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美镇的雪已经不能定靶南莛聿的目光了,一方面肚子痛一方面日常化,初见时追捧的新鲜感早已消失殆尽。
自己的嘴巴是淬了毒还是开了光他一概不知,但依现在的“言出必行”来揣度,他的嘴可能是中了蛊。
针脚细腻的双面绒毯从条裹成了团,予人踏实的肩靠了个青丝如瀑的头,头上是多余的毯子捋做的斗篷帽,娇小的南莛聿被这帽子包在里头似刻划填彩的瓷娃娃般惹人怜爱。
法力回流是祈冕贞到达镇上才发生的事,那个时候镇上的砖石地除了白就是白,再也没有别的底色和蚂蚁。
有了法力,祈冕贞就可以从豹子变成帅哥,有了法力,南美人不扶就摔的小身板就可抗冷风嗖嗖。
不足的是,缩地瞬移这个懒人术法暂时用不了。
一只透粉纤细的手从暖烘烘的绒毯里冒了出来,故意不熟似地到处/摸/索/。
直到触碰那被飘落的片片雪花擦拂而过的脸蛋,才心满意足的吃了把/滑/嫩/豆/腐/。
南莛聿这才惊奇的发觉,小豹子的脸像是用温水敷洗过的暖,并非他想象中的风吹冷僵状态。本意是想借助自己好不容易捂热乎的手渡予小豹子一点温暖的,哪怕对方不需要这点微不足道的暖,可在他的内心下一秒就想这么做。
莫名打退堂鼓的南莛聿立即缩回了手,藏在自己的袖子里不当显眼包。
岂料,抱他的树郎有了看他小鸟依人的兴致,屈膝动动,两只胳膊哄娃似地掂了掂丰腴适中的躯体,雪花风声双重失真的言语听起来让人彷徨,“好暖和的手,右脸摸了左脸也帮为夫/摸/摸/,一碗水夫郎可要端平。”
这样的小豹子着实让南莛聿油腻,一碗水要端平,这句话听了不下千百遍好像成了耳朵的爸爸,无比熟悉。
南莛聿没理小豹子,他气xing没那么大只是手往外来来回回的伸缩有点冷,他现在可是“重量级人物”也代表着全家的希望。
没有感受到南美人的照做表示,祈冕贞不气也不恼,反而越是觉得偶尔以自我为中心不取悦他人的南莛聿变得更加可爱了,他还挺吃对方这副小傲娇的决绝。
雪地这块浑然天成的画布留下了行走的脚印,唯美的银塑,以及相爱之人细水长流的白首约定。
央福街上,三三两两的聚集了各家的双儿和树郎。大人们有认识的就撑伞站路旁边聊聊天寒暄几句,xing子喜静的就和树郎形影不离到无人之地寻乐趣玩,有孩子的则成了贴身保镖走哪都要排除危险。
龄差各异的软裘稚童,似乎对栖美镇风貌依旧的雪景从来都不会/玩/腻/,呼朋唤友的堆雪人、打雪仗,绳子缠着的两块长木板组成了多人滑雪的垫底工具,欢声笑语萦绕在南莛聿的耳畔此起彼伏。
在路口转弯的照壁之处,南莛聿两夫夫正巧和苏柏昕一家碰了个照面。
只见他的忘年交苏詹小朋友在雪地里撅着个黄澄澄(裤子)的/屁/股/,兴高采烈地攥把木头玩具小铲,吭哧吭哧热火朝天地铲起雪块扬起雪末耸起雪沙,摆了个令人遐想的……
在场围观的大人/羞/耻/心爆棚。
厉桀斜蹙着一双刀削眉,不苟言笑的俊容顿时变得阴沉沉,积攒许久的臂力仿佛就为了当众表演什么是“辣椒炒肉”的父爱节目。
苏柏昕更是张口不知道说啥又闭上了嘴,脸红的雪花都不敢逗留,生怕“飞蛾扑火”有来无回,羞恼谴责的目光掺了几点冰碴子,一个不留地全投向自己的树郎。
怎么回事?是谁把他聪明伶俐活泼开朗天真烂漫活蹦乱跳憨态可掬古灵精怪多才多艺生龙活虎落落大方能歌善舞奇思妙想天生丽质德才兼备人见人爱的宝贝给教坏了?
