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蓁坐在咖啡厅里,路边人来人往,她目光透过外面的玻璃窗,偶尔和行人对视。
“你是许蓁?”
一个女孩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来,许蓁并不认识她,女生旁边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当时能准确喊出她的名字,许蓁还输投以微笑点头,“你们是?”
“你就是夏畅游综艺上很会画画的国画老师吧!我还关注了你的微博呢!”
女孩神采奕奕,眼睛在看见她之后一闪一闪的发光。
许蓁点头:“谢谢你的喜欢和关注。”
那女生道:“嘿嘿,你本人比电视上的好看多了,你真好看!”
许蓁对上她的目光,笑意更浓,道:“谢谢,要喝咖啡吗?”
女生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们等会还有事情,就是刚才在马路对面看过来,感觉里面的人很眼熟,想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见了你!”
许蓁道:“那下次有机会来我的画室喝茶。”
“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太好了,我们一定去!”
目送两个人离开,许蓁打开手机随便滑动几下,再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许小姐你好,我是方其工作室的主理人楚遂,就等了。”
“你好。”
许蓁看着来人文质彬彬,带着一副眼镜,掩盖住狭长的丹凤眼中的凌厉,薄唇轻启,目光落在许蓁的脸上,笑容得当,给人一种十分精明的感觉。
楚遂说起很早之前就已经关注到了许蓁的画作,还找出了她在华美时的拿了特等和优秀的毕业设计。
昨天他特地去拜访了青蘅画室,目的就是想和她合作,她提供画作,他提供渠道,用于现代广告设计、杂志封面、艺术展会等商业项目,分红五五分。
许蓁犹豫了一整个晚上,想起了樊清想要回华市的念头,想起现在的处境,果断主动联系了这个工作室。
画室运营亏空,已经招不到学生了,上节目获得的酬劳扣掉七七八八的税款之后没剩多少。
许蓁其实想买下这个画室,为了樊清,同时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凭借着节目和恋爱火了一圈,她的名字在网上并不陌生,名人效应加持之下,她也需要这些热度。
许蓁在签下合同之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道:“你必须保证你工作室展出的所有作品,必须出自我手,而不是拿来外面的东西或者工业品滥竽充数,以次充好。”
楚遂点头,“这是当然,都写在合同里了,许小姐要是还不放心,大可拉着我录个口证。”
“不用了,你们工作室在业内也算出名,相信也不会做出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情。”
楚遂微微一笑,反光的镜片掩盖住了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他颇为绅士地伸出手,道:“合作愉快,许小姐。”
“合作愉快。”
楚遂推了推眼镜,道:“那么这个月开始,许小姐,或者许老师记得提供五幅原创画作,邮寄到合同上的地址,你也可以亲自来我们工作室看看。”
许蓁笑,“谢谢,我会按时完成画作的,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再见。”楚遂站起来,朝她点了点头。
“再见。”
送走了人,许蓁如释重负一般轻叹了一口气,她打开手机,看见页面上不断推送的信息,时隔一周,她才有勇气点进去。
许蓁突然觉得自己还挺淡然的,面对那么多场一边倒的谩骂和突如其来的支持,有一种突上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恍惚又真实。
许蓁点开那条带了官宣话题的词条,目光停在一张照片上。
没有精装,也没有用上节目的水印,像是不经意抓拍的一瞬间。
那是许蓁蹲坐在客栈的炉灶旁边生火的画面,裴云玦弯腰靠近她,身高差显得她在裴云玦的面前变得小小一只。她专注生火,生怕那点火苗被风吹灭,而旁边的人,以极其轻的动作,帮她把散落在侧脸的长发别在耳后。
图片不像精装,甚至有点模糊,只是他的眼底传达出来的情意却十分真切,浑然天成,自然而然。
下面有很多人尖叫和祝福,其中也不乏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但至少这场风波暂时没有那么汹涌了。
好多人来到她的评论区问她和裴云玦谈恋爱的感受,许蓁不做回复,安静地看完每一条信息。
手机上突然传来一条消息,是裴云玦。
【看窗外。】
许蓁有些茫然抬头,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人走在丝日光之下,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带着口罩和黑色的鸭舌帽,可那颀长挺拔的身影一下子映入许蓁的眼眶。
许蓁对花粉过敏,所以他捧=提着着精致的陶瓷花。
红的白的蓝的,放在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里,再放在一个透明的礼物袋中。
他站在玻璃窗外,明明尽在天边,却不能相互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隔着玻璃窗的对视比面对面的对视来得更加暧昧,两人的目光似乎变成了相互交织的绸带,牵引出柔情和蜜语。
许蓁顺着他的身影,知道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脸才变得真实起来。
他把礼物袋放在桌子上,坐在许蓁的旁边,带着盛夏外面的一丝燥热,“来晚了,你等很久了?”
“没有,”许蓁摇头,“刚才见了一个工作室的人,说是想和我,还有青蘅画室合作。”
裴云玦太熟把她散落而下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她本来就很白,现在栗色的发丝更衬她的肤色,小巧的耳朵因为他不经意的触碰染上了一丝红色。
“谈得怎么样。”
“很好。”
“那么厉害呢。“他挑眉看向她。
许蓁笑道:“不厉害,应该是说托你的福,我出名了一回。”
她看向旁边陶瓷花,道:“你这是从哪里拿来的?”
