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总有无法实现的悲愿。
但是。
我们视死如归,
我们撕破黎明。
我们对抗欺压,
我们反抗不公。
用鲜血淋漓的心脏……将这片大地重塑而起。
走吧,姊妹同胞们,祝我们前路无阻!
——塔露拉
……
“所以说,自己挑一个吧?……虽然长得都差不多一样,但好歹尺寸不同的。”
乌有拿着折扇指指,几个一模一样的手环和项圈幽幽地发着一点蓝光。“在这一点上罗德岛还蛮人性化……可以让你挑个眼缘好的。”
炎熔补充。“和罗德岛通讯系统直连,医疗部也能看见数据。”
各类优点听上去像限时一分钟的电视促销活动放送。
“项圈就免了……。我没法戴。”霜星随便抓了一个,轻描淡写飘过一句话,“源石太多了。”
周遭一片寂静。
他凉嗖嗖地叹了口气,戴手套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又不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还以为对于罗德岛干员来说矿石病并不是什么敏/感话题。”
“嘿咻,大帅哥登场——门口是谁的购物袋?”一头白发里冒出一簇显眼的红毛,抱着设备和乱糟糟其他玩意儿的家伙叮叮咣咣地进门了。几个干员瞬间组成统一战线,开始讨伐临时跑去摸鱼的通讯组长,不过全程都是炎熔在进行语言输出。
“极境!!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带着仪器不怕搞丢?”
极境倒是对他凭空消失这件事闭口不谈,神秘兮兮地低下脑袋,对着几个同事神神叨叨。
“我出去溜达了一圈儿,发现啊——这地方也有感染者的。”
“就在横滨的平民窟……是平民窟吧?那一块地方,我看得清清楚楚,胳膊上有结晶块,来的路上也有电视节目说最近这里有不知名雇佣兵组织……提醒市民尽量不要出门以免造成不必要伤亡……”
“平民窟?确定是本地人?”
霜星猛地出声,把挑染大帅哥吓得向后一靠,手里的仪器叮当响。极境盯着霜星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出声。
“哎呀我刚刚没看清啊,神神秘秘的都穿灰色斗篷。不会吧……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不会是假货吧?这怎么看都……”
“都不像和你们战斗过的家伙吗?…”
“对…而且还像个十几岁的小孩…不对,他身上冒冷气……”极境露出有点尴尬的神情,打着哈哈竖起大拇指。“嗐,不说了不说了,找到就是好事,现在还是同事啊哈哈哈……”
“你刚刚说感染者。确定是本地人?”
“诶是是是……本地人?倒不太像。”极境撑着下巴回忆道。
“…我会去看看的。如果真的是感染者的话。”
“那就收治。……有必要和阿米娅她们报备一声吧。”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炎熔突然转过头来,和霜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
霜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地把视线移开了。
“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你们需要的情报。”
“横滨最近会有大事发生。你们能顺利入/境……总让我有点不太好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博士谈谈。……由他决定要不要插手。”
“噢……我忘记说了,手环有通讯功能的。不过如果你想隐私一点的话……建议申请舰内单向通话线路一个泰拉时只需——”
极境的脑袋挨了炎熔狠狠一下,立马顿住了。
“马上有部分罗德岛干员会来这边的分部。”炎熔认真地嘱咐道,摊开的掌心里是两支深色的玻璃管,仔细地密封着。“这是最近研制出来的矿石病抑制药,能短期内压制病发症状。”
“副作用呢?”
