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沉眠兴致勃勃过去：“店家，我要试试！”
“好嘞，这位公子，若是连中十箭，可以挑选一个礼物。” 店家笑咧了嘴，双手将箭矢递上，眼神示意身后的架子。
俞沉眠顺着那道眼神看去，他身后立了一座木架，上头诸多小格，陈列各种物件，琳琅满目。
都是女子喜欢的，如发簪、团扇、胭脂水粉之类的，俞沉眠虽假扮男子，但此时倒有些压制不住内心的雀跃。
俞沉眠偏头看了眼罗月别，朝她一笑，道：“罗小姐，你离远些，我要开始了。”
罗月别依言退后几步。
章复池却一动不动，依旧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仿佛在说：我瞧你有多大能耐。
俞沉眠瞟他一眼，知道是个难缠的，便不再多说。
她闭上左眼，瞄准前方的壶口，轻抬握箭的右手，用力一扔，“咻”的一下，箭稳稳越过壶身，落在前方的空地……
俞沉眠嘴巴微张，看着意想不到的情景傻眼了，这离壶口远着呢！
章复池看着俞沉眠的窘态，手握成拳抵在嘴边低声笑起来，眼角荡漾着笑意，还不忘挖苦：“你这阵势还以为是来了位投壶高手，不想是虚张声势了。”
俞沉眠沉着小脸，再次举起胳膊，“砰”的一声，壶被打倒在地。
她屡败屡战，箭不是与壶擦身而过，便是碰倒了壶，总是有偏差，地上已散落了□□支箭。
“没实力就不要逞强，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章复池依旧欠揍的语气。
俞沉眠皱眉看他，恣意轻狂的模样，嘴角都要翘上天，紫色发带垂落肩头，灯光忽明忽暗映在脸上，这是一张叫人垂涎三尺的脸。
俞沉眠撇过头，嘴硬道：“章大公子，也不看看谁一直在捣乱，都说了让开，你还凑着我碍手碍脚，一张嘴没停过。”
俞沉眠这是将罪过都推在了章复池身上，章复池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又落到她轻垂的眼睫，道：“技不如人，怎怪起旁人了？就算有十个人站在我旁边，我也能投中。”
俞沉眠抬起眸子，将箭矢往他面前一伸，道：“章大公子这么自信，谁知道是不是吹牛？让我开开眼也好。”
章复池见俞沉眠如此执着投壶，接下面前的箭道：“脑瓜子聪明，眼睛白长了？这还能有投不中的。”
他虽这么说，眼神却专注了三分，对准壶口就是一扔，“砰”一下，箭稳稳落入壶中。
章复池眉毛一挑，伸出手掌平摊在俞沉眠面前，俞沉眠见状赶忙将箭放他手上。
章复池又是一扔，毫无疑问，简直是百发百中。
少顷，那壶里满满当当十支箭。
俞沉眠不着痕迹看他一眼，暗藏惊羡，真是深藏不露！
罗月别瞧见俞沉眠的失意，走上前，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道：“俞公子，这些市井玩意是他幼时日日玩的，你闭门读书，博览群书，自然没接触，比不上章公子也正常，不用难过。”
俞沉眠转眼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眉眼柔和，她在安慰自己。
俞沉眠摇头，道：“我不难过，章公子有能力，我也不差。”
俞沉眠真觉得自己不差，章复池这是熟能生巧，她若是学个两三天定能成功。
章复池拍拍手，整理着衣角，听闻俞沉眠的话，嘴角抽了抽，道：“你对自己是太不了解，认知不够，这还不够差？”
贩主不合时宜跑上前来，握拳恭喜章复池，表情生动，道：“这位公子厉害啊，极少人能一次中十□□上边的礼物可以任选一个！”
章复池闻言看向俞沉眠，狂傲地说：“听见没，极少人能连续投中，我等你能连续投中的那天。”
俞沉眠轻抿唇角，腹诽这人怎的这么幼稚……
章复池轻扫那架子，而后左胳膊撞了撞俞沉眠，随意道：“挑个礼物吧。”
俞沉眠错愕，用手指着自己：“我？”
章复池看向她，不羁道：“就是要你挑，这箭是你要我投的，破烂玩意儿我可不想要。”
俞沉眠眨眨眼，他不稀罕这些物件，她就是捡破烂的了？这是什么道理？
俞沉眠走向那架子，扫过那些女子物件，最后拿了男女皆可用的香囊。
这香囊还挺好看的，总体呈绿色，上边绣着姐姐喜欢的荷花，各种丝线缠绕在一起，流光飞舞。
章复池见她弯起的唇角，眼神直看着香囊，知道她喜欢。
章复池移开视线，嘴里挤出一句话：“俞沉眠，这礼物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说是赔罪，语气又那么横，俞沉眠怀疑自己听错了，打眼看过去。
章复池神色不自然，眼神游移到其他小摊，半晌没听到回话，又转回去看俞沉眠，正好与她探究的目光交汇。
章复池愣了下，下意识抬了眉，道：“你听见没？”
俞沉眠轻笑，眼里盛着水般清澈透亮，道：“听见了，那日我也有错，不问清楚便指责你，多谢章公子宽宏大量！”
