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并不是单独行动的，下了飞机，他就和几个男人会和了，张笑东一眼就分辨出了这几人绝对伸手不凡，这事看来林瞿知情，他脑子有病么，为什么要纵容自己的弟弟做这种事。

林瞿大概也是默认他们跟着的，现在想想哪怕自己找了关系，张笑东的签证也下得过于快了。

对于他们全程跟着，林淮采取了漠视的态度，他们就这样一路跟了几天。

直到第四天，张笑东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一直捂着脑袋，方数则询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头疼的老毛病突然犯了，但他们出发得突然，他没带药，张笑东脸色十分不好，方数则知道这人忍痛能力有多强，他看不过去，直接拉人了去了药店。

结果进了药店，张笑东拿着手机两眼抹黑，这里似乎没有那种药，方数则询问药的名字，想帮忙找，张笑东又只能说个外包装，就在这里，跟着林淮的一个人走了过来，将手里的药递给了张笑东。

方数则大概检索了一下信息，确定药效范围后，赶紧让他吃药。

“他怎么知道你吃的药的名字。”

“我们一起特训过两个月，那次我刚好也发作过，他陪我一起去的医院。”张笑东解释。

这倒是，方数则嘲讽地想，换种说法，两人滚在一起（打成一片）的时候，怕不是比陈深这个假男友多多了，加入他们组后，有段时间两人一下班就去“锻炼”。

“林淮他到底在找什么呢……”坐着休息的时候，张笑东问了这个问题，终于问了，方数则在心里吐槽，他还以为这人什么都没想呢，准备一直这样呢。

“你听他讲过文厅侄子的事么？”方数则说，他也不想把这事讲得太复杂了，省得张笑东脑子不够用。

听闻此言，张笑东摇了摇头。

“他要抓一个凶手，这个凶手就是害文厅侄子至今昏迷不醒的元凶。”

“抓人么……”张笑东却难得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我怎么感觉他是想直接来一枪。”

“……”这时候，这家伙倒是敏锐，方数则也不藏着掖着了，“对，所以我不希望他杀人。”

“那我们把他带回去，然后和局里人商量下，能不能换人来抓人，这种事的确不适合当事人亲身参与。”张笑东提议，他的念头倒是异常简单，方数则哑然失笑。

也许是受到了张笑东这种傻瓜的感染，方数则在中午吃完饭后，他让张笑东去休息，而自己直接拦住了林淮，林淮没有让人拦着他，无声地看着方数则在自己面前坐下。

虽然目的明确，但他们这几天基本是在顺着陈深曾经的轨迹在摸索，而突然出现又消失的何琼，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林淮没有理会方数则，他独自翻阅着手中的一封文件夹，方数则发现他的神色有异，这可真是难得，毕竟他这段时间就像面部神经坏掉了一样毫无情绪。

“林大少爷，能分享一下么？”方数则问。

林淮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他，方数则接过，这是关于一处名叫斯塔姆克韦斯废弃村庄的调查报告，方数则惊讶地发现这个地名有点眼熟，这不就是那个宋韫讲的奇怪的传说故事的发生地，方数则带着疑惑看了下去，结果越看脸色越不好。

陈深之前提过，他曾经去过这个斯塔姆克韦斯村庄，但已经荒废已久，周围甚至没多人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陈深伤了文礼安之后，他知道另一个组也有稍微调查过，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这次，林淮花了大价钱雇了专家去现场，经过仔细地研究，结果得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结果，在如今看似无人的荒废村落里，深入森林，里面有不少人体残骸，树木上还残留着弓弩、枪械攻击留下的痕迹，而且时间老旧都有，再根据那里的活动痕迹，专家大胆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里曾经是个狩猎场，狩猎的猎物是活生生的人，每固定一段时间就会举办这样的宴会。

