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笔身从指缝中落在茶几上滚了两圈。
沈嘉树停下手里忙活的笔,扭过头望着颤抖肩膀笑个不停的许珵,脸上是如沐春风的微笑,绚烂又多姿,上翘的眼尾让他显得多情极了。
“你笑什么?”沈嘉树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情绪平稳的少年,无论是对人对事情绪从不外露,性情也是出了名的淡漠。
却一而再再而三被身旁这名神人打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魔咒,他现在面对许珵情绪都显得有点无奈了。
说完,他视线往许珵的课题本上看去,空白题过了半小时,仍旧是一尘不染。
试题一道没动,对方还三不五时笑一声,笑的他心里瘆得慌。
沈嘉树头还没来得及抬起,就听见许珵说:“没什么。”
话刚落音,又是一阵不受控的笑。
“······”
是不是有病?
有病去看医生!
沈嘉树漠着张脸,抬头看着他,问:“这本书跟你多久了?”
许珵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捡起茶几上一个翻身滚到了沈嘉树肘边的笔身,此时是满脑袋问号,但也傻傻地回答了他:“一两年吧,不记得了。”
他听后,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地说:“难怪,这么长时间了。”
他神神叨叨的态度让许珵摸不着头脑,目光仔细在试题上扫了两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用笔挠了挠眉头,摆好态度,问了出来:“难怪什么?”
“难怪你舍不得动笔。”沈嘉树又瞥了他一眼,捏着他的手机自然输入锁屏密码,重新回到试卷中,语气不咸不淡地为他解谜:“原来是感情深厚,怕伤了它。”
他说话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让人难受的那种语气,但每次拐弯说出的话总让人跟不上节奏,得迟缓好一会儿才能反映得过来。
反应过来再看着他已经无事人般,你想要继续又没能跟上节拍,只能作罢。
许珵听完之后,有种喝了强爽的感觉,开始甜的没什么劲儿,中度上来的是鸡尾酒味儿,后劲儿上来的尾气堪比饮大白,跟修行之人在一个点徘徊多年,最后顿悟了似的。
“嘿,”许珵手臂撞过去击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同一张茶几上两人挨的更近了,像小时候在同个环境里追逐打闹的环节,许珵凑过去,说,“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夜晚的空气温度降了一些,但热潮并没有消散多少,卷了几卷打在人身上,还是那么滚烫。
沈嘉树身上穿着白色无袖背心,坐在茶几旁的小凳子上,屋内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小风扇呼呼吹着,经他这么一挨近,皮肤热潮瞬间崩涨两个高度。
“我难道不是在跟你好好说话吗?”他说着,还不忘拖着凳子往旁边空隙移了点。
许珵也拖着凳子过去,跟小朋友抢场地似的,他追着问:“哦,那你躲什么啊?”
“······”
沈嘉树憋了好片刻,才憋出个“热”字。
“你耳朵怎么红了?”许珵伸出手朝他耳朵探出,好看的耳廓在白炽灯照射下几乎透光,好看极了。
他指腹在沈嘉树柔软的耳垂了一圈,软乎乎地:“好烫。”
啪嗒声响起,沈嘉树拍了他搅乱的手,强装无事发生的淡定:“能不能安生点,别动手动脚的。”
本就升温不断的发烫耳廓在发丝的晃荡间,更加添了一番火。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连带着空气也增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呼吸一窒。
他强忍住蹭一蹭耳朵的动作,端起茶几上的水杯,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灌了两杯水,又用沾了水的手状似假意搓了下耳朵。
转手把水杯往饮水机上一放,拔脚走进了卫生间里,脑袋上套上了个兔子耳朵的毛茸茸发箍,让耳侧以及额前碎发刘海一股脑炸起来——勿扰心神。
“噗呲——”他前脚踏出来,后脚就听见了来自许珵的笑声,他看许珵身体后靠在沙发上,委屈的大长腿向两边延伸,大大咧咧笑迷了眼,半点不掩饰。
小破楼隔音差到家了,今天却是奇迹般的没有听见楼下大姨教导小孩儿的大凶大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宁静了起来。而屋内,只有那架风扇在吱吱唔唔张嘴笑着,连阳台吹荡的风也跟着停了下来。
虚空中,仿佛是有人按了暂停键,唯独遗漏了顶楼的两名少年。
“你这玩意儿还有吗?给我一个。”眼瞧着沈嘉树脸冷了下来,许珵连忙讨巧地说。
沈嘉树绷着脸,无情地拒绝:“没有。”
他走到茶几旁坐下,刚收回腿有点正经坐姿的许珵手又探了过来,不过这回目的是兔耳朵,他听见许珵嗓音含笑地说:“你别说,还挺可爱。”
“······”
你能不能滚!
