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的结尾，孟胜宇终于忍不住，顶着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诚挚的眼神脱口而出：

“神经病啊。”

“嗯？”

刘景寻有些意外。

“不，不是说你。”

孟胜宇说：“两个月前，有个自称……呃，的家伙，给我打了通跨洋电话。”

出乎意料的，刘景寻的眼睛立刻锁在他脸上，直直和他对视。

“自称什么？”

孟胜宇的表情很奇怪。

从对话开始没多久，两人就转向更加平等的谈话方式。这样带有犹疑的神色在这个过程中堪称少见。

“你直接说吧，没关系的。我听过很多很难听的话。”刘景寻说。

“这话不是难不难听的问题……”孟胜宇吞吞吐吐地说，“他说他是老板家庭的小三。”

刘景寻的表情似乎裂开了。

“那个，我不是对董事长的个人生活有什么意见哈。”

刘景寻摆手。

他思考一会，还是说：“方便把和你联系的那个号码给我吗？”

“方便的。不过我也没再和他联络过。”

刘景寻把数字输进备忘录，手指停在联系人姓名那一栏。

孟胜宇感叹：“其实我是有点半信半疑的。那家伙说的有点太魔幻了，直到坐在这的时候我都不信。”

刘景寻说：“至少我们取得了初步的共识。”

“是啊，他说话就像提前看了你今天跟我谈话的大纲似的。”

刘景寻轻笑一声。

“可能他只是比较了解我。不过我很好奇，他用于推断的信息都是从哪里来的？方便和我说说你们那天谈话的详情吗？”

孟胜宇僵住。

“怎么？不方便？”

“等等，你？”

“我是未婚。”刘景寻说，“非得说，是离异。你说的那个人有这样的认知也很正常。”

孟胜宇沉默，坐在他对面眨眼睛，眼神乱飘。

重复对方的措辞算是冒犯他吗？或者自己只是变成了别人play的一环？

刘景寻把已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

“我的情史比较复杂，不过暂且看来不会影响公司发展，我也懒得管。”

“他会出手，我还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他是打算把我打包进孩子的包裹里扔掉呢。”

除此之外，他是真的很好奇。

江清瑜表现出的能力和他的生平、家庭条件、教育路径并不相配。是巧合吗？

或者换句话说，一个窘迫时会选择用生育、或者干脆说赌命来解决金钱问题的omega，应该有这样的本事吗？

孟胜宇更加沉默。

“那个，我这里还有那天的电话录音。你需要吗？”

“我需要。”刘景寻立刻说。

有些事是齐怀邈不会告诉他的，他一时半会找不到答案。

那么如果他真的有他预想中那么有本事，恐怕现在孟胜宇坐在这里也会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他这位大洋彼岸的旧情人早晚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还是希望到时候自己不要昏了头吧。

刘景寻先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

孟胜宇还在不安，见刘景寻有所动作也跟着站起来。

“没问题。”他说。

刘景寻说：“如果有需要的话，你也可以直接联系我。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孟胜宇一边和他握手一边苦笑。

他都快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回到办公室，林央正在发愁。

“宝宝。如果不把新来那个副总的工位搞到这里来，会不会显得我们孤立她？”

“问问？”

办公室一角还堆着祝贺的礼物，公司内最近搬来不少新同事，正是管理阵痛期。

“其实人家应该比较习惯单独办公吧？”

刘景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其实按理说我们也是。这层也不是没有其他办公室。”

林央警觉：“什么？你要赶我走？”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提出事实。”

“不明说就不是赶我走了？”

其实搬走也不是不行，只是之前他们俩几乎一上班就要开始商量事情，就算有各自的办公室，还需要频繁地在线上交流。

一来二去，还没有干脆像小学生一样坐在一起方便。

谈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刘景寻说。

女alpha推门，说：“我没有打扰你们吧？刘总，林总？”

说曹操曹操到。

刘景寻失笑：“陈总。当然不打扰，请进。”

陈璃才过三十岁不久，作为富春生科最大的原始持股人进入荣霆。

她也不客气，从一边拖来椅子坐在刘景寻对面。

刘景寻说：“我们刚才还提到您。新办公室还可以吗？”

“还有点甲醛味，新东西嘛，难免的。其他都挺好的。”

刘景寻笑：“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也可以来和我们挤一挤。”

“这还是算了。”陈璃扶额，“我家里那个管得可紧了。”

