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正常啦,别担心。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许珵缓和气氛地笑了下,语气轻松地说,“主要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问过我这些事了,你今天早上突然问了一嘴,我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谁知道你又来了句节哀,我人都让你干懵了。”
倒也不用什么都说出来。
“不好意思啊。”沈嘉树扯了扯唇,咕噜了完了这句,手又揪住校服下摆扇了两下,假装驱热。
许珵问他:“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有人再说话,他们一个心虚地故作面无表情眼珠四处张望,一个在安静地等着问题出来。
香樟树被风舞起,树叶“娑娑”作响,给宁静的空间里增添了一丝美感。
沈嘉树还在想奶茶店员怎么这么磨叽的时候,就听见他又开口了:“今天给你机会问了啊,今天不问,以后就不准再问了。”
原本不打算再继续前往非法领域,一步步往后退的步伐在许珵话出来后,他又一次恶从胆边生,破罐子破摔地想。
他反正已经在一班了,他们黄高皇帝远,真的问出点些什么东西,又不用跟在六班的时候天天打照面,有什么好值得避讳的。
沈嘉树干脆一偏头,却没想到他没有折回脑袋,不偏不倚撞进了那双清潭眼,两人就这么看着,许珵眼底的笑意逐渐爬了上来。
“说啊,这不是给你机会了?”许珵眉梢轻挑了一下,扫清刚才的冷嘲热讽,恢复了常有的随性懒散。
他收回目光,心说既然你要让我问,那我可就问了,满足你。
沈嘉树眼睛盯着脚下的空军一号,口中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眼疾手快把鞋带扯了,给自己找出事做免得尴尬:“那你怎么生活,他们不管你?”
他附在腿上,低垂着脑袋,手里牵着鞋绳,就听见脑袋上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许珵略带调侃地说:“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我有什么好客气的,不是你自己让问的吗?
真是个神经。
还有,这儿的保安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这叫不敬业,知道不知道!
沈嘉树面上不吭声,心里吐槽了他一通。
他埋着脑袋,把鞋带从头代为扯松了一遍,又假动作的拉了一下鞋舌,再拉鞋带的动作放的又慢又腻。
忽然,许珵笑了一声,那笑很轻很轻,像落入耳中的小珠,清清脆脆,勾的耳廓发痒。
他埋在膝盖上的脑袋一偏,默了默耳朵。
“我妈——”许珵的话刚出,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语音电话的声音,许珵摸出手机站起身。
感受到他站起身,沈嘉树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假装不经意往旁边一扫,大长腿已经往校门走了过去,在许珵转头过来时,立刻撤回了眼。
“钱给你转过去了。”许珵接过奶茶姐提溜起的打包袋,丢下一句话,奶茶姐点了下头,转身走开了。
转眼间,许珵拎着个大袋子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袋子也放在地上,边开袋子边说,“当时我不是跟我爸生活吗?后来,我又在你前面走了几个月,那段时间我妈来接我,带我回了趟韶关。”
“她在我外婆他们的推动下,相中了个男的。”许珵用手肘击撞了下沈嘉树,把柠檬茶给他,说:“你那鞋带一会儿再弄,先拿着。”
沈嘉树坐起身,挠了下还没缓过来的耳根,单手接过柠檬茶,把习惯插进去,“嗯,谢谢。”
“那男的也是个二婚,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表现的挺好。”许珵把盖着车仔饭的塑料盖掀开,又抓了双筷子,递过去给他,嘴里说着:“之后又跟几个女人暧昧不清,又喜欢打牌,这不,二婚也带不了我。”
“谢谢。”沈嘉树一把接过,下意识又说了一句。
许珵没好气地说:“你能把谢谢戒了吗?张口闭口就是这两个字,烦不烦。”
沈嘉树给自己塞了口面,慢吞吞地说:“改不了,有本事你戒烟。”
谁知,他只是随口一说,许珵不是随耳一听。
“我可以不抽啊,我又没瘾。你能吗?”许珵像是渴极了,猛给自己灌了两口柠檬茶下肚。
“不能。”沈嘉树又吃了一口,“我妈说了,这是基本的礼貌,不能少。”
“行,那我以后向你看齐。”
“······你这种劲儿要用成绩上就好了。”
“啧,吃饭呢,别提糟心事。”许珵佯装不舒服地模样,抬起握着筷子的手在眼前扇了扇。
沈嘉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说了句:“傻子。”
“傻子说谁呢?”许珵唇角一勾,夹了个丸子塞进口里。
“傻子说——”你呢。
滚!
