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浸染成流霞般的暖光。醉梦紫攥着绣鞋的手指微微发烫,九尾狐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发出细碎清音。忽觉肩头一沉,原是纳兰京将月白软缎大氅披在她身上,衣料上残留着他独有的沉香。
“当心着凉。”他的声音擦着耳畔落下,惊得醉梦紫耳尖簌簌发抖。她偷瞄一眼正与聂少凯谈笑的大姐,又瞥见二姐在给燕子严整理歪斜的衣领,忽然生出几分隐秘的甜蜜——原来姐妹们的情意,都藏在这些琐碎的日常里。
“在想什么?”纳兰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而轻笑出声,抬手替她拂去发间花瓣,“莫不是在盘算如何刁难我这未来女婿?”他话音未落,院角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脆响,惊得众人齐齐转头。
只见九妹醉梦泠红着脸从葡萄架下钻出来,发间粉色珠花歪向一边,怀里还抱着个打翻的青瓷碗。“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慌忙解释,湿漉漉的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桃花,“就是想给七姐姐送点醒酒汤......”
醉梦紫又羞又急,刚要开口,却见醉梦泠身后转出个颀长身影。觅两哥哥手里攥着枚鱼形玉佩,耳尖比九妹的裙摆还要红:“方才她跑得急,玉佩掉了......”
庭院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调笑声。醉梦香晃着豹纹发带打趣,醉梦甜笑得用衣袖掩面,连向来沉稳的三姐醉梦艾都忍不住抿嘴轻笑。醉梦紫偷偷拽纳兰京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握住,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不如......”纳兰京忽然扬声,将两人相系的香囊举起,同心铃在灯火中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借着这月光,让我也讨杯桃花酿?”
话音未落,醉府大门突然被撞开。八妹醉梦熙提着长刀旋风般冲进来,白色劲装染着尘土,身后跟着同样狼狈的觅风。“不好了!”她虎目圆睁,狼耳发饰随着喘息颤动,“宛城码头来了批神秘商队,那些人的香囊......竟和纳兰公子的同心铃纹样相似!”
庭院里的欢声笑语骤然凝固。醉梦紫下意识攥紧纳兰京的手,九尾狐香囊上的银铃与祥云金铃再度轻响,在夜色里荡出不安的涟漪。
纳兰京的指尖在醉梦紫掌心轻轻摩挲,安抚着她骤然绷紧的身体。他望着醉梦熙沾染尘土的衣襟,眉间却凝着霁月般的从容:“八姑娘可看清了香囊纹样?”
“自然!”醉梦熙扯下腰间长刀,刀鞘上狼头浮雕在灯火下泛着冷光,“那些人香囊上的祥云纹,和你这金铃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连边角的回纹都不差分毫!”觅风在旁微微颔首,染血的袖口昭示着方才那场恶斗。
醉梦紫抬头望向纳兰京,狐尾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她嗅到他衣襟上多了一丝陌生的硝烟味,心中泛起不安:“纳兰,你家族......”
“先别慌。”纳兰京将她往身后带了带,玄色锦袍下的手指已悄然扣住袖中软剑,“我近日确实听闻京中有势力在江南布局,却不想来得这般快。”他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惊飞了栖在紫藤架上的夜枭。
醉梦甜手中的桂花糕突然落地,橙色裙裾扫过青砖:“是母亲房中的护院犬!”话音刚落,醉梦兰已顺着墙头翻出,蓝色短打劲装下藏着的夜行衣若隐若现:“我去探探!”她身形如鼠,眨眼间消失在月洞门外。
聂少凯解下腰间豹纹软鞭,与醉梦香对视一眼:“我们守前门。”两人身影如电,转瞬没入暗影。醉梦紫攥紧绣鞋上的银铃,九尾狐纹样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她忽然想起白日里绣香囊时,纳兰京说要带她去云锦坊看新料子的模样,心中泛起酸涩。
“躲去内院。”纳兰京转身欲走,却被醉梦紫拽住衣摆。她抬头时,眼中已燃起狐族特有的幽紫光芒:“我与你同去。”说着扯下耳坠,狐尾钗化作寒光凛冽的匕首。
夜色中,两串同心铃再度轻响。这次的声音不再温柔缠绵,而是裹挟着肃杀之气,惊得满院紫藤花簌簌坠落。醉梦熙大喝一声,长刀出鞘:“姐姐们,护好爹娘!今日定叫这些宵小有来无回!”