这办公室里的两个原住民，一个是被标记过的omega，无声无息弥散到角落里的单纯的白花味，掺着让她很不舒服的味道。

另一个就更恐怖，虽然还未被标记，身上却带了不止一个alpha带有警示意味的信息素。感觉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稍近些就会被围殴。

“我其实来找你们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她在椅子上转了一圈。

“刘总，你见过小孟了？”

“见过了，和他交流了研发部的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那就好。”她坐正了，“我要跟你们商量的就是，我能不能少去应酬？”

刘景寻眨眼。

“大概可以。有什么困难吗？”

陈璃顿了一下，沿用先前的说辞。

“我家里管得比较严。”

刘景寻笑。

“我们其实也很少在外面应酬。两个omega在外面，如果遇到需要喝酒的场合，多少会有点不方便。”

林央接着他的话说：“我几个哥哥都不太喜欢我在外面，景寻有时候还要回家带小孩。所以如果必须，一般都是推给董事长的。”

陈璃顿住。

总裁推事情给董事长？真的假的？

看出她的疑惑，刘景寻解释：“我和林央两个人的股份从前在荣霆占多数。”

“……”

和富春合并之后，股权多少会有些稀释。

两人先前已经把董事会里的席位压榨到极致了，眼下有所变化也是必然。

“其实我也打算找时间找你聊一聊的。”刘景寻说。

“其实也不难发现，现在的职位设置才是一般的一正二副。我和林央之前接管的时候，荣霆的管理还有比较大规模的混乱，所以我们两个都是谁看见谁来管。”

他面无表情地指指两张相临的桌子：“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不过既然你来了，咱们就来谈谈工作分配的问题。”

陈璃叹气：“其实这和我以前也有相似之处。”

“以前富春规模小，我从创立之初就主要管研发。那时候还能挨个手K*过去，现在在你们这样的大公司就不起作用了吧？”

刘景寻诚恳地说：“从管理的方面说，我个人建议你仅仅把握项目的大方向，以免底下人变成废物。”

林央哼笑一声。

刘景寻说：“当然，如果你很想参与到具体进程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和林央都是管理相关专业毕业的，顶多管管销售，对研发方面的看法只能是马后炮。高层里没有懂专业知识的人当然不行。”

“所以你希望把研发部交给我？”

刘景寻大方地点头。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一直这么认为。平心而论，我现在没办法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选择了。”

陈璃诡异地沉默，点头应下。

“放心吧，姐。”林央面无表情，“这人说这种话是一点都不脸红心跳的，你只要理解他的字面意思就行了。”

“我很少在私下场合对自己人说需要深入理解的话。那样沟通效率会很低。”刘景寻说。

“我初步了解到了。”陈璃说。

“我补充一点。”林央说，“你出了这个办公室的门，面对的就是平常理解下的职场。我们这里一般只有他这个脑子坏掉的家伙会这么说话。”

刘景寻补充：“为了避免歧义，我的大脑真的有些无伤大雅的问题。”

林央冷笑。

陈璃把话题拉回正轨：“此外呢？”

“林央主要负责销售相关的部门，包括内部审计、生产、市场营销和对外关系。”

年轻的林总听着自己的工作内容，脸越来越臭，冷笑着举手。

“上面提到的研发部目前是我在主管，此外还有人事、行政、财务、法务、公关……”

他说着说着突然看天。

林央补充：“还有质量管理和信息技术也是他。虽然荣霆的内网比较烂，还是有网络安全维护需求的。”

“对。”刘景寻说。

林央又补充：“虽然听起来他好像是超人，但他其实还是一个11个月孩子的妈妈。”

“那你们觉得，”陈璃说着忽然笑了，对这个草台班子失去了可悲的敬畏，“应该把什么分给我？”

“首先当然是研发部。”刘景寻说，“也因此，我希望能把相关的质量管理一并交给你。”

“不算强相关。”林央说。

刘景寻很剧烈地往反方向倾了一下，林央表情不变。

看来这样踩不到啊。陈璃麻木地想。

“总之除了人事部之外，我都可以往外分。人文类的工作上手其实很快。”

陈璃挑眉：“看来和我以前做的工作没什么区别？”

“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把信息安全部分走吧？这样你们开展工作的时候也更顺畅一点？”

刘景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就算是他这种人，面对程序员和电脑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的时候还是会本能的畏惧啊。

“不过还有一点就是，荣霆的档案大部分也是归于信息安全部的。早年间纸质资料比较多，我希望这两年能抓紧录入电子档。”

陈璃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