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遵照灵后的吩咐,以其水之灵体传信至海外的空空岛。
于是,空空岛中水潭悬起水镜,其中照映岛中桃红柳绿的旖旎景致,分外分明。不多时,便可见匆匆小跑而来的月淑公主和战神凤凛。
原来被灵尊找疯了的二人,就藏在他与灵后最初定情的地方。
“母后!怎么了?”月淑跑到水镜前站定,吐气如兰地问道。
灵后透过水镜看那一对璧人,女子则一袭由烟灵一族打造的水红烟纱裙,柔媚纤丽,男子则一袭墨青锦袍,端方肃整,实在般配。想到如今两族皆因一桩亲事而动乱不宁,这二人还彼此相伴于无人世外,灵后打心眼儿里是感到欣慰的。她三言两语将近来发生的事叙述清楚,忧心道:“我猜想你父尊最后定是要依你哥哥的意思去办的,到时候你二人在三界,可就难有立足之地了。”
月淑便为难地抬头看向身旁守护着自己的凤凛。这一直所为她仰慕的灵界战神,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如何抉择?
凤凛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将久经沙场的手掌轻搭在她的肩上,她透过薄软的衣裳,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上面厚茧带来的颤栗与安心。凤凛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月淑交出去。灵后娘娘,我会和慕诚一起收回大妖稷或,一切不妨等到重新将稷或镇压之后再做定夺?我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见识一下那位包藏祸心的叶姑娘。”
.....
叶叶在稷或的背上睡了长长的一觉,等醒来时,已经被放到了一个温暖的鸡窝。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探头往外一瞧,鸟语花香、山明水秀,果树缀着累累果实,真是个好地方。
叶叶捞过角落里的狗子,跳出去摘了几颗果子。
稷或就在不远处,正沿着自己画下的弧线,拱着圆润挺翘的屁股哼哧哼哧地布结界。
叶叶便靠到一旁的树上,懒洋洋地问她:“老祖母,这是哪儿呀?”
稷或头也不抬,有条不紊地在地上画咒:“这是空空岛,等我设下结界,咱们就能在这舒舒服服地呆上一段时间。”
连逃难也要讲究一个舒适度,真不愧是她的老祖宗!叶叶深感自己跟对了人,抛下狗子,小步溜过去,挤到她身边问:“老祖母,需要帮忙吗?”
稷或一顿一顿地扭头,溜圆的眼睛看着她:“要画咒的。”
摆明是在问:你行吗?
叶叶寻思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怀疑她!“我当然可以,您看我不是已经把您给放出来了吗?您想想,那可是千鹰丹啊...”
稷或寻思着也是,连她这个大妖都被千鹰丹收拾得服服的,这么个小鸡崽的确是为难了。
到底大热天的,老人家也想休息会,便取来一片荷叶,抬起粗实的胳膊在上面画下法咒,“你就照着这个画,我凉快凉快去。”
叶叶瞅着那荷叶上的图案,在空中比划几下,照猫画虎地画废几片荷叶后,总算摸到些苗头了。
稷或在树底下监工,还算惬意地吃着叶叶摘来的果子,说:“我堂堂大妖,设个结界本来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只是怕那些人追查到我的气息,所以只能用这个最笨却最安全的办法。”
叶叶,张嘴就是一顿马屁:“不愧是您老人家,想得真周到!”
稷或很受用,吃完果子,叶叶也才画好一小圈而已。她拱起身跑到鸡窝里看自己的孩子们,确认他们安全无虞,又回去歇着。叶叶捡的狗子也窝在树下,睡到现在都还没醒。稷或问:“这狗妖是你的什么人?是你宠物?还是你男人?哦不对,那个蛇精男才是你男人。”
“蛇精男?”叶叶被稷或这一打岔,法咒便画歪了,不得不擦了重新来过,“是谁?”
稷或以一种颇为不忿的口气说:“跟你在妖窟打情骂俏那个呗。”
叶叶啊了一声,“你是说妖尊法月。”
“嗯哼。”
“他原来是条蛇啊!”
“像他这种一条一条的,原来也不过是我的食物而已。”稷或一面吹嘘,一面用大翅膀给自己扇风。她此前被镇压数百年,刚一出世,难免静不下来,左动一下右动一下。这便发现原来那狗子早不知何时就醒了,只是闭着眼。她逗了几回,可惜叫不醒一只装睡的狗,只能作罢。一时没了乐子,稷或起身,巡查领地似的四处瞎转,接着夸口:“若我没被封印,这妖尊的宝座却是轮不上他的。”
叶叶竖起耳朵:“原来老祖母您这么厉害!却不知这世上有谁能与您比上一比?”
