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于白沙担心过Jackson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不过这人倒是安生了下来,听说因为公司的税务问题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时间其他生幺蛾子。
这一席人暗自心怀鬼胎,李会长总算知道Ray为什么跟公孔雀开屏似的,这两人间波涛汹涌,外人贸然插手恐怕会被Ray轰成炮灰。
他很圆滑地把话题岔开,再也不提其他的。
澈然的眼神流连在于白沙的面庞上,昨夜一眼就知道于白沙瘦了许多,今天再仔细去端详于白沙的脸颊,下颌棱角更加分明,曾经那点脸颊肉也鼓不出来,只见过他流泪,没见过他再弯弯眼睛。
一开始,澈然并不知道Blanc就是于白沙,他没时间管这些小事。
此次大驾光临,Ray实际上来是收拾烂摊子的——有个青年艺术家洋洋洒洒发了千字长文,怒斥光明艺术基金会手段下作,抢注“青年艺术家奖”获得者与画廊签订五年优先代理。
基金会评估报告哄抬艺术家作品价格,再以所谓“折扣价”售卖,明面上用作慈善项目,实际上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
事情一出,涉及到了青少年慈善款项,一时间群情激奋,媒体口诛笔伐。
光明艺术基金会专注于国际艺术项目投资,与全球顶级画廊、双年展合作,近年重点布局中国新兴艺术市场,主导慈善拍卖与青年艺术家扶持计划。
这一下好了,多年积攒的口碑从高位栽到谷底,光明集团的股价摇摇欲坠,高层紧急开会,讨论怎么把口碑救一救。
网民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如果能和Blanc达成合作,再运作预热一番,哄着Blanc给他们说几句好话,暗示此前的腥风血雨都是谣言,负面影响自然不攻而破。
澈然不置可否,他接管此事,雷厉风行地把捅娄子那人开了——责任人是个关系户,这下是撞上枪口了。
前一天来上海,他只知道Blanc是非常有名气的海外艺术家,听说本硕均就读于普瑞特,行事作风颇有点傲气。
澈然下午刚搞定香港的客户,连轴转赶去外滩艺术馆,空隙间,助理给他递上了Blanc的个人资料,澈然随意翻了一翻,倏地发现了什么。
Blanc,中文名于白沙。
他冷静地抬头,对着助理吩咐道:“给我找Blanc的详细信息,年龄,家庭,私人电话,近照也要。”
Joan不明所以,虽然不知道Ray要这些干嘛,好在他办事利落,不一会儿就给Blanc查了个底儿掉。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Joan开着车也感到后座的气压愈发低,Ray嗖嗖地冒着冷气,差点给Joan冻死了。
Blanc怎么是于白沙呢?
于白沙应当在柏林读书,他怎么会在纽约冒出来?那份资料很详细,Blanc甚至在纽约读过一年高中。
澈然想不明白,只消在后座沉沉阖着眼,一秒钟也忍耐不了似的,想把于白沙揪到自己面前,预备着怎么样能再次打招呼。
可是,进包厢前一刻,澈然听见基金会那几个老滑头想灌Blanc的酒,准备好的开场白就失去了效用。他替Blanc喝了一杯香槟,又爆出自己与Blanc是高中同学。
Blanc也许不清楚,李会长倒是心知肚明,Ray是在暗示大家不许打Blanc的主意。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辛苦,于白沙如坐针毡,澈然好整以暇,李会长装聋作哑,只有Daniel非常冷酷地盯着Ray,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位腕儿很大的CFO,目光挑剔得像恶婆婆审视未过门的儿媳。
晚席结束,澈然用眼神制止了李会长,起身去送于白沙和Daniel出门。
Daniel不咸不淡:“多谢Ray先生款待,不必多送了。”
澈然绅士道:“二位一起吗?我帮你们叫车。”
Daniel冷酷道:“不用了,我送Blanc回去。Ray先顾好您自己吧。”
Ray彬彬有礼:“那太可惜了,今晚帮Blanc挡了一杯酒,现在这个点不太好叫代驾。”
助理就跟在Ray旁边,Joal当自己聋了,麻木地看着老板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个点可太好叫代驾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代驾,哪次开车用得着老板亲自动手啊?
Daniel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一杯酒,你还想赖上我们不成?
他犀利道:“Ray不会没有助理吧?”
Ray装作听不懂:“既然如此,二位能否捎我一程?”
Daniel警铃大作,干嘛?这是干嘛!哟哟哟,收起你的狐狸尾巴吧!我们白沙宝宝是你能觊觎的吗?
Daniel面无表情:“不好意思,不顺路。”
Ray疑惑道:“你们不是住在xx酒店吗?”
Daniel:“?你怎么知道?”