沈嘉树:“你写不写?不写你回去。”
“啧,怎么又急眼了。”许珵憋着的笑像是被人戳破了的动,哗哗哗吹漏出来。
沈嘉树又不理他了,时时竖起的耳朵耷拉下来堵着耳孔。
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但这份安静注定持续不了太久,总归是会被另一人破坏的。
“怎么办,我不会写。”许珵拎着笔在试卷上转了打几圈,愉悦的心情霎时转为茫茫然,他又戳了下沈嘉树,他见沈嘉树在草稿纸上列下的一串解题答案,砸吧砸吧嘴,又说:“我渴了。”
他写个作业比三岁小孩还不得安生,就跟凳子上长了钉子扎屁股似的,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反正就是不写作业,一写作业就不得了了。
沈嘉树让他叨唠的实在烦了,最后的答案写下,翻了页空白草稿页面,修长干净的手把本子往两人中间一推,骨节分明的指尖抓着笔,问:“哪里?”
“我想先喝水。”许珵目光在他细瘦的手上落定了几秒,清了清嗓子。
沈嘉树深深地舒了口气,没好气地说:“去啊,喝水也要跟我报备吗?”
“哦。”许珵手在脖子上抹了抹,慢吞吞站起身走到饮水机前,饮水机上只有一个七色玻璃水杯,他滞足不前,舔了舔唇,试探性地问:“我用你的杯子了。”
杯子是老式玻璃杯,水倒在里头还有种琉璃等闪射地效果,看上去很有美感,也很有年代感。
“······”沈嘉树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折腾的多说一句话都嫌累,想要拒绝公用同一水杯,但屋里只有这么一个可以用的水杯,于是,他头也没回一下地低声说:“喝!”
许珵悠悠地“哦”了一声,提着玻璃杯在手里转了一圈,给自己倒了杯水,悠哉悠哉喝着。
这杯水,一喝就是好半天。
沈嘉树等的不耐烦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许珵正盯着杯子发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眉头轻拧了下,想着许珵是不是被杯子就这么勾起了点什么幼年回忆。
片刻之后,许珵放下了杯子,正好目光扫过来,两人视线对上一瞬。
他略感不自在的移开了眼,口里不耐烦地催促:“喝完了就赶紧过来,还写不写了?”
许珵恢复了往常的懒散,走过来坐下,好在这次没了这里一下那里一下的问题,认真地听着沈嘉树解题。
他也没有别的借口了,澡洗了、头洗了、水也喝了。
过了半晌,好好老师教导的自己不行了。
沈嘉树气馁地问:“你一定要跟数学较劲儿吗?”
一下午时间,几道同样的题型,稍微转一点,或是换个概念,他又不会了。
“换个科目行不行?”沈嘉树觉得他再不服输自己都要服输了,“你没有这个慧根啊。”
“可以。”许珵把课题本盖上,非常诚恳地问:“数学要慧根吗?”
“不用,”沈嘉树怕他不死心,连忙又补充地说,“但数学注重逻辑推理,你还是放弃吧,把基本分拿一下差不多了。”
“哦。”看样子也没有太失望。
放弃了数学的许珵半个身子往前俯,本意是想要越过沈嘉树利用手长的优势捕捉到沙发上的书包,书包里有今天好好老师叮嘱他带上的教材和习题集。
距离沙发还有不到半只手,他身体又往前抻了一点,整个人像是压在了沈嘉树的脑袋上。沈嘉树目光晚上眺了两秒,留意到作天的硬邦邦腹部,他忍不住想说句什么,结果——
许珵脚下滑了下,身体没有支撑柱惯性地往前倒去,正要抬头的沈嘉树就这么被他的惯性压倒了下去。
好在身后是沙发,沈嘉树反应迅速抓住了,两人没有往地上栽。
沈嘉树抓着茶几和沙发,向上仰着头,许珵撑着沙发和茶几,往下俯着身。
身体相贴,四目相对,空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变质了,倏然爆炸。
“起来,”沈嘉树被两人的架势酸的倒牙,怎么弄都觉得别扭,僵着声音说:“你要干什么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许珵身体有点僵硬,他舒了口气,喉咙发紧:“你不是说不用什么都给你报备吗?”
沈嘉树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什么都不干,光是姿势就让人觉得别扭的不行。如果换做其他时候,沈嘉树或许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但面对上许珵他总有丝奇异地不自在。
“你能不能先起来!”沈嘉树涨红了脸,嗓音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
此刻的许珵犹如一张被人拉开的弓,稍微一个动作不做好就飞出去了,他整个身体进入高度紧绷中。
闻言,收下力气一送,掉在了沈嘉树身上。
沈嘉树腰不受控的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