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凡忙完了救助中心的事，又急匆匆赶回警局。他没有立刻去缴纳保释金，而是先找到了黎玉锦。

“黎警官，我能问问我的父亲和爸爸是与什么样的案子牵扯到一起了吗？我知道你不方便说详情，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毕竟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居然是惯偷，我以为他们顶多是捡了钱不还，或者是把超市的试吃品全都打包回家，我怕真正的事实比他们是惯偷还要严重。”

“我需要问问能向你透露多少，麻烦你等一下。”

黎玉锦向胡耀询问后，把陈晓凡领进了队长办公室：“这是胡队长，他会和你详细说明情况。”

“谢谢……胡队长……”

“请坐。”胡耀笑得很和蔼，“先和我说说，你以为的父亲和爸爸是什么样的？”

“他们两个……感情很好，性格爱好一致，眼里除了钱还是钱，都是很精明的人。”

“我们调查到的情况，你的父亲陈良、爸爸云胜，是一对技术相当高超的小偷，从未被警方抓住过，二十几年前，他们突然销声匿迹。如果不是这次的案件，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模样，之前的那些案子都过了期限，不能把他们缉拿归案，被盗物品也找不回来了。”

“他们都偷了什么东西？大概值多少钱，我尽量赔。”

胡耀摆摆手：“你要是能劝服他们为我们提供线索，以前的案子就一笔勾销，还能拿到奖励。”

“什么线索？”

“白柳要接近的十三，也是一个小偷，他所在的盗窃团伙，就是你的父亲和爸爸建立的。”

“什么？”陈晓凡觉得天都塌了，“他们是罪魁祸首？”

“也不算是，毕竟他们在的时候，那个盗窃团伙的规模很小。他们的配合非常默契，绝不走空，没必要像现在这样需要那么多的手下。树大招风，要不是这个团伙实在是太猖獗，也不会被注意到。”

“胡队长的意思是，希望我的父亲或爸爸，可以和警方合作，消灭这个团伙？”

“对。”

“但是他们二十多年前就不干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未必会了解。”

“团伙的二把手每年年末都会给他们打一笔钱，可惜打钱的账户是之前用他们自己的身份办的，查不出线索。”

陈晓凡眼前一黑，天是真的塌了：“他们还在收钱？要不还是别放他们出来了，在里面也挺好的。”管吃管住，还不会再招灾惹事。

胡耀笑了起来：“我们这里条件不好，他们说住不惯，还是自己家里舒服。”

陈晓凡叹气，被拒绝了，这个大麻烦警察也不想留：“我会劝他们的，但我有一个疑问，既然之前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就断定他们和犯罪团伙有关？”

“是他们自己说漏嘴了，昨天半夜在你家收缴了这次被盗的赃物后，把他们也一起带过来了。在审讯的时候，你爸爸一直念叨大意了，不该多拿了两把叉子，之前教育肖东不能贪心，自己反而忘了。你父亲安慰说，年纪大了，又二十多年没做，手生了很正常。询问人员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就全都问出来了。”

陈晓凡已经无力叹气：“既然你们都掌握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放了他们？”

“不想打草惊蛇，以他们这次盗窃的数额，关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年底了，万一让团伙的现任首脑察觉到有了防备，就得不偿失了。”

“我会劝他们，既然有奖励，他们应该会同意。”

“辛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去交钱。”

“黎警官就在外面，他会带你去的。”

交完钱，陈爸坐上车还在念叨昨天忙活一通什么都没捞着，亏大了。

“有完没完？”陈晓凡不耐烦地打断，“偷东西还有理了？”

“怎么没理？我们也不是故意去偷东西的。”陈爸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

陈晓凡不想吵架，缓了口气，改用心平气和的语气问：“你们为什么要当小偷？”

“不偷还能做什么？”

十一岁的云胜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输了，因为是Omega，他的父亲认定这个孩子不会给自己带来想要的胜利，对他弃之不顾。云胜的爸爸已经跟随别的Beta离开了东中区，小小年纪无人养育，云胜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陈良把他带回了家。

陈良比他大一岁，家里的条件不错，两位家长也都是好人，对云胜关怀备至。

陈良父亲的工作是测量和评估污染区的水质状况，在一次工作中遇到突发洪水，三天后才找到他的尸体。陈良爸爸身体不好，接到噩耗悲痛欲绝，竟是当天就过世了。

一日之间失去所有亲人，还没有成年的陈良和云胜伤心又迷茫，他们不想回到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家，在街上无目的地闲逛，偶然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出来，赫然发现手里拿了一块没结账的巧克力，店员却没有发现。

两个人拼命回忆，想到应该是陈良拿了水和巧克力，但是他浑浑噩噩的，只付了拿在右手上的矿泉水的钱，却把攥在左手的巧克力给忘了。

这两个失去亲人、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少年，找到了可以填补空白内心、惊险又刺激的活动。

如果他们在盗窃早期就被发现，进行劝诫和引导，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

无奈两个人的天赋太高，陈良手快又对探头敏感，次次都能卡在监控死角，云胜的脑子转得快、鬼主意多，经常能化险为夷，就算不幸被抓，他的身手好，掩护陈良离开后，自己随后也能顺利逃脱。

随着他们的经验越来越丰富，想抓住他们更是不可能了。

直到云胜怀孕，两个人一直记得陈良爸爸说过的话，“有了孩子就有了家”，又有了家，就没必要再偷东西了。

陈晓凡沉默了一阵，问：“既然有了孩子就有了家，为什么还要把弟弟扔在医院？”

“因为他是Omega，脸上还有一个肉瘤，又没用又费钱，很麻烦的。”云胜看向陈良，“我父亲是怎么说的来着？”

“Omega就是茶煲。”

“你学得好像啊……”云胜笑起来，对陈晓凡说，“茶煲就是英文的麻烦，我父亲的舌头在比赛的时候受过伤，有的发音说不清楚，茶煲……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陈晓凡看着笑成一团的家长，只觉得他们可怜、可悲又可恨。

“你们又是怎么和肖东搞在一起的？”

“我们有一次偷了东西躲在小巷子里，他当时正在垃圾桶里找吃的，你爸爸随手扔给他一个面包，他就一直跟着我们，我看他还挺机灵的，就收留他，让他给我们望风。”

“他一直都在给你们打钱，是为了报答你们？”

陈良耻笑一声：“报答？你可真幼稚，他也知道自己闹的大，想拉着我们一起，万一被抓了，说是受我们指使的，他就能脱罪了。”

“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收他的钱？”

“因为在等机会，肖东那么搞，早晚会出事的。警察是不是让你劝我们提供线索，还能给奖励？”陈良搭住云胜的肩膀，得意地说，“这个主意是你爸爸想的，他早在退出的时候就想到会有今天，不仅拿了肖东的钱，还可以和警察再要一笔，我们和肖东的关系，也是故意让警察知道的，那些警察还套我们的话……你爸爸是不是很聪明？”

陈晓凡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家长确实不一般。

“所以你们是肯定会和警察合作的？”

云胜点头：“只要他们给的钱足够，我们肯定会帮的，盗亦有道，小偷也是有原则、讲信用的。”

家长给的震撼太大，陈晓凡已经无力再多说什么，将他们送到家，又把今天的所有事消化了一下，看时间差不多，驾车往电影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