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静山几度风景轮换，冬雁南归，又是人间匆匆一年。举目四顾，依静山上一片苍茫冷风呼啸，空气中夹杂团团雾气，遍地是飘零而落的雪。此一片无边雪幕之中，净尘殿前立着那位女子，雪花随此北风落在她肩头和发梢之上。

“师姐。”

李落萧于苍茫雪地中撑伞而来。顾无秋转首看向他，他将手中的温酒递给她，温笑道

“师姐如此有雅兴，这么冷的天，竟在此赏雪。”

顾无秋闻言微微含笑，柔声说道

“那也有劳你，如此冷的天，还为我将酒送来。”

“今日之景，小酌一杯不是甚好？”

顾无秋垂眸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将李落萧引入殿内。

桐霜身着一身玄衣行于大雪苍茫之中，抬眸见雪愈发大，便将斗篷上的帽子盖了起来。行至一家客栈，听闻其中皆是嘈杂吵闹声，遂满意一笑，便推门入内。店中在坐都是一众粗俗妖道之辈，见有人推门进来，便将目光全齐聚到来者身上。

“女人？这荒山野岭竟然有女人？”

“妞，你从哪来的？”

桐霜并不正眼瞧他们，寻地自顾自坐下，缓缓取下那帽子，露出姣好面容，妩媚一笑，缓缓道

“寄凡山。”

“寄凡山？美人儿，那等地界你都敢去？”

桐霜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鬓边珠坠，美目流转望着那人。

“为何不敢？”

羽睫轻颤，轻勾丹唇，更显妖娆，低声细语糯糯道

“你靠近些，我告诉你。”

那妖道瞳中聚焦一阔，显然已经中术，他盲目凑到桐霜身前，神色迷离痴望着她。桐霜素指缓慢摸在他脖颈间，指上用力，手已入了他动脉之中，之后那妖道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死？死了。”

众人见此，于呆滞间正要拔刀相向，也正是此时，众人间响起一阵女子的笑声，声似鬼魅又似银铃听的人毛骨悚然，陈怀霜化作一团玄烟于人群中流过，最终化为人形立于桐霜身前。

“妖，有妖？”

“小妖胆子挺大，只两个人就敢往这钻？”

陈怀霜媚笑一声，望向窗外苍茫大雪，缓缓道

“道长可听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言罢，指尖一声轻响，一团毒烟于众人间弥漫开来。

“你…….”

“毒烟。”

“啊……”

陈怀霜趁众人手足无措间，已带着桐霜全身而退了。

“这些妖道属实好骗，不一会功夫就到手了。”

陈怀霜伸出手，一盏琉璃酒盏正缓缓落下，之后于袖间取一枚血丹放进去，便见那酒盏中渐渐被人血填满。

“这方法不错，总比跑入村里将人偷偷抓来的强。”

“怀霜，那毒烟会将他们全部毒死吗？”

“这个……得看那些臭道士的造化了。”

“哦。”

桐霜忽觉手臂上一阵灼痛，将衣袖掀开，那灼痛之处已经是一片溃烂。

“这……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桐霜正紧紧盯着那伤处之时，陈怀霜挑眉一笑

“你许久未饮人血，多少会受些损伤。”

“可是我在依静山……”

“顾无秋将你妖性遏制了，你自然不用。妖不吃人，怎么会活呢？”

桐霜听罢，看向那盏人血，缓缓饮了下去。

依静山风雪已停，天地一片苍然，不闻半分声响，甚者可听闻有枯枝被雪压断的声音。酒过三旬，顾无秋与李落萧已不再觉此间极冷，所幸开窗，将窗外雪景尽收入眼中。李落萧笑意轻浅伸手折下一根冰枝。

“师姐，你可知有一个名唤林念安的丫头要来依静山求艺。”

顾无秋闻言，修眉一挑，将手中的酒盏放下，道

“不知。”

“那丫头一心求艺，是想拜入你的门下。但那丫头，是为宰相之女。”

“为何此事我一点都不知。”

“你成日将自己关在净尘殿内，如何能知？”

“那她现下人在哪？”

“近几日在净尘殿内。”

“那师尊怎么说？”

“师尊自是同意了，她父亲与师尊是世交，她父亲便想借这层关系将她送入依静山来。”

顾无秋哑然失笑，目光落在窗外雪景中。李落萧见她神色有改，心头也是募然一紧。

“师姐，还在为一年前的事…”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

顾无秋心中恍若被寒泉所侵占，泛着一阵凉意，眉头轻展，强扯出一个黄连般的笑。

“其实师尊还有一层意思，这丫头生性活泼，做你徒弟，也可为你缓缓心神。”

顾无秋神色未变，反倒将手中的酒盏放下，目光虚无盯着某处，漫不经心道

“随意罢。”

“师姐，师尊也是好心，再者，若你日后登仙，这依静山也终究要有一个新掌门。”

顾无秋看向李落萧，神色木然道

“落萧，你先回去吧，此事，我再作斟酌。”

李落萧敛眸，沉默一阵，起身微微恭身，便离开净尘殿去。

窗外，云雾间初晴乍现，天地间雪被上被镀上一层金边。顾无秋坐在那里，静静听着雪融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