“……暂时失去行动力几个小时,简单来说……”
“唔姆,小僧听几个干员说,喝了就很快睡着了噢。”嵯峨举手回答问题。
“很快就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
“也许就在下一秒咯。”炎熔把药剂塞进霜星手里。“在你回罗德岛当干员之前,可别死了。”她紫色的发辫随着把脸扭开的动作一晃一晃。
“我就当…这是你的祝福了,炎熔小姐。”
拎起购物袋的时候,霜星不免向里看了一眼,除了那件包装好的黑色风衣之外,有什么东西露出了泛黄的边角。
……
已经接近黄昏。横滨的夕阳像浓雾一般席卷了钢铁骨架的缝隙,海面上笼罩着厚重的,仿佛不会褪去的金色光芒。船只拉响了汽笛,声音追着风四散奔逃,没有归途的怪物发出空洞的哭声。
阳光很温暖。
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寂静异常。
“明明之前是不受矿石病影响的,是时空间融合的缘故吗?……连能压制痛觉的系统的存在也淡化了。”
怪得让人想不通。……
突然响起杂乱,却又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在不知为何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响起。霜星猛地转身,下意识把自己的身形掩盖在已经老化的高墙后,靴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戛然而止。空气中,只能听见他自己细细的呼吸声和心脏跃动、敲击胸/膛的声音。
“……mimic。”
“刚才那个黎博利说的是真的了…。雇佣兵组织……他们总归不会是感染者?”
“怎么是这个时候……”
几句模糊不清的语句。
“那边有动静,你,你去看看。”
靴子踏动地砖石块的声音。
风吹起布料的细微声音。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一声。
两声。
三声。
还有……枪/支上/膛的铁质物品碰撞声。
咔哒。
霜星紧贴着墙壁,凝固的源石冰晶在他的手指周围拉长,凝固,结成尖锐的匕首状,上下地飘浮着,锋利光滑像是宝石切面一般的棱角折射出几道斑驳的反光。
来者并不善。……
那就。
空气像是烧热的不断沸腾,冒着滚烫气泡的油锅,霜星的神经绷得死紧,手指骨攥在一起,那些散发着寒气的结晶体也不安地发出如同摩擦玻璃杯一般的吱呀声。
而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嚷,成了落入油锅中的一滴冷水。嗤——炸起大片噼啪作响的火花,四处飞溅,什么东西在凌乱的敲击地面有人大声喊道——大概是其中的一个人,他大声告知身后的队友,“是港口黑手党的部队——!!!”
部队……
步伐前进的趋势停住了,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太宰!!!”
声音很耳熟。
糟了。这个笨蛋……
就算知道太宰治命硬肯定不会死,他还是狠狠地咬了咬牙关。霜星转身,不顾在冲突中手里还拎着购物袋的奇怪举动,转身冲出了小巷。而太宰治的声音越来越近,显得空洞虚无,像一个星体坍缩形成的黑洞,要把人存在的意义全都杀死,一丝不剩。
“那就拜托你,让我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吧。”
“你已经能杀死我了……就像这样,轻轻按动一下扳机……”
不断加速的步伐,再快些——
“太宰治!!!”
太宰治略显惊愕地转过头,微微瞪大了眼,冰冷刺骨的感觉沿着脚踝向上,延伸过他的膝盖,拖住了他向前的步伐。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计划之外的存在,如同暴雪降临一般,出现了。
好像,那些不停翻涌着的恶意痛苦空洞,风一样抓不住的东西,也被寒流冻结击碎,短暂地,消失了。
“无论你现在在想什么,建议你放空大脑。否则你死了,我会很难交代。”
如同寒冷的风日复一日填充雪原空洞暗沉的天幕一般,风日夜不停,雪无时无刻不在降落,冻结痛苦,撕碎血肉,抹除了哀嚎,洁白的大地一如既往。
本应该在摸鱼过假期的白发少年站在落满纷飞土石的巷口,手掌高悬,在织田作之助手指间飘落而下的黑风衣的衣角在一瞬被寒流凝固,白色的寒气在黑暗中晦暗不明,一束昏暗的金色光线从砖块的缝隙漏下,模糊的光柱中上下跃动着银屑一般的灰尘,从他身后照来。
风里扬起的发梢白得近乎透明。
“霜星大人!”