“我家。”裴云玦淡然道。
“你家还有这个东西呢?”大概是因为职业原因,许蓁看见漂亮的东西都会多看两眼。
“以前去旅游的时候买的,一直放在家里,想着有一天能有机会送人。”
许蓁打开袋子摸了摸陶瓷冰凉的触感,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也选修过一门陶塑课,这种精致的小东西只在课上看见老师制作过,后来学着做,最后烧出来颜色全部混合在一起了,很难看。”
“为此你还发了一个朋友圈,说什么来着。”
“说今天做不出来这陶瓷花就不睡觉。”许蓁突然想起来说道,又一脸震惊地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是你的微信好友。”裴云玦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
许蓁恍然大悟,“还真是。”
“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好友,我没给你备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许蓁想了想,道:“难道你这些年都不发朋友圈吗?你要是发朋友圈我肯定知道你是谁。”
裴云玦似乎在回忆,在她求知若渴的目光之中说出两个字,“发过。”
“我怎么看不见。”
“你早些年把个人账号和工作账号当成一个用。”
许蓁道:“你不会是看见我在朋友圈里打广告了吧。”
“看见了。我还给你点赞了。”裴云玦一脸松弛地看着她,端起桌子上她喝过的咖啡,视线落在浅粉色的唇印上,转了个圈喝了一口。
“那我肯定把你当成学生家长了。”许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两人离开了咖啡厅,并肩走在绿荫大道上。
东城市绿化做得很好,道路一边种了香樟树,一边种了梧桐树,盛夏降临,那种茂盛的绿色恍了人的眼睛,走在路上,头顶是喧嚣的蝉鸣和疯长的枝桠,她和裴云玦步伐一致,踩着各自的影子,去到路的尽头。
阳光渗过枝桠落在她和他的肩头,他整个人松弛又懒散,许蓁故意走得比他慢了一步,很快被他发现,也不回头,放慢了脚步,似乎是没听见她的动静,索性停下来。
两人在路边卖了个凉糕边走边吃,黄褐色的糖水洒在她的手背上,又湿又粘。
坐在路边的白色长椅上休息的时候,裴云玦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湿巾,帮她擦干净手,连另一边空着的手也被他拉过去擦干净。
许蓁哭笑不得,问他口袋里还有什么东西。
在她好奇的目光之下,他掏出一堆小东西。
纸巾,湿纸巾,耳机,水果糖,一个小小的喷雾。
许蓁拿起那个喷雾,只觉得眼熟,问他:“这个之前你是不是给过我?”
“没有。”
许蓁想了想,道:“不对,不是你给我,是叶洄给的。”
“防花粉过敏的?”
“不清楚,觉得好闻。”裴云玦懒洋洋地说道。
两人从餐厅里吃完饭出来已经八点半了,沿着香樟梧桐大道回去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人买煎饼果子的,许蓁多看了一眼。
裴云玦在离煎饼果子摊几米远处问她,“想吃。”
许蓁不好意思道:“没有。”
“想吃就吃。”
裴云玦走过去按着全家桶的分量一直和老板说加这加那,几分钟之后,许蓁捧着两个手臂粗的煎饼果子,哭笑不得。
她咬开煎饼皮,吃到了里面的鸡蛋,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她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吃完饭后还想吃东西。”
裴云玦帮她剥开饼上的纸袋,神色坦然,“大概是刚才的牛排不合你的胃口。”
许蓁微愣,轻笑了一声。
刚才那家很有氛围感的西餐厅,悠扬的小提琴声下,食物变得更加精致可口,餐厅的人都在享受晚餐,只是许蓁在小口小口喝着奶油蘑菇汤,裴云玦帮她切好的牛排只吃了几口,把柳橙汁喝完后兴致缺缺地看着小提琴演奏。
所以他出门的时候在手机上定了两份甜品,现在应该送到青蘅画室了,许蓁回到了就能吃上。
许蓁欲言又止,只是裴云玦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从她的手里拿出另一半的煎饼果子,咬了一口,说道:“还是东城一中门口的好吃。”
那老板似乎听见了他的话,探出一个头来说道:“小伙子,我和东城一中那家是一家的,那是我老婆。”
“配料都是一样的,难不成我的不好吃?”
裴云玦道:“都好吃。”
“那就对了,我就说嘛!”老板笑呵呵的说道,“你看小姑娘吃得多高兴!”
许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谈恋爱,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在夏夜的街头听她说西餐厅的牛排难吃,和她捧着一人一半的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散步。
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像和他在一起,任何无厘头的事情似乎都变得有理,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理所当然。
夏夜总是不静,到哪都有蝉鸣声。风从月亮上下来,吹过树梢,掠过人的头顶,弄乱了人额上的长发和眉眼。
两人靠得不算太近,但是身后的影子却在路灯的灯光下越拉越长,替两个心照不宣的两人牵了手,肩靠着肩。
青蘅画室门口,两人面对面站着,裴云玦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她,把吃剩的食物拿回自己手里。
两只手的触碰,让好不容易降下温的夏夜一下子又变得炙热起来。
许蓁才意识到,今天他们在一起的一整天,似乎没牵过手。
他们应该算是情侣了吧,今天也算是约会了吧。
没拥抱没亲吻,那总得牵个手吧。
他的手指节分明,白皙又修长,应该很适合牵手。
许蓁接过袋子的时候,手在他的掌心停留了一下,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能牵一下嘛?”
裴云玦眼底闪过一丝差异,轻笑一声,眉眼带着一丝晦涩,道:“什么?”
许蓁咬咬牙,道:“手,可以牵一下嘛?”
路灯亮透两人的脸颊,裴云玦眼底带着浓厚的笑意,摊开手,“怎么牵?”
许蓁看了看自己的手,覆盖上他摊开的掌心,十指相扣,“这样可以吗?”
相互感知到彼此的热度,裴云玦清冷的眉眼化作一汪泉水,“可以。”
他抓紧了她的手,道:“怎么牵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