以此为前提调查，专家还从人口走私的蛇头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似乎每四年固定的时间都有一些偷渡者被带到小镇附近，那些偷渡者大部分都面如死灰，像是要去赴死一般，不像一般的偷渡者脸上是带着希望的，蛇头认为应该是有人买了这些人的命，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死。

专家还打听到听说那些偷渡者中有幸存者，是一个菲律宾女人，不知道怎么幸存下来，这么多年蛇头就见到这么一例，蛇头曾经在一个加油站看到过她，只是对方警惕性很高，立刻就离开了，从此七八年没见过了，目前专家正在努力寻找这位幸存者，找到会立刻联系林淮。

对于这个结论，林淮并没有马上接受，造成里面有大量被杀戮的尸体可能性有许多种，然而在仔细斟酌时，他突然想到了当初和蒋珂的对话。

蒋珂……应该是知晓内情的。

那个时候，他觉得这个传说的内核很奇怪，两个敌对家族的男女孕育出的孩子，屠杀了母家，统一了两族，故事像是在渲染这种大胆的野心一般，让人不适，但这种不舒服只是一种单纯的直觉，奇怪的传说故事比比皆是。

然而，当时蒋珂却认同了自己觉得毛骨悚然的说法，还说了一句话——“所以不得不说，看到你朋友拿它出来坑蒙拐骗的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只单纯看表面，在蒋珂这种人眼里是真的足够毛骨悚然么？当时，林淮以为蒋珂是赞同他的直觉，现在从头看，倒像是蒋珂早就知道那里是个屠宰场，所以面对陈深拿这个故事来包装推销的时候，才会说“有意思。”

这是一种绝妙的讽刺，之前觉得再也正常不过的地方，回过头来看，却又微妙地能对应上关系。

这狩猎游戏和宋韫的死又有多少关系？杀死的宋韫的凶手肯定参与过这个游戏，要么他是组织者，要么他是参与者。

凶手在和宋韫的交往中，对宋韫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而宋韫又当做心理治疗的素材，讲给了陈深，也许她知道这个故事背后的东西，也许她不知道，只是当天缺乏一个故事素材而已，毕竟对一个故事的理解是多种多样的，塑造角度不同，它可以带来希望，也可以带来绝望。

在思索期间，方数则已经翻阅完大半了，他的脸色也很微妙：“我听说过这种事，从东南亚还有其它穷困国家走私人口，和他们签订卖身契，买他们的命，然后搞狩猎场来杀人取乐，这事我们几个查不了，需要先往上报。”

“那你报吧。”林淮回答。

方数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林淮眼下不准备管这事，他将文件放到一边，说道：“先放到一边吧，我觉得这事对找到陈深帮助不大。”

按照这个专家推测，至少两年内，这种疯狂的活动不会再发生了，而且现场被清理过，所以查证才如此困难，这种规律性的活动组织，背后的势力不会简单，如果过于纠结，眼前的事反而办不好了。

除此之外，方数则想，陈深自称过他查过这个村落，他当时是否已经发现了这里是个会死灰复燃的屠宰场，在知道真相情况下，他甚至把这事拿出来包装推销，再顺便钓个鱼，他了解陈深的性格，他天生有种幽默感，并不是装出来的，只是配上这事……还真是冷漠无情的幽默感，每次讲这个故事忽悠人买东西的时候，他是否也觉得“很有趣”呢。

接下来几天，他们依旧毫无收获，而且文礼安的生日快到了，林淮准备过几天先回去，陪对方度过这个生日。

在今天最后一处搜索地，他们从小屋后面绕出，走了几步，方数则停下来脚步，他惊呆了，视线所及，那是一处相当美丽的湖景，像是画中的一般，陈深这小子还真会挑地方落脚，这景色美得连林淮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肩并肩安静地欣赏了片刻，明明是难得的独处，方数则却又陷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困境，他只能找了个最近的事，没话找话：“你现在级别是不是还没我高。”

“一年后就会比你高了，提拔路线不同。”

“如果你太注重目标，会错过许多沿途的风景。”