有几个穿着黑西装的成员认出了逆光站着的干部。
“你给我好好地,呆在那里。”他的眉头死死地皱在一块儿,“还有你……织田先生,你也不许动。”
“真该死……又来一个干部级的吗……”
其中一个看上去是领头人的成员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枪。这个少年站得壁纸,穿着在横滨这样的气候下穿着一件白色斗篷,看上去是改制过的版型……也像是来自军队里的东西。
白色长手套,银色的眼睛,浅色的头发。简直就像雪里捏造出来的人偶,浑身上下散发着连他们都能感受到的森森寒气。
是冬的同伴,雪的孩子吗?来自异国的士兵的心脏里浮现出漂泊不定的大雪,寒风,松树,白桦林。
少年把手里的购物袋随便扔给太宰治,又毫不手软地把抱着盒子莽上前去的黑风衣少年冻在原地,凉嗖嗖地抛出一句,“你算是被我冻在地上的第一个。”
“诶——我的荣幸。我还以为你冻过很多人呢,冰块儿脸。”
白发少年一如既往地不搭理太宰治,微微冲着那些士兵扬起下颌,表情枯井无波。
“根据情报来源,你们是感染者吧。”
“如果是,就放下枪。”
没有人回应,如同石块落入大海。
“我忘记了。…【感染者】这个针对特定群体的称呼。”
“我的身上,也有黑色的结晶体。”
他特意没有使用【源石】这个词。
“他是黑手党!!!撒谎成性,欺骗成瘾——他在诓骗我们——不知哪里获得的情报——”
“就算长着和我们相同的结晶又如何…”
轻浅的人潮中掀起了不小的声浪。
“看上去你和他们谈不妥了,冰块儿脸。开枪吧。”敌人细微的抬枪动作被太宰治尽收眼底,他扯起一点无所谓的微笑,虹膜里的黑色洋流解冻一般又开始疯狂的涌动,扭曲,淹没一切。“对于负隅顽抗者……没有留着的必要。是不是感染者,杀掉看看就知道了。”
黑手党的本质就是服从命令随言行事,几乎是太宰治声音落下的一瞬风声就呼啸而过,火药味和血腥气在空气中骤然滋生。弹头穿透骨肉的声响,如同落雨从空中划过。血流从弹孔中喷涌而出,几点血泼上了霜星白瓷一样毫无血色的脸颊。
地上胡乱蔓延的血泊染红了倒下的士兵身上的灰色斗篷。
“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你只让我留在这里,没让我不能下命令。”
“他们可把枪对准了你,我觉得你肯定看见了。”
霜星转过身,周身酝酿着让人窒息的低压,他伸手掀开了那些单薄的布料,然后站在那里,半天不动弹。与此同时,束缚着太宰治的寒冰清脆地破裂,在地上融化了,混合着尘土血渍,狼狈不堪。
斗篷遮蔽下属于士兵的皮肤,遍布着细碎的结晶,乍一看像是鳞片一般,幽幽地发着光
。
太宰治很招人嫌地凑上来看。
“太宰君。”
“你不明白什么是感染者。”
霜星脱下了一只手套,将遮掩皮肤的斗篷拉开,然后把那只手举起些许,太宰治看到一点苍白如同瓷器的手臂内测皮肤。在那么一小片表皮组织上,就增生着大块狰狞异常的源石晶簇,像是冻结在皮肤上黑色的冰棱一般。
仿佛能听见异/物生长破土而出的声音,咔嚓,咔嚓。
而在脖颈上,其余地方,又是什么样的情形?从皮肉中汲取鲜血气力而生的力量,与毁灭同名同姓,一体共生。来自雪原的孩子不说话,沉默得如同已经死去。
如此一具残破不堪的躯/体。
霜星注视着太宰治,慢慢地将没戴手套的手掌贴在他的胸口处。源源不断的寒气渗透到太宰治的全身,打断了他下意识想跑掉的动作,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立马就要结冰,和那双一动不动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