章复池一本正经接受了她的道歉，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罗月别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原来章复池也有向人道歉的时候，还如此局促，不禁多看了几眼。
几人一同向前走去。
齐昭影带着面具，前面火光冲天，一丝火星飘在空中，是喷火表演！
齐昭影兴致勃勃向前奔去，不料一稚童正跑过来，挡住齐昭影的路。
齐昭影双眸圆睁，为了不撞到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后头却涌上了一股力，将她狠狠一撞！
齐昭影轻呼一声，稳不住身体，马上便要向前倒去，挂在脸上的面具随着巨大的冲力甩落在地。
过了一瞬，一双手扶稳了她，凛冽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她像是被那人拥入怀中。
齐昭影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抬起惊恐的眸子，看清了他的面容，清隽疏冷，薄薄的眼皮使他看上去冷漠极了，可他举着灯，衬得清隽的面容温润三分。
齐昭影的心扑通扑通加快，撤回拽住他的手，慌乱开口：“多谢公子。”
“无妨，今夜人多，姑娘当心。”
清透的声音如风般吹动了齐昭影的心，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 齐昭影急忙拉住他的衣角，睫毛轻颤，急呼出声，“你要去哪？我……我鲜少出来，适才与同伴走散，我们能否结伴同行？”
他沉默许久，吹下眼帘，而后轻笑道：“当然可以。”
灯火通明，齐昭影沉浸进去，呆愣片刻，心想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俞沉眠几人逛了许久，时不时与章复池的衣袖擦在一起。
罗月别跟在身后，手里拿着好些东西，都是俞沉眠买的，眼角眉梢全是喜悦。
“那不是齐姑娘吗？” 俞沉眠指向前方一人的背影。
齐昭影紧握手里的灯，上面还留有余温，她眉眼落寞，直愣愣看着他渐渐隐去的背影，何评衍，书锦斋的学子……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齐昭影，你不好好跟着跑去哪了？”章复池缓步而来，带着教训口吻。
齐昭影骤然回过神，大叫道：“你还说我，你们走那么快！”
“那为什么我们三个好好在一起，就你丢了？”
“那是……”
“别吵了，没走丢就好！” 俞沉眠打断齐昭影的话，再吵就停不下来了。
天色渐晚，街上的人已没那么多，该告别了。
齐昭影瞧了眼俞沉眠，眼神犹豫，捏紧掌心走到她身旁，凑近她问：“你认识何评衍吗？”
俞沉眠抬眸打量齐昭影，见她眼神飘忽，脸上带着娇羞，却极力掩藏。
俞沉眠斟酌开口：“学识一等一，人品不多说，不加揣测！”
俞沉眠是不喜他的，可那是私人恩怨，当时出口相助之事关乎他的前途，他愿不愿意都没关系，俞沉眠不会一棒子将人打死。
齐昭影点头，心中却更加开心，学识不错，那必是爹喜欢的。
“章公子去干什么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章复池便不见了人影。
“他定是去买灯了！每年灯会他都会买灯送给颜春姑娘，我们不用等他，他现在该是去凤鸣楼了。”
齐昭影肯定地说，语气却带着羡慕。
看来章复池是深爱颜春姑娘，如此狂傲的人竟也深情不移。
俞沉眠三人便在此分开，心思各异。
罗月别拿着礼物恋恋不舍，齐昭影一心一意念着何评衍，俞沉眠却想着姐姐的事。
凤鸣楼，颜春看着桌上的金屏灯，做工精美，灯光四射，将整个屋子照亮，可她脸上并无喜色。
颜春带着常人并无的淡然，平静道：“公子不必年年送灯，灯有燃尽的那天，不过是灿烂一瞬。”
章复池眼神平静而深邃，道：“就是跑一趟的功夫，其他人见了也不会轻待你，这是我的补偿。”
颜春垂眸，眼里浮现哀伤，道：“他并不想你背负如此多，几年过去，章公子也该放下了。”
章复池眉头却拧紧，脸上涌现自责，半张脸掩在阴影里，极为落寞。
颜春将一切情绪掩去，移开话题，道：“章公子，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位俞沉眠俞公子，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章复池动了动身子，情绪散了些，声音一如既往清润：“你还挺为她着想，放心，她没事。”
颜春笑道：“俞公子英雄豪杰，出手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总得尽份力。”
颜春边说边打量章复池，并无异常，看来章复池并未发现俞沉眠的女子身份。
还是不要多嘴，俞沉眠既然男扮女装，定是有她的道理。
章复池听闻颜春的话，不赞同道：“她这个人嘴上功夫一绝，英雄倒没发现。”
颜春笑笑，章复池夸人还是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