醉梦紫的狐族匕首泛着冷冽幽光,纳兰京却突然将她护在身后,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刻着云纹的铜哨。尖锐哨音划破夜空的刹那,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惊得院中的桃花纷纷坠落。醉梦红蹭地跃上围墙,猫瞳在夜色中泛起琥珀色的光:“东南角有黑影!”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箭矢破空而来,直取醉梦紫咽喉。
纳兰京旋身挥袖,软剑如银蛇出洞挑落箭矢,余光瞥见醉梦紫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狐纹香囊上。刹那间,九条虚影自她身后舒展,紫雾弥漫间,箭矢碎片竟在半空凝滞。“别用狐族秘法!”纳兰京嗓音发紧,反手扣住她手腕,“你灵力不稳......”
“都什么时候了!”醉梦紫挣开他的手,耳尖因用力泛起潮红,“我又不是任人宰割的弱女子!”她指尖结印,狐尾虚影卷起漫天花瓣,化作屏障将醉梦泠等较弱的姐妹护住。九妹攥着鱼形玉佩躲在屏障后,粉色裙摆簌簌发抖,却仍倔强地将觅两哥哥往身后推。
院门轰然炸裂的声响中,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持弯刀闯入,腰间祥云香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金。醉梦熙大喝一声腾空而起,长刀劈开夜色:“报上名来!”为首的黑衣人冷笑,刀光闪过,竟露出半截与纳兰京相似的鎏金铃舌。
纳兰京瞳孔骤缩,软剑攻势愈发凌厉:“是纳兰家的暗卫!”他侧身格开一刀,玄色锦袍被划破,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定是叔父派人来......”话未说完,醉梦香已如猎豹般扑向另一名黑衣人,豹纹软鞭卷住对方手腕狠狠一扯。
混战间,醉梦紫突然嗅到熟悉的沉香味混着血腥气。她抬眼望去,只见纳兰京左肩中刀却仍护着她的方向,金冠歪斜,发间银丝凌乱,往日温润的面容此刻冷若冰霜。“快走!”他冲她大喊,“回房取我上次留下的檀木匣!”
醉梦紫咬唇摇头,九条狐尾虚影暴涨,将逼近的黑衣人震飞数丈。她望着纳兰京染血的衣襟,突然想起白日里他小心翼翼系铃的模样,眼眶一热:“要走一起走!你当我这狐族灵力是摆设不成?”话音未落,两枚同心铃突然剧烈震颤,铃音化作声波震碎院中琉璃灯盏,在满地流萤般的灯火中,一场隐秘的家族纷争就此拉开帷幕。
琉璃灯盏的碎片在青砖上迸溅出火星,醉梦紫的九尾狐虚影与纳兰京的软剑寒光交织,将夜雾染成深浅不一的紫与银。黑衣人首领突然扯下面罩,露出与纳兰京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冷笑震得屋檐铜铃嗡嗡作响:“好侄儿,为了个狐女连家族密令都敢违抗?”
纳兰京的剑锋猛地一顿,伤口渗出的血顺着剑脊滴落。醉梦紫敏锐察觉到他的动摇,狐尾虚影骤然收紧,将两人护在中央:“他是纳兰家的人?”话音未落,黑衣人首领甩出袖中锁链,直取她颈间银铃。
“小心!”纳兰京旋身挡在她面前,锁链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在锦袍上撕开狰狞裂口。醉梦紫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心急如焚地掏出帕子要替他止血,却被他攥住手腕:“别分心!”他的桃花眼此刻冷若寒星,转头对首领厉声道,“叔父派你来,就为了逼我回京城?”
“逼?”首领嗤笑,锁链在空中甩出刺耳的尖啸,“你私藏狐族秘宝,还与外族通婚,当纳兰家的规矩是儿戏?”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铃铛声,更多黑衣人从屋顶跃下,腰间祥云香囊在月光下连成一片金芒。
醉梦熙的长刀劈开包围的黑衣人,狼耳发饰沾满尘土:“七姐快走!这里交给我!”她话音未落,醉梦红已灵巧地跃上首领肩头,猫爪挠向他面门:“敢动我妹妹,先过我这关!”
醉梦紫望着混战的姐妹,又看向脸色苍白却仍紧握软剑的纳兰京,心中涌起酸涩与决然。她突然扯下颈间银铃,将注入灵力的狐纹香囊抛向空中:“结阵!”刹那间,九条狐尾虚影化作紫色光网笼罩庭院,与纳兰京金铃上的祥云纹交相辉映。
“胡闹!”纳兰京又惊又怒,却在触及她倔强的目光时心口一软。醉梦紫踮脚在他耳畔低语:“我们一起面对。”她的气息带着紫藤花香,却让纳兰京想起白日里她专注绣香囊的模样——那时的岁月静好,与此刻的血雨腥风竟如此相似,都藏着让人甘愿赴汤蹈火的温柔。
紫色光网与金色祥云轰然相撞,震得满架紫藤花如雪崩般坠落。醉梦紫的灵力顺着银铃涌入香囊,九尾狐虚影在空中舒展,狐尾末梢燃起幽蓝狐火。纳兰京见状瞳孔骤缩,挥剑斩断逼近的锁链,反手将一枚刻着家族徽记的令牌拍进她掌心:“若我撑不住,带着令牌去城南天福客栈!”
