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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幽并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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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翰明阁,薛景姮与楚诵宁同踏着宫衢向宣德门而去。

直行至将要出门分别之际,薛景姮犹豫再三后,方才出声问楚诵宁。

“公主,卑职擅自请命,可有碍于公主计略?”

“何出此言——这原本就是令君分内之事,孤还当谢过令君呢。”

“如此,卑职方可安心。”

到了宣德门外,楚诵宁却停下来,转身过来,似乎有事要与薛景姮商量。

“不知令君预备何时启程?”

“卑职以为,事不宜迟,因此明日便要离京。公主可还有它事吩咐?”

“孤只是有意于西郊浣音观中设宴为令君饯别,令君若明日启程,今日可还有余暇前往——”

“承公主盛情,卑职却之不恭。”

颔首过后,薛景姮再抬头时,面上已复带了平昔韵致。

“早闻浣音观中胜景别致,神意幽遐,奈何为公主私第,一向无缘游赏,不料今日竟得蒙公主相邀,实属有幸!”

“令君雅望,孤亦久闻,只无由相识,于今之宴,令君定当尽欢。”

薛景姮拱手后,又邀:“某的车驾现驻于锦云大道之上,公主若无它事需要回府,便待某令人驱车前来,与公主同乘,如何?”

楚诵宁神色微动之间,已然点头应下了。

“有劳令君。”

薛景姮于是向街对面的茶肆中去寻林兆空,却没寻着,问过店家才知林苒樾已将马车赶到了附近的夹巷中,于是又去巷中喊她出来。

林苒樾倚在车前,赶着车缓缓驶出巷口,抬眼掠过楚诵宁,瞬间便闪开了。

依照薛景姮的吩咐,将车停到了楚诵宁近前,自行跳下了马车后,仍待薛明章吩咐。

薛景姮发觉她有些呆呆的,也不再开口,正要亲自伸手去扶楚诵宁登车时,却又被林兆空抢先上前抬起了手。

“请公主登车。”

楚诵宁登车后,薛景姮却未依前言与之同乘,掀起车帘道:“某为公主扶辕。”

楚诵宁知道她是有意避嫌,也不再多加请让。

薛景姮便于车前坐了,令林苒樾驱车前去。

阳翟西郊的浣音观,原本是先皇的别苑,在楚诵宁满周岁时,予她为礼。

其中景致不凡,至今年月愈久,愈加古朴。

楚诵宁近些年来,未曾设宴乐于此,便令观中草木山石更显得冷落清幽。

时虽已值寒冬,薛景姮却兴致未减,一下了车,便与楚诵宁辞过,自去游逛。

林苒樾不愿跟随她,安置了马车后却见楚诵宁仍旧立在原地相待,不得不随了她前去备宴。

观中自有专人理会,她也无需帮忙,便径自转到了一旁的闲厅中怡然坐下。

片刻后,楚诵宁提了一只食盒过来,在那张案前,与她对面坐了。

林苒樾不意她忽然坐在对面,在她坐下时,忽然立起身来。

她身形颇高,而又骤然起立,一时若平地生风,却未跨出半步,只垂眸顾视楚诵宁。

楚诵宁略仰起头盯着她,手中将食盒之中的几个碗盏一一取出,铺列于案上。

若此时日光透过窗照进厅内,楚诵宁定将隐于凌竞寻影廓之中。

但这时节已将近冬至,太阳落得早,况又正是阴天,因而今日也并不会有日光照进来。

她二人只在一片暗影之中相对。

四年前,二人于蕉山归来,亦是这般景况。

不过那时,林苒樾还是方领了钧台令的凌竞寻,仍是少年的意气风发,面如冠玉无瑕。

在蕉山猎场之上矫健勇猛,威风不让,到了案前,等待楚诵宁送饭来时,却不知忽又从哪里寻回了孩童的稚气。

看到楚诵宁案前摆放着一只酒杯,才端起碗筷便又放下了,起身转到对面,俯到楚诵宁面前,嗅了嗅。

“诵宁,你饮酒了?”

楚诵宁略向后仰,她却并不跟着俯过去,两步跨到楚诵宁身后,在地上坐下,伸手揽过楚诵宁令她倚在自己身上。

却又将脸贴上前去。

“殿下,也赏臣一口,好不好?”

楚诵宁躲不过,昂首将唇送了过去,与凌竞寻的贴到一起。

酒是早已咽下了的,否则她并不肯,她知晓凌竞寻不宜饮酒。

然而她们各自口中,却似另有什么,吸引着对方一遍遍尝过。

记不得是谁将谁的唇启开,亦分不清谁的舌被谁纠缠。

等到二人再度控制呼吸时,都还任由对方口中的缱绻在自己口中泛滥。

“殿下,饭菜要凉了。”

“我不想吃了。”

楚诵宁想吃点别的。

凌竞寻伸手端过楚诵宁的碗执了银匙舀起羹喂到她嘴边。

楚诵宁失笑,张口饮了却也接过碗匙。

“你去用你自己的。”

凌竞寻亦笑,应道:“臣遵命。”

凌竞寻将碗盏收去后,回来到楚诵宁身后坐下,任其仍旧倚到自己肩头,拂过她的长发,在她耳边低语道:“殿下晚饭用得不香,这些天在蕉山奔走劳累了罢?”

楚诵宁阖着眼,点头。

“那臣送殿下去沐浴更衣。”

楚诵宁复点头。

凌竞寻于是横抱过她起身向浴室走去。

到了那里放下她,楚诵宁揽在她颈后的双手却不愿松开。

凌竞寻也不急着挣开,闲了双手去为楚诵宁效劳。

“容臣为殿下宽衣。”

才将那一副腰带解开,楚诵宁却忽然松开了自己的双手,也来为她效劳。

“你与我一同——”

凌竞寻作势欲逃,却被楚诵宁抓住肩头,又不肯用力去挣,只好就着她的力向前倾去,贴近了她的面颊,才轻声作谑语。

“诵宁,你真要作这样的昏君么?”

楚诵宁一怔,疲惫之态一扫而空。

凌竞寻知晓她未曾虑及承继帝位之事,心中暗叹。

“若是由得他人登上那位,你又将被置于何地?”

凌竞寻亦只是叹。

无论楚诵宁身陷何地,她都会拼尽全力去护卫她。

楚诵宁明了她话中之意,面上亦浮起茫然忧虑之色。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下。

凌竞寻发觉时,自己的衣带已经被尽数解开。

——既知此事已不可挽回,她便也为楚诵宁除去衣物,拥着她进了浴池。

她虽然比楚诵宁年幼一岁,却因年少时周折流离,见惯了尘俗之中一切可见不可见违礼或合礼之事,早已知晓情欲之欢该何以致之,同时,她亦知晓,楚诵宁不知。

然若两人自以往少年相识,又分别,而今重聚,一分又一分靠近,一朝复一夕相念,所有无法用言辞叙说的情愫,终于如同盛夏的藤枝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

一年后相别,凌竞寻陷于漠北,生死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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