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霜紧盯着山脚下村中的情况，心中一阵疑惑，转首向陈怀霜再问些什么 ，却看见她抬手示意桐霜噤声。转首又看向那一众妖道中，一名长须老者走上前来，手捋胡须，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样。

“诸位，今日，我等一众兄弟将这后山的妖擒了，也算是为诸位解决了一件难事，所以，诸位也应当拿出些诚意罢。”

“可是道长……这几只小妖平日里不怎的祸害我们。”

“对啊，道长。我们整个村子与这后山的妖兽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呸，老子好心帮你除妖，还成错了？”

那村民话未说完，老道士身后冲出一名年轻道士，一脚将方才说话的村民踢翻在地，其余村民见有人被伤，面上皆露出几分惶恐，老道士则淡然地向那年轻道士轻轻摆摆手

“老五。”

又看向一众村民，悠然道

“我这位兄弟性情有些急躁，诸位，多多担待。”

“可是……那几只妖真的没有伤过我们。”

一妇女足边一个小童低声道。那老道士听闻后眉峰一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未伤你？那它们是不是妖？”

“是……”

“那便对了。妖今日不伤你，总有一日要伤你。”

言间，将一只睡熟地小妖于母亲怀中拽出来，那小妖被人惊醒，张牙舞爪就要咬那老道士。

“道长……那小妖年纪尚幼，你可否放了它？”

老道士斜睨说话那人一眼

“嗯？放了它？难不成你与妖为同党不成？竟帮着妖说话？”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它可怜。”

“今日之乱世，全然是这些妖祸害的，你可怜它们，可曾它们也可怜过你？”

“道爷说得对，如若不将这些妖收拾干净，我们就没有一日安稳日子过。”

“对，现在这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的，都是这些妖害的，我们凭什么可怜它们？”

老道士闻言，满意地笑一笑，掌上一阵用力，将那小妖活活掐死，不久便没了声息。桐霜看到此处，只觉浑身一冷，心中大震，再看向陈怀霜时，她神色淡然正看着这一切。

“你现下可明白了？并非所有人都会如顾无秋那般待你。这世上人不容妖，妖唯有如此，方可保住一条性命。”

桐霜紧紧盯着那村子里所发生之事，许久不语，心底哀伤如墨入水般散开。

“日落西山，暮色沉沉，顾无秋与李落萧正静坐于净尘殿庭前，那霞光于天际落下铺在二人身上，参差不齐的云恍若镀上一层金边。此景令人心神俱醉，叹为观止。李落萧望一眼偏殿，道

“自桐霜那丫头离开后，师姐的净尘殿实在是冷清许多。”

顾无秋随他目光望去，缓缓道

“除却那张琴，其余的，皆留下了。”

李落萧将目光收回，往天际望去。二人正沉默之时，忽而听见宋闻硕的声音

“你二人好生清闲。”

“师尊。”

二人起身正要行礼，宋闻硕却笑着将二人拦住。

“不必不必，不知秋儿此处可多容我一人？”

“弟子方才正说着师姐此处过于冷清，现下师尊在此，这净尘殿是要热闹了。”

“你这小子，越年长倒越发油嘴滑舌了”

宋闻硕闻言，抬手拍了拍李落萧的肩膀调笑着。

顾无秋坐于宋闻硕对面，为他添上一盏茶。宋闻硕笑而不语将茶举至唇边，打量她一番，关切道

“秋儿近几日心神可好些了？”

顾无秋淡然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他会问此

“多谢师尊关心，弟子无碍。”

宋闻硕眼底神色一收，笑而不语点点头，继续喝茶。

夜风稍作停歇，浮云半散，冷月半悬于星空之中，月下，净尘殿前，师徒三人以茶代酒，共论今朝，时间于此时，恍然变慢许多。

沿岸绿树成荫，水面轻浮细碎涟漪，桐霜正抚琴于这一片佳景中，举目望去，远处山峦起伏，近处水色潋滟，女子琴声悠扬清澈，却时闻几分伤感。桐霜素手轻挑，脑中尽是顾无秋所教，音色低至极致，声似柔柳棉柔，又如高山流水。此时，正有一妖道被这琴声所吸引，悄然走至桐霜身后，桐霜微微扼首，指下琴音一转，声律半露锋芒，已不再是方才轻柔之意，那妖道也正有察觉，却丝毫没有怯意，桐霜指尖又再次用力一挑，琴声愈发高亢，闭眼心神与琴声并为一体，耳边一阵风起，指尖力度不减，这琴声中，已含了杀意。妖道被这琴声惹得一阵心慌，连连后退几步，也便是在此时，桐霜的琴声戛然而止，她缓缓上前

“我不想伤你，你快些离开吧。”

那妖道听闻她此话先是一愣，见她于自己身前行过时，忽然心生歹意，一张符纸于袖子中缓缓出来，桐霜眼疾手快将那人反手捉住。

“我说过不伤你的。”

“我乃道士，取你妖胆天经地义，怎有你小妖饶我的说法？”

桐霜心底燃起一阵怒火，怨气攻心之时，掌上用力破开那人脖颈的动脉处，顿时水岸侧血流入河。桐霜目光呆滞望着足下死去的人，良久，舌尖缓缓舔去了残留于指上的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