糯米团子白切黑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南莛聿没忍住,不合时宜地从嘴里滚出了一个幸灾乐祸般的窃笑。
这可不能怪他随地大小笑,谁让他天生微笑唇。
想也想的到南莛聿因为表情管理不当,从而成功收获了两道不太友善的眼刀。
苏柏昕本来就在小孩长歪了的气头上,听见别人一声嘲笑更是火从心起,正想将有名之火见者就喷时,戏剧xing转变他认出了竹马的豹子树郎,和被公主抱躲在严严实实毛毯里的陆云昀。
脸黑两个度的厉桀也认出了来者的身份,黑撒黑撒的两个度瞬间直线飙升。
好的不灵坏的灵啊,厉桀心里这么想。
看到熟人了总要唠唠嗑增进线下友谊,南莛聿拍了拍对方那副结实有力的臂膀,祈冕贞心领神会却违背了他的站立要求。
不仅不听从南莛聿要他放他下来的动作明示,还暗自收拢了臂膀环抱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嗯???
他力气也没很大啊难道小豹子被他拍手拍的不服气?青春时期的逆反心理在冰天雪地里敢和他叫板?
南莛聿转念一想,/八/九/不离十可能是觉得当众损他猛兽自尊心,半大孩子在外面总要点面子。
祈冕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柏昕两夫夫,完全不懂何为礼貌何为处世。
有无关紧要之人从旁经过时,都在三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对峙间嗅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和低气压带来的窒息,有两名双儿直接被眼前的“三足鼎立”之态给吓得拉起树郎的袖子就绕道走。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厉桀留意到自己的夫郎无端承受了对方树郎矛头直指的委屈之情,气势汹汹的迎面跨了上来就要挥手赏祈冕贞一拳。
苏柏昕是受了委屈,知道竹马的树郎没来由的厌恶自己,他只是想见一见自己的竹马,想和自己的竹马能够像以前一样百无/禁/忌/的相处,这段志同道合的友情岁月可是从来未曾变过,怎么到了现在两人成了婚有了树郎,这份友情就变得尖酸刻薄了?
可他也没有火上浇油或甩脸离去,就地转身抢在手痒难耐的树郎身前,挽住他的胳膊肘让他学会冷静。
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的厉桀仍是难以冷静,他一把就将挡在身前的苏柏昕给拉到身后,蹲在地上铲雪的苏詹小朋友也变得心慌慌,跑过来抱着厉桀的腿不断叫喊着父亲父亲。
祈冕贞这会儿终于把窝在怀抱中的南美人给放了下来,不是怕南美人会责怪他翅膀变硬了,而是怕到时候打起架来会误伤了夫郎。
脚一沾地南莛聿就开始低头道歉,闯祸了闯祸了,小事而已何必大动肝火呢,真的太伤邻里之间的和气了。
也怪他因腹痛精神不佳没能及时阻止擅作主张的小豹子。
树郎护妻又护犊子,好不容易在劫栓世界有个难能可贵的铁哥们,可不能被他和小豹子搞砸了呀。
固若金汤的友谊可千万不能葬送在他手里,也不能快刀斩在这一天。
“肉叔叔肉叔叔肉叔叔!看看我捏的毛毛虫好不好看!”