“我过后会补看的。”林淮回答。

“你明明现在就在看。”方数则眯了眯眼，还懂得欣赏享受，也许他还能再拉林淮一把。

林淮没有回答，两人沉默片刻后，方数则问：“你大哥为什么会答应你现在出来乱跑。”

“因为他害怕我会自杀。”林淮淡淡地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方数则愣住了……他看着林淮，林淮说到自杀这话时，冷静极了，冷静得和自杀这个词完全不搭，他不认为林淮会想自杀，他不是那种性格，林瞿关心则乱，只是害怕阻拦林淮，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因此小心翼翼。

“你知道你个状态会让你大哥有多难受么。”

“知道。”林淮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听到这个回答，方数则哑然，他原本以为对方是上了头，如今看来林淮他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带来的危害和后果，逻辑清晰地确定要杀掉陈深，还真是理智地在发疯啊……

“走吧。”林淮淡淡地说。

方数则没有动，林淮倒是突然后退一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方数则慢一拍反应过来，在左后方，有个小个子的金发青年突然向他们这边冲来，但还有五十米远，林瞿安排的人就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是我！救救我！”这声音却是一个女声，还是中文。

方数则没听过何琼的声音，看到何琼的脸才认出来，她剪短了自己的头发，并染了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外国小男生。

她看上去相当狼狈，他们都注意到了她站立的姿势不对，手上还带着手套，是自己看岔了么，她的手套怎么好像没被填满，就像……何琼摘下手套，验证了方数则的猜想，她的右手失去了两根手指。

“救救我……我好疼。”说完，何琼晕了过去。

林瞿的人帮忙确定了周围的情况，的确只有何琼一个人，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们帮何琼处理了伤势，何琼不仅失去了两根手指，她的腿和小臂满是动物撕咬的痕迹，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切的答案只能等何琼醒来再说了，方数则看向林淮，出乎他意料，林淮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感觉到周围没有了人，何琼睁开眼，他们给她打了强效止痛药，她现在感觉不到疼痛了，这让她能更好地分析自己的处境。

被交给安东尼后，那个男人对她很感兴趣，在咖啡厅里和她闲聊了起来，她假意妥协，实则找机会向路人求助，可很快就被人抓了回来，那个男人假惺惺对她表示歉意，见面时候，没和她说清楚，她必须得在他这里呆满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她想去哪都可以。

安东尼表情真挚地看着她，希望她不要觉得不自在，他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不要害怕。

何琼捏紧了拳头，她最怕的事来了，她一向都是埋伏在暗处的，如今处境却反转了。

眼下，她也的确没有任何选择，只能乖乖地被带到了一处私人庄园，她被安排了一间外面就是花园的豪华的客房，好吃好喝伺候着，安东尼对她彬彬有礼，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呵护，她能自由出房间去花园，似乎没有任何人监视她，但却正是这种平静让她害怕，尤其是她亲眼目睹了安东尼教训下属后。

来的第二天，她四处打量，本想多打探点情况，却意外见到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安东尼面前，安东尼一脸平静地说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让我变成一个坏人呢，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点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

中年男人脸色大变，安东尼只是挥了挥了手，让人拖走了对方，没有任何血腥画面，何琼却靠着墙壁身体发软。

要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许还觉得安东尼挺温柔的，但她很擅长这些心理的东西，所以她明白安东尼这句话的意思，这家伙性格简直再也不能的体现了出来——假如他做了什么事，都是对方逼的，为什么要让他做一个坏人，哪怕再疯狂的事。

才过了两天而已，她却觉得度日如年。

对于陈深，她存着对方也许未必完全知晓真相的侥幸，但对上安东尼，这种恐惧变复杂，也变大了，她又害怕陈深对安东尼说了什么，或者原先没说，突然说了什么，她不知道陈深会做出什么事，安东尼又会做出什么事，假如安东尼发现自己也让他变成了一个“坏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