友好谈话到此为止,沈嘉树捏着筷子的手用力夹了一面,塞进口里用力咀嚼,跟咬许珵似的。
饭吃到一般,沈嘉树又端起柠檬茶喝了一口,提醒出声:“然后呢?”
“然后,哦,”他注意到许珵点了下头,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了头,淡定地说,“然后就这样了啊,我爸也再婚了,给我找了个后妈,后妈比我妈强,胆大又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和我爸支个摊就开始在市中心卖小吃,一直卖到现在。”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许珵看着沈嘉树脸上复杂的表情,不受控地又笑了:“又不是安徒生童话里的恶毒后妈,没委屈过我,她人很好,对我也好。他们在市中心买了套房,提过很多次让我搬过去住,我没答应。”
后妈没有他们想的坏,更没有他们想的难处,相反,后妈对他的关心还远超了亲妈,这么说起来还有点可笑。
前几年,他把在话里话外问了他好多遍,想不想家里多添个人,又在得到他的同意后,给他生了个妹妹。
沈嘉树点了点头,许珵说得好,那应该就是很不错了。
话锋一转,许珵盯着他看,问:“你呢?”
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转弯,手里正要盖住的塑料碗不受控地按了下去,听见耳侧传来的笑声,他不慌不忙地把碗要丢进袋子里,许珵快他一步的揪出两个鸡翅包饭。
沈嘉树把筷子一丢,接过鸡翅包饭挤出来,边吃边说:“去了西北啊,这有什么好说的。”
“······嗐,走心呢,你这人怎么这样。”许珵不满意地把碗一丢。
两人坐地上大大咧咧的没有丝毫讲究,走过来的一堆小情侣伸着脑袋往前看了眼,又打听了句:“老赵今天放假啊?”
“嗯。”许珵应了他们一声,这么久没来,应该就是休假了。
男生看上去跟许珵很熟,笑着打趣说:“你们俩干嘛,谈恋爱约会呢?”
“滚啊。”许珵假动作捡起地上的袋子就要往他脑袋上炫,男生笑得不客气,牵着女生手腕就往回走了。
别说,就他俩还阵势,跟人家小情侣偷偷约会还真没什么太大区别。
等到两人离开,察觉到这种感觉之后,沈嘉树掩饰地咳了两声,避开刚才的话,说了一嘴:“学校不是有监控吗,这么正大光明?”
他又听见许珵笑了,耳尖忽然有点发烫,许珵说:“你是不是傻?”
“学校后门没装监控,要不然他们都喜欢往后门钻呢。”许珵身体往后靠了点,松松垮垮靠在保安室的门上。
沈嘉树耸起肩,磨蹭了下耳垂。
问题解释清楚,两人就坐在原地把鸡翅包饭吃完,往博学楼回走的时候,许珵忽然又问了一句。
“转不回来了吧?”许珵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地口吻。
沈嘉树实话实说:“不清楚。”
“嗯,”许珵说,“一班那帮人优越感很强,习惯地狗眼看人低,又喜欢排外搞孤立那套,你自己在一班······反正,别太把这些人当一回事,你也有这个底气。”
“嗯,好。”
林荫路上没有人,他俩走在小道上,晃晃悠悠跟散步似的,场景温馨到了极点。
“他们谁要欺负呢,你也别跟人动手,我知道你有实力打的赢,免得受处分。”许珵慢悠悠地说:“真有人敢跟你找麻烦,你就告诉他你是来读书的,要打架招呼一声,你叫许珵来。”
“······嗯,好。”沈嘉树倏地笑了,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痛快,他看着许珵没有说他大放厥词,而是低声说:“有靠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嚎。”
经他这么一说,许珵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手臂一抬搭在他肩上,不断有笑意从喉咙里跳出来,“嗯,靠山。”
“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了。”
沈嘉树点了下头,应声:“好。”
“放学跟靠山一块儿回家呗?”许珵馋到了甜头,眯着眼挨近,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
他一靠近,呼吸喷洒在耳根,烫的耳廓更痒了,沈嘉树强忍住挠耳朵的动作,面不改色地说:“你是不是就想说这个?”
许珵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坦然地说:“是啊。”
“嘿!”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来了个撑杆跳,一肩压了一个,前面没有一点点防备的两人差点被压下了地。
“卧槽!”许珵抓住人站稳脚,转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看清楚来人脸更气了:“你傻逼啊?”
来人正是刘洋,体育委员,人送外号——人来疯。
“你是准备绕我们脑袋上跳出去吗?”许珵让他按得脚下一软,膝盖自然下屈,要不是及时反应过来,人已经跪下去了:“人差点让你吓死。”
刘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是跟徐一星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