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叫你现在脱衣服伺候我上/床呢——”
楚天渡知道竹钰辞的脾性,早在大放厥词的同时就做好了被他一拳打过来的准备。
可是他没有。
预料中的拳风迟迟没有落下,甚至连怒骂声都没有响起。
他望向竹钰辞,只见少年Omega长睫润湿,居然真的开始解他那条配套高定的姜黄色领带。
“——算了。”他话锋一转,“小家子气玩意,自己送上来给我陪床我都不要。”
他从竹钰辞腿边捞过笔记本,上划翻看竹钰辞拟的协议。
竹钰辞逃过一劫,心中却更加忐忑。楚天渡方才明显是被小头控制大头,想要什么非常明确,这一刻却忽然拐了个弯,反而让他看不透。
他强行镇定自若地抬眼:“楚少爷,那我们之后的合作?”
“就按你的计划书来。”少年Omega紧挨着的那片肩膀好像生出些痒,楚天渡不耐烦地动了动:“靠我靠这么近,你是上瘾了?一个Omega这么不懂自重,赶紧给我滚!”
竹钰辞仍有些不明所以,但反应不慢,动作伶俐地收笔记本起身,逃也似地朝门口奔去。
还没逃出几步,就听后方楚天渡懒散哼笑:“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摆脱我了,小辞,以后我叫你过来我身边,你可得随叫随到才行。”
他没说竹钰辞不听话会怎样,无非就是合作破裂,越锦大受影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竹钰辞背对着他应了一声,忽地意识到:这次两家的合作,从头到尾不见楚烛,几乎是楚天渡的一言堂。
楚烛放权放得如此慷慨,很不符合那老头过分审慎的个性。排除楚家内斗,那就只可能是……对于三天集团而言,越锦已经不属于核心客户,所以才能由着楚天渡为所欲为。
在秦越柏死后,越锦风雨飘摇,竹钰辞费力稳住自家公司,剩下的注意力全被嫌疑犯理查德吸引……趁着这个空档,三天集团悄然变成了一个神秘而独立的庞然大物。
办公室外,江秘书等人早等得心焦不已。
他们不是傻子,楚天渡那副不加掩饰的嘴脸、紧闭的大门和格外隔音的墙壁都让人大呼不妙。要不是顾及着竹钰辞亲自关门时递过的安抚眼神,他们早就破门而入了,才不管这里是谁的主场。
如今看到竹钰辞出来,江秘书等人立刻一拥而上,把竹钰辞包围在中间:“少爷,没事吧?”
“没事,合作谈成了。”在三天集团的地界,几人没来得及问太多,竹钰辞也不好多说,一直到坐上车、暗自检查一遍身上没被塞进什么窃听器,才稍微透了点底。
“我轻敌了。”他说。
“三天集团不可小觑,楚烛勾搭上了什么人,一定要搞清楚。江秘书你去查,用墨伯伯那边的人脉,他们未必肯直接跟楚烛对上,但暗中查访帮咱们一把是可以的。”
江秘书接下任务,却咂摸出了一丝异常:“既然三天集团今非昔比,那楚少爷看着也不像好人,怎么还肯跟咱们维持合作?”
竹钰辞黑着脸:“商人逐利,就算楚天渡再神经,我们给他的利够多,合作就合作了!很奇怪吗?”
那楚少爷明摆着是折腾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老实?但江秘书听出竹钰辞语气不佳,当即知趣不再问。
这次一共要拜访三位客户,第二位不在中州,吕保镖将车停在机场外,竹钰辞保持着面无表情下车洗手。
将泡沫从手肘打到指尖,每一根指缝都不放过,竹钰辞把手洗了三遍,洗得彻彻底底。
从前,或许是对楚家第一印象太深刻,竹钰辞对楚天渡一直有种缄默于心的怜悯:楚烛秉承虎狼文化,对儿子搓磨起来毫不手软,简直是黑暗时代封建父子promax版。
相比之下,秦越柏就显得太文明了,文明得叫他生出了一点“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
然而现在,那点微妙的愧怍荡然无存。
虎狼就虎狼,那又怎么了?虎狼比文明人活得长!
楚天渡更不愧是虎狼教出来的、恩将仇报的狗东西。真后悔楚烛打儿子的时候他拦的那一下——他拦着干什么呢?
就应该让楚天渡被打死才对!