稷或双手背到肥实的身后,站在荷花池前,仰头的角度略显几分沧桑:“时移世易,不知与我同期的高手可都还在人世?”
说话间,叶叶越发熟练,画的法咒已经快要接上另一头了。趁着空隙,她扭头看了一眼,竟从稷或身上看到几分独孤求败的大侠风范,如果再加顶帽子和披风的话味儿就更正了。“老祖母,您既然这么强,怎么不给自己捏一张漂亮脸蛋?”
她可记得鹿妖说,在这个世界,越厉害的妖,长得也越是好看。
稷或便俯身借着荷花池照了照自己的模样:“难道我这副样子还不够好看吗?要知道,当年我在咱们鸡妖一族,可是迷倒万千少男的美人。”
“啊哈哈...”叶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笑了几声。
“你不信?”稷或却听出她的意思了,也不计较,只是说:“我以为,成为一个强者之前,应当先要接受本来的自己。”
“所以这就是老祖母始终维持本来面貌的原因!”叶叶这会倒着实生出几分敬意了。
稷或在叶叶投过来崇拜的视线中,不自觉抬头挺胸,一脸高深,“当然。”
*
空空岛另一端。
凤凛离开不久,月淑便在空空岛的天空发现可疑黑点。本以为是追兵,后来她意识到,那不是人。
她躲在暗处,等他们在空空岛降落以后,偷偷靠近,这才发现,那是一只硕大的鸡、一条凄惨的狗,和一张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月淑忍住涌上喉头的惊呼,不声不响地走开,暗忖:“没想到妖界要找的人竟然躲到了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在凤凛哥哥刚走不久,她现在去追也是来得及的。”
打定主意,月淑当即飞身离开,最终在灵界一带找到了凤凛的身影:“凤凛哥哥!”趁着灵族还没人发现他们,月淑拉他跑了好远才停下,“凤凛哥哥,稷或和叶姑娘现在就在空空岛!我们要快些回去才是!”
“凤凛”瞧着眼前甫一出现就拽着自己跑得气喘吁吁的女人,眉梢眼角卷起浓烈的兴味:“你说什么?”
月淑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眼前的凤凛哥哥有些奇怪。可事不宜迟,她也没太纠结,“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她没再费口舌,拉着他就要回空空岛去,又想起稷或强大,不知道凤凛哥哥一个人能不能应付?需不需要叫上王兄?可如果带上王兄,他们的藏身之地不就被发现了……
男人盯着她厚薄得宜的唇看了几秒,笑容莫名促狭,出声催促:“你不是要带我去空空岛?”
月淑抓他小臂的手微微收紧,下定决心:“那我们走吧!”
若有她从旁协助,凤凛哥哥就算不能拿下稷或,也不至于会有危险。
不多时,二人抵达空空岛。
月淑带着凤凛猫到树后,“你瞧,那就是稷或和叶姑娘了。”
“叶姑娘?”凤凛低头看她浓黑的发髻,没有鲜艳的羽毛,只有轻纱所制的芙蓉。
听说灵族月淑公主真身乃是月下一朵娇艳出尘的盈盈水芙蓉。
男人半蹲在她身后,也没看她指着的方向,反倒伸出修长食指,勾了勾她发顶那朵芙蓉,权当调戏,言笑晏晏间尽得风流:“这朵芙蓉却好。”
“什么?”月淑扭头,懵了一瞬。
他便曲起食指,轻扣她的额头,语气意味不明:“我说,这朵芙蓉很好。”
月淑看着他,总觉得有那么种意有所指、此芙蓉非彼芙蓉的味道,不觉闹了个大红脸,忙低下头,不敢看他含笑的眉眼,有种被调戏了的气恼。“凤凛哥哥,这都什么时候了。”
“凤凛”慢条斯理地抬起她的下巴,眼前这张羞红了的脸,的确漂亮。他的食指轻轻扫过她柔嫩的脸颊,她的双眼便如同沁了露水的娇花一般。
可男人也没怎么流连,下滑的手托住她的后颈:“既然已经找到了稷或和…叶姑娘,公主预备如何处置?”
月淑羞赧地垂下眼:“凤凛哥哥,我都听你的。”
男人却忽然尖锐短促地笑了一声。
月淑霎时冷静了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凤凛哥哥绝不会如此轻狂地慢待于她。
眼前的人,真的是凤凛哥哥吗?
叶姑娘可以冒充她,那会不会也有人冒充凤凛哥哥?
月淑双手抓住身后的坚硬的树干,尽量使自己脱离他冰冷的掌控,眉眼闪现怀疑的神色:“那凤凛哥哥以为应当如何?”
男人看她两眼,松开手,起身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