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带着她去的地方离地图上标注的位置还是有点远的，987全程都很警惕，直到看到宋俨那个熟悉的背影才稍稍放下心来。

临时的驻扎点非常简陋，几十号人零零散散地躲在断墙下。

听到脚步声，最外围的几个男人立刻露出警惕的眼神，抄起旁边的砖瓦站了起来，看到是赵诚才松了一口气。赵诚冲他们摆了摆手，径自往里走去，边走边喊了一声，“宋队长，人到了。”

几十双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盯了过来，全都盯在了987身上。那些眼神里有好奇、有不解，当然也有不屑。

走进，987才发现宋俨的身形遮挡了一个已经昏迷的伤者，观其身上衣服的破烂形态以及露出来的伤口，应该是没来得及避开轰炸圈，被炸伤了。

宋俨还在帮伤者包扎，随口指使道：“那些东西收一下。”

“那些”，指用过的药品和因为沾了血而被扯下来的衣服碎片。

赵诚刚想上前帮忙，就见身后的987背着一个看起来并不轻巧的双肩包快步走上前，手脚麻利地收起了所有的东西，还能用的放进了一旁角落里同样装着药品的书包，不能用的则是直接塞进了她自己的衣服兜。

“路线都背好了吗？”宋俨问。

987：“背好了。”

回国的飞机在这个国家的最西边，他们目前的位置处于这个国家的中部，前往机场的路线已由宋俨规划好，987在来的路上已经将路线全部记清。

宋俨满意地点头，“去探路，二十分钟后我们动身。”

987点头示意，转身就走。

于是几十双眼睛再次盯在987身上，注视着她来了没几分钟又再次离开的背影。

“那就是宋队长要等的人吗？”

“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儿呢……”

“靠不靠谱啊……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资源，万一不靠谱可就是累赘。”

赵诚走到人群里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些低声的议论，他身后还跟着带着负责他们人身安全的上级指令来到这处战场的宋队长，实在不宜听到这些动摇人心的非议，于是他轻咳两声，示意那些人闭嘴。

宋俨不动声色地瞥了那几个背后议论的人一眼，也不多解释。反正他这次来只是为了把这几十号人安全地带出去，如果不是担心987完成不了，他是不会亲自跑着一趟的。

喀什尔的大部分地区都遭到了轰炸和抢占，但也有部分和平地区设立了供给点，以帮助非喀什尔国籍的人赶往机场回国。

而宋俨规划的路线却避开了大部分供给点，转而走一条更快、人烟更少、也更危险的路。

987的探路，就是铲除路上所有可能的危险因素，包括但不限于侵略者的驻扎点、持有武器的雇佣兵、空中飞过的战机……

风声呼啸，987周遭的气流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载着她低空飞行一般地按着规划好的路线赶路，所过之处凡是活人，皆在瞬间成为冰块、化为齑粉。

大部队在二十分钟后准时上路。他们人数太多，脚程比987慢很多，好在一路畅通无阻。晚上驻扎时，987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目不斜视地向宋俨走去，站定在男人面前，微微低头，是一副完完全全的听从者姿态。

宋俨摆摆手，示意她去休息。

987转身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窝了起来。

两人全程都没说话，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看过来也看不出什么。

这样奇妙的平衡维持了十天，其他人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早出晚归、不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孩，直到第十一天晚上，987带着伤回来，一些零散的讨论再次开始。

伤是小伤，是与一批异能者交手时为了更快地斩杀对方才被异能碎片划破了脸颊和手腕，宋俨亲眼看着她给伤口消了毒，这才开口：“怎么回事？”

“六个异能者组成的小队在前方的区域巡查，他们看到我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动了手。”正因为对方的杀手下的实在毫无负担，987这边才冒险与六名异能者交手。

“六个异能者……”宋俨略微沉吟，火堆已经熄灭，他的面色隐在无边的暗夜中，“尸体都处理干净了吗？”

“不留痕迹。”

“很好。”宋俨知道987在他面前从来不会夸大其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队伍几十号人，但是我们的物资已经不太够了。”

不远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987眸光一偏，她知道大概是队伍里的人跑过来偷听了，不过这种脚步声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宋俨的耳朵，他却还是要提起物资不够的事，987一时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轻轻歪了下头，表达疑惑。

“这一路上都没有供给点，物资不够是预料之中的事。”宋俨继续说道。

987试探地开口，“那要怎么办？”

“北走三十公里就有一个供给点，但是太远了，反正我只负责以最快的速度把这群人带回去，至于是死是活，还不归我管。”

散碎的石子稀稀拉拉的掉在地上，又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几秒后重归平静。

987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宋俨的打算，对着他轻轻点头。

这个事情很简单。几十号人的物资不够，那就让想离开的人组团离开，剩下的人少更好带队不说，需要的物资也会变少。而离开的人，最后由她带回即可。是活的最好，是尸体也没什么。反正是他们自己不听指挥、随意离队的。

“你的包，这几天看好。”宋俨嘱咐道。

987的包里还剩下一些水源、面包和药品，如果真的有人想走，必然会想办法连着物资一起带走。

“明白。”

夜越来越深了，负责守夜的人自己也昏昏欲睡，几道人影在黑夜里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

“人不见啦！”

“物资也不见了！”

“我的东西也少了！”

987在吵嚷中迷迷糊糊地睁眼，她怀里的包还好好的，但是其他人的东西就遭了殃。不见的七八个人偷走了他们不少的物资。

“我们离接应的飞机只剩下十天左右的路程，大家把所有物资都放到一起，重新整合划分，还是勉强能撑过这十天的。”宋俨脸上完全没有慌乱之色，只淡淡地站在一旁发号施令。

只是这次的号令不太得‘民心’。

毕竟这里面有的人被偷的多，有的被偷的少。如果只剩下十天的话，资源不整合的情况下有些人可以很滋润的度过，但整合后，可就要过紧巴巴的日子了。

两种心态交织，987昨天高强度使用异能，导致她现在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小孩儿揉着眼睛把背包放到宋俨面前空地上的画面。随后她在众人的注目下站在了宋俨身侧。

这些人都很明白这个小女孩是宋俨带过来的，两人本就是利益共同体。但他们不是。

宋俨看了一眼987已经恢复清醒的侧脸，心里舒服的很，毕竟有这么一个不需要他多说就知道该怎么顺着他心意做的工具人，换谁都会很爽，“供给点呢……其实往北走三十公里就有一个，只是路上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在下也不会出手援助。我尊重所有选择，诸位自便。”

他浅笑着看向所有人，那笑中带着运筹帷幄的轻松。

这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很多人根本没有准备，物资剩的少的人已经将自己的物资都放到了987那个背包的旁边，默默地站到了宋俨身后。

“诸位自便”，能怎么自便呢？就算真的带着物资自己走，又能走的出多远？随时可能飞过的战机和炸弹、神出鬼没的流寇、甚至疫病，随便一个都能要人命。

“很好，看来各位选择相信宋某的能力。”对于剩下的这些人全都选择留下的结果，宋俨也没有多惊讶，他只是整合了所有的资源，按每个人的最低需分了出去。

而987，在拿到了一瓶水之后再次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