“说什么傻话!”醉梦紫狐耳竖起,指尖在令牌上烙下狐族印记,“你忘了同心铃的约定?”她话音未落,黑衣人首领甩出暗藏机括的袖箭,破空声中,三姐醉梦艾突然扑来,绿色裙摆翻飞如蝶,兔耳发饰被劲风掀起:“七妹小心!”
袖箭擦着醉梦艾肩头飞过,在青砖上炸开毒烟。聂少凯挥鞭卷住首领手腕,却被其身后两名黑衣人围攻,刀刃划破他的豹纹披风。醉梦香低吼一声,豹眼泛起凶光,利爪撕裂两人衣襟,鲜血溅在盛开的紫藤花上,将粉紫色染成暗红。
“都给我住手!”纳兰京突然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处与香囊同纹的祥云胎记,“叔父要的是我,何必牵连无辜?”混战的众人皆是一滞,唯有醉梦紫敏锐察觉到他苍白脸色下的虚弱——那是动用家族禁术的征兆。
黑衣人首领眯起眼,锁链收回腰间发出蛇信般的嘶鸣:“交出狐族至宝,跟我回府领罚,可饶这些贱民一命。”他刻意将“贱民”二字咬得极重,引得醉梦熙暴喝一声,长刀劈开烟雾直取其咽喉。
醉梦紫攥着令牌的手微微发抖,余光瞥见躲在回廊后的九妹正将觅两哥哥护在身后,粉红色裙摆沾满尘土。她突然想起白日里绣香囊时,纳兰京说要带她去看西湖荷灯的模样,心一横将令牌抛向空中,狐火与祥云胎记同时亮起:“想要令牌,先过我这关!”
夜色中,两枚同心铃发出凤鸣般的清响,醉梦紫的狐尾虚影与纳兰京的祥云印记交融,在半空凝成巨大光盾。黑衣人首领脸色骤变,正要下令强攻,远处突然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竟是寅时三刻。为首的黑衣人咒骂一声,挥手示意撤退,转眼间众人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巷中,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摇曳的紫藤花影。
硝烟未散的庭院里,醉梦紫的狐尾虚影渐渐淡去,她踉跄着扶住紫藤架,指尖因过度使用灵力而微微发颤。纳兰京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过来,玄色锦袍浸透冷汗,却仍将她稳稳揽入怀中:“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
“该问这话的是我。”醉梦紫抬起头,看见他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眼眶瞬间泛红。狐族特有的治愈微光在她掌心亮起,却被纳兰京轻轻按住手腕。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祥云纹的丝帕,小心翼翼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珠,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先顾好自己,我这点伤......”
“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醉梦紫急得跺脚,紫色裙摆扫落一地残花。她的狐耳因焦急而微微下垂,突然想起方才黑衣人首领提到的“狐族至宝”,心头猛地一沉,“纳兰,他们到底要什么?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庭院深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醉梦泠攥着浸透药汁的布巾小跑过来,粉色襦裙沾满草屑:“七姐姐别生气!我和二姐调了金疮药!”小姑娘的眼睛还泛着水光,显然是刚哭过,“还有三姐的伤口,也得赶紧包扎......”
纳兰京接过药碗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满身尘土的众人。醉梦香正任由聂少凯替她包扎手臂,豹纹发带歪在一边;醉梦熙倚着长刀喘粗气,白色劲装裂开数道口子,却还在朝觅风逞强地笑。他喉头突然发紧,将药碗递给醉梦紫:“你先喝,暖胃。”
醉梦紫却将药碗推回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狐纹香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月光穿过残败的紫藤花架,在她紫色裙裾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白日里绣错的针脚。
纳兰京沉默良久,伸手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金冠早已不知去向,几缕银丝垂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倒显得比平日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等天亮,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他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手背,两枚同心铃在相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共鸣,“但现在,先让我看看你的手——绣香囊时被针扎的伤口,可还疼?”
醉梦紫望着纳兰京染血的指尖,突然想起白日里他握着鎏金剪刀裁剪红绸的模样,那时他的手还那样稳当,此刻却因强撑灵力而微微发颤。她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覆上去,绣香囊时被针扎出的细小伤口,在他掌心的薄茧上轻轻蹭过。
“别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