竹钰辞想,他真的、真的不该对禽兽乱发善心,如今被反咬一口,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活该。
决心不再犯这样的错误,他擦干手,把纸巾杀气腾腾地砸进纸篓里,动身上了飞机。
第二家客户在来科纳斯,在航天钢材细分市场小有实力,今年秦越柏将其收购,以巩固集团实体产业。
收购推进得很顺利,但上个月秦越柏去世后,对方忽然要求增加条款,保证自己核心团队最大限度独立运营。
远程谈判不起效果,竹钰辞只能带人飞一趟,线下解决问题。
像这种趁火打劫的公司很多,他这两个月来就像消防员一样,哪里款项拖欠,他亲自去要;哪里流程卡住,他亲自去催……
一场场的火扑下来,虽然狼狈一点,但集团账面好看,他的威信也逐渐累积起来。
飞机上,竹钰辞往嘴里送着寿司,韩助理走进机舱汇报:“少爷,文老板突发急病,谈判人选换成他儿子文酒了。”
一旁的秦越柏听到这个名字,觉得似乎有点熟悉。
“今年秋天,突发恶疾的老板还真多。”竹钰辞并不意外,他这年龄在小辈里都是年轻的,那些老总跟他亲自上阵都觉得自降身价。
不过,不管文老板急病是不是装的,礼数都要做周全。
在竹钰辞指点下,韩助理买了个价值六位数的补品花篮,病人专享、正常人吃了会亢奋的那种,叫店家写上文老板名字、断绝转送他人的可能性,送到文老板秘书发的疗养院门口。
飞机落地,竹钰辞一行人与文酒会面。
秦越柏见到文酒的面孔,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感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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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竹钰辞进入第一音乐学院,恰逢文酒到中州大学交换,两人在大学街碰上,文酒手中的啤酒洒了竹钰辞一身。
当时竹钰辞发【//】情期刚过,桃花眸潋滟生波,浑身肌肤皎白如雪,被酒水一淋,冰出微红的粉色。如此盛景,文酒顿时就看呆了,连连说对不起,“真不好意思,我替你擦……”
他蠢蠢欲动的手指才摸到美人锁骨,还没来得及往下滑,就被竹钰辞狠狠一甩。
“不用了,我自己弄。”他无语地看了文酒一眼,朝一群朋友指指身上的狼藉:“没办法,我回宿舍洗个澡,聚餐就不去了。你们尽兴啊,吃完找我报销!”
说完他转身就走,文酒呆呆站在原地望着他如蝴蝶般轻盈的背影,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追上那帮朋友们,问那个漂亮Omega叫什么名字。
竹钰辞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秦越柏很少亲自出面处理,但文酒是个例外:他不仅发动学院的学生帮他制造偶遇,打探竹钰辞的家世背景,还硬着头皮钻进一些正式场合死缠烂打,像只阴魂不散的绿眼苍蝇。
秦越柏甚至还发现他在偷偷给竹钰辞要喝的饮料里下药。
秦越柏将他当场抓获,命两个保镖把人架到厅外,竹钰辞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十分温和、好声好气地同小辈讲道理。
过了短短五分钟,文酒肋骨断了一根,脸上青黑纷呈,趴伏在墙边,上气不接下气与秦越柏达成共识:
其一,竹钰辞是这世上最最好的Omega,得最好的Alpha才能配得上。而文酒是Alpha中最卑鄙下贱的那一类,他配不上竹钰辞,这辈子都配不上,最好别再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其二,为他本人肢体健全着想,他当下须远远离开中州,永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竹钰辞面前,拿他那点可笑的执着打扰竹钰辞正常学习和生活……除非?没有除非。
除非剩下的肋骨也不要了,那他大可以试试。
文酒当晚就被人架着滚出了纳约。
周围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Alpha太多,竹钰辞早已不记得有文酒这号人物,只有秦越柏警铃大作,死死地盯着二人的交涉细节。
目前为止,在机场外的会面一切正常;文酒很规矩地与竹钰辞握手,很规矩地请他上车移步酒店,全程眼睛没有乱看,手也没有乱摸。
【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文酒坐在副驾驶,把手机拿到侧面,紧张地打字发送给助理,【是不是特别礼貌、特别完美,特别彰显Alpha的魅力?】
文酒和楚天渡的脑回路有一点不同。
三年前他原本没想给竹钰辞下药,只是被朋友怂恿,还没成功就被人家长辈当场抓获。灰头土脸回到家乡,他只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并没有对竹钰辞这个差一点就受害的无辜Omega生出恨意。
不过,听说秦越柏去世,他心里难免也泛起些波澜:拆散他和竹钰辞的人去了,他的机会是不是又来了?
当年的事固然是他做错,但他也着实受了那么重的伤,更受了那么久的愧疚煎熬、爱而不得;竹钰辞被保护得很好,应该不知道当年他险些犯下的罪——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
【非常完美。】在文酒胡思乱想的同时,助理回复了,【但您这位心上人看起来可不是吃素的,您还是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比较好,别被坑了。】
马上就是一家人,说什么坑不坑的。文酒笑了笑,转过身去道:“竹总,接风宴马上备好,你有什么忌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