于白沙心道不妙。
Ray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Blanc,昨晚折腾到那么晚,早上却一声不响地走掉了,好冷漠啊。”
Daniel:“?不是哥们?”
Joan惊悚地看向他老板。
他老板含情脉脉地望着于白沙。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于白沙忍无可忍,他抬头看着澈然,“不好意思啊澈然,我们今天换地方住了。”
他扭头看向呆若木鸡的Daniel,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有二十套房产吗?随便大平层还是小别墅哪个都行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
Joal又惊悚地看向Daniel,从他的表情判断,这人恐怕已经脑补出来了一出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的惊天动地三角恋。
而自己老板在其中的地位似乎相当微妙。
“我没有二十套房产是我爸有……”Daniel喃喃道,然后他上前一步细细打量Ray,嗓子要劈叉了,“原来你是澈然!?澈,然??”
澈然不明所以,老实地摊开双手:“是啊。”
Daniel再次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于白沙:“什么意思?Blanc,咱俩昨晚不是睡一起吗?你早上哪里去了!你不是还给我买了早饭吗?”
于白沙百口莫辩:“……”
澈然凉凉道:“于先生昨晚被锁房门外了,是我及时出现英雄救美……”
于白沙脑门突突地跳,他夹在几人中间难受得要命,实在招架不住,于是决定走为上策:“你们先说吧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Daniel怒喝一声:“站住!”
他觉得自己头要痛死了,回国后自己不过睡了一晚上,与于白沙寸步不离,居然还能让澈然趁虚而入,他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
Daniel知道澈然这个人。
不过他对澈然倒是没什么好印象。
Daniel和Blanc在纽约初识时,于白沙的精神状态极为糟糕,Daniel放心不下,常常去于白沙房间里面蹭住。
那一回,于白沙的作品落选,他高烧了三天,神志不清,是Daniel悉心照顾他,忙前忙后喂他吃药,冷敷,换额头上的冰毛巾。
Blanc一睡不醒,在梦里面一声声唤着一个中文名,Daniel仔细辨认于白沙嘟哝的音节:
Che Ran。
他不知道这人对于于白沙是什么样的意义,只是他从未见过于白沙的那么多眼泪,从梦境里面渗出来液体完全擦不尽。Blanc的嘴唇白得是温吞水的蜜色,嗓子已经烧哑了,还是翻来覆去地用泪水念着这人的名字。
澈然。
Daniel就知道了,这人对于于白沙的意义重大,搞不好还是刻骨铭心初恋情人。
无论如何,Daniel见过于白沙为了“che ran”哭成那种样子,心痛到无以复加,自然暗生疑窦。
再后来,于白沙拒绝了拒绝了第二十三个想要与他约会的白男,Daniel百思不得其解:“Blanc,你真的是gay吗?你真的不是修无情道的苦行僧吗?”
Blanc淡淡道:“我不喜欢他们。”
Daniel心念一动:“那你谈过恋爱吗?”
Blanc出神片刻,Daniel以为他会糊弄过去,可下一秒钟,Blanc真的没有避讳:“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Daniel“噢”一声,觉得自己要触摸到事情的真相了:“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Blanc轻声道:“我们分手了。”
Daniel忍不住:“为什么?”
Blanc这回沉默了很长时间,Daniel只觉得他的色彩似乎褪去了一些,触及到这个话题,Blanc整个人都不太鲜活了。
Daniel想岔开话题:“两条腿的帅哥多的是……”
Blanc却忽然开口:“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如雷贯耳,Daniel全懂了!他丰富的情感经历足够脑补一出大戏:负心郎玩弄漂亮美少年的感情,美少年被伤透了心,为了逃避旧事物出国留学。
如今,Daniel终于见到“负心郎”澈然,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感觉不妙:Blanc真是痴情种,回国再遇老情人,怎么还上赶着跟人家开房!
这个澈然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脸稍微好看了一点,腿稍微长了一点,看起来稍微有钱了一点吗?Blanc阅人无数,在纽约封心锁爱,怎么偏偏在这人面前栽了两次。
“澈先生,恕我们不奉陪了,”Daniel杀气腾腾,决定让这个姓澈的狗东西死了这条心,“我和我男朋友明天要回家见家长了,今晚要去看我们的新房,后面画展相关事宜会有助理和您接洽,告辞。”
于白沙缓缓扭过头,Daniel则挑衅地把手扶在于白沙的腰上,一副宣示主权的意味。
澈然挑下了眉,没说话。
Joal在老板身后哆哆嗦嗦,天呐,这真的是他能听的吗,回去之后会不会被老板灭口啊。
不料,Joal听见自己老板走向前一步,与Blanc先生挨得更近了,几乎要脸贴着脸。
Ray的声音极其暧昧:“Blanc,你是要跟你的男朋友走,还是跟我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