夷再也看不到分毫。

不多时,整座凤仙楼回荡着姜扉夜两口子吵架的声音,直到昭彬一巴掌扇晕了姜扉夜,他才愤愤离去。

花折柳进来了,她笑着:“你自己一手写的戏文,怎么不去看?”

明夷低低的:“几只地沟里的蛆虫,见了徒脏我眼。”

花折柳兴致勃勃,“你可是没瞧见,我进去的时候,昭彬和景名两个人都打起来了。若不是姜扉夜来闹事,只怕那两人今日要见血了。”

明夷眼底杀气沸腾,“他们两个人以利成盟,本就是虚浮着的。世人换不患寡而患不均,接下来,就是打破他们多年维持的平衡。”

花折柳:“要我做什么吗?”

“景名好色,安远民好赌,他们两个我还不放在眼里。”明夷望着窗户外头,青雉的幼弟哭着将其接走,她心头一抽,“众生之相,劳苦悲欢。青雉良善,却因为治不起病而委身昭彬。昭彬之辈,得享厚禄,却干着伤天害理的事……”

她不解,“天地日月为何视众生之苦无睹了?”

花折柳握着明夷的手,“明妹妹,你总爱多想。有道是飘风不终日,骤雨不终朝。”

“且任他山河变换,高楼跌落,而你我在世不过几十春秋,世道险恶你我尚自顾不暇,何谈忧心他人命途了?”

“……”明夷没说话,她看着外头街上青雉的血迹,许久许久,“罢了,花姐姐多给她弟弟一些钱,再帮忙找个好人家吧。”

“这是自然,青雉毕竟也帮了我们。”花折柳瞧明夷一直心事重重,复又劝道:“青雉自幼时便伤了心脉,早就是个死人了。她拿死命换弟弟一生富贵,这是公平的交易,你无须自责。”

明夷回到明府的时候,赵妈妈候在门口,焦急地往外望。

见明夷下了马车,她跑着迎上来,“二小姐,你快去青云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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