苏柏昕还没和陆云昀聊上天呢小团子倒是打破了此刻互视生厌的氛围。
几个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毛毛虫啊。
做的也太……形象过头了,南莛聿捧场似的哈哈笑了两声。
厉桀这次的气来得快消得慢,苏柏昕无奈之下只好拜托陆云昀帮忙陪顾儿子一会,他有点家庭琐事必须马上处理。
南莛聿知道他嘴里说的“家庭琐事”指的什么,苏詹说大也没有很大说小也有点小,没有自家大人在一旁照看约束确实容易出事。
隐隐作痛的肚子又向他发出“赶紧回家躺平”的催促信号,南莛聿看了一眼苦苦哀求的苏柏昕和满脸期待自己手作好评的苏詹,又偏头看了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神色绝望的小豹子,踌躇不定的南莛聿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都疼。
选谁到头来结果都不好。
不如……
脑海有了折中主意的南莛聿先是夸赞了一番苏詹,随后又抚慰了一番苏柏昕,让他不要把刚才的狗血之事放在心上,他陆云昀绝对不是什么背信弃义的白眼狼,他们的竹马之交绝不会受任何第三者的负面影响,不管是谁都不能断了他们的联系和感情,切莫因此裂生嫌隙。
苏柏昕热泪盈眶的听完这些话,显然是被陆云昀掏心窝子的话给感动了,他和陆云昀相拥了一小会就带着厉桀和苏詹打道回府。
他和苏柏昕抱在一起时苏詹小朋友也黏了过来,抱住他们的/大/腿/不撒手仰头张开豁牙小嘴冲着他们笑,看得南莛聿特别想把这小子捞起来在脸上狠狠吧唧一口。
白白胖胖的人类幼崽讨要抱抱的时候还挺招人稀罕的。
就是竹马的树郎有点煞风景,那眼神跟要开启猎杀行动似的把他当尸体看。
雪来得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小琢在少爷的宅院里添置了黄铜胎火盆。外面有个方形的枣木描金架子立构,从外表来看像个可供两人半边坐的方凳,铜火盆就这样嵌在枣木架子预留的空位里,下雪天没有点热气输送那是真人生艰难。
黑魔不使绊子也不扰他心神,就静静的跟在后面当个以一敌百的护花使者。
少爷一向循规蹈矩最是知书达礼,从小到大都是个怕麻烦不惹事的乖乖仔。开始听黑魔说少爷和树郎今日前去了一趟祭缘寺,那地方每到余月朔日都是生人回避的极阴场所,肯定不是少爷出的主意,怕不是树郎整日在少爷耳边吹枕风出的馊主意。
总是带着少爷不像样的去这去那冒险,他等会就和爷夫私底下打小报告去。
“你想打小报告也得过我这一关。”
要不说两人在一起久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出心里所想,黑魔对着站在原地傻啦吧唧的小琢贱兮兮痞笑。
小魔后的家仆果然不能深交,表面和你客客气气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转头就出卖自己对他说的良心话。
这边小琢又不乐意了,这画皮鬼管得可真宽,又要告诉他又不许他去报信,他在名姻山是有房子还是有地皮,手伸得那么长管事管人家屋里头去了?
反感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男人。
把剩余的果木炭收进竹篮之后,小琢开了点窗通风以防室内人中毒。
少爷后面选的这个寝室没有地下相连的火道,否则就不必这么麻烦还要开窗户保证气体交换,碳酽不散可是会取人性命。
南莛聿回陆府不着急跑房间躺着,而是招呼小琢去烧水房烧满锅热水来,他要洗心涤虑。
无怨无悔主理这一切的祈冕贞把人抱/上/床/又接着去忙另一件事,就连单独行动许久的黑魔也被他叫走了,看出门这股飒飒的劲儿小琢估摸着他们不会那么快回来,乐得他套件棉袍趿拉着皮屦就跑出了偏房。
打小报告这事他暂且搁置,因每次和爷夫传音汇报少爷情况都要取他身体里的一丝精神力和心头血。
心头血这种物质必须随要随取,保存性很低。
先前只要精神力就能开启异地对话,后面单方面通话的时长就有了限制,还得加上他的心头血才能延长通话时间。
少爷应该没那么快就入睡吧……
在外面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声。
小琢白忙活一趟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来某些需要打探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心急和出错这对兄弟总是会让快要成功的事半途而废。
房间内,神清气爽的南莛聿却是/萎/靡/的不正常,他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白天在祭缘寺听到的那几句吟诵。
稀世承贵, 辞乐出;扶清御海,难足绝。
月岭求笃,咎不弃;藏恩慕德,自知言。
垂髫柳条,作花环;耄耋茂咥,掉牙饼。
火雄怄圭,新娘腼;凤泣雪深,旖白卿。
黑觡黑发,黑郎妩;龙吼冤瀚,雷沉木。
(以上有感而发,简称瞎编)
前几句南莛聿和念古诗差不多,轻嚼慢咽没尝出什么味儿,从火字开头那后四句串联起来细品,是藏头诗不错,直到后面一句的前半部分“黑觡黑发黑郎妩”才让南莛聿有了点晚睡想头。
单从“觡”这个字来看,代表骨角,黑觡说明了这对骨角的本质颜色是何种,然而,他陷入的那个梦境那条黑龙确是拥有银白的龙角。
首先颜色上就不重合,南莛聿想得打脑壳,该不会是被雷霆万钧劈冒烟了劈成了黑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