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浓郁,客栈堂内的人陆续减少,谷溪无聊的犯困,眼皮打架,终于等到那两人身影出现。
而各处街道潮水亦奔涌而来,哗啦作响,犹如警铃,叶倾绝和季成玉几乎是前脚踏入客栈,后脚洪水就淹没眼前街道。
“真是好险!”叶倾绝心有余悸的感慨。
季成玉目光严峻的望向无尽翻腾的黑浪,才体会何为洪水猛兽,收回心神,出声:“抱歉,让两位久等,我们因如今修为受限,体力赶路,估算出了差错。”
“没事,你们回来就好!”谷溪亮着眼眸殷勤应答。
时文施安静的看了眼少女,只得缄默,视线落在叶倾绝衣物沾染些许血迹,淡然问:“你们遇到袭击?”
叶倾绝颓靡坐在一旁,没有平日里的傲慢神气,颇为低沉应:“没有,不过我跟季成玉发现青允宗以及同门修士们的下落,她们都灵脉根基尽毁,疑似成为魔修的炉鼎,死的很惨。”
仙门修士成为魔修的炉鼎,死亡和痛苦与之相比,反倒算不得什么,简直奇耻大辱。
语落,一时无人出声,谷溪听的亦是震惊,犹豫开口问:“那就没有一个活口吗?”
虽然谷溪早就知道魔修在暗中找仙门修士做炉鼎增进修为,毕竟都敢盯上时大美人,可想而知别的修士怕是更不在话下。
“未曾,若非我们此番进入蒙城探查,恐怕都难以察觉这里发生的事。”季成玉亦眼露凝重肃然。
叶倾绝气恼的出声:“可恨我们力量不足,现在必须尽快汇报仙门求救,魔修势力如此猖狂,恐怕势力已经非同一般。”
时文施垂眸看着街道外急促水流,神情平静应:“现在整个蒙城已经无法用灵力窥测,除非解除阵法,否则灵讯无法传递,而且修者也出不去。”
“我觉得她这只仙鹭应该可以送信。”叶倾绝看向谷溪肩膀上跳跃的灰绒小仙鹭。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它不识路,而且非常容易迷路。”谷溪尴尬的出声,抬手熟练的阻拦试图在自己发间做窝的小仙鹭。
自己头发又不是草,它这样啄头发,不秃也疼啊!
叶倾绝听的沉默半晌,真的是从没见过这么没用的仙鹭。
谷溪偏头看向泰然处之的时大美人,询问:“不过魔修既然能把修士做炉鼎,想来对方也有势力在城内,或许抓住魔修会有望找到机会破解阵法?”
时文施迎上少女清亮目光,出声:“可蒙城内灵力消解,无法大肆探查,而魔修又多数以凡人之躯隐藏,很难发现异常。”
“虽然有难度,但是至少可以从性别排除一半女子,炉鼎那种卑鄙无耻的事应该只能是男子所为吧。”谷溪认真思索的出声。
谁想,时大美人却不紧不慢,很是淡然的应:“不一定。”
语落,谷溪睁大桃花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修仙世界这么开放!
又或者,自己太无知?!
叶倾绝在一旁补充道:“你个凡人一看就不懂,所谓炉鼎是魔修剥夺修者修为的极其恶毒法子,虽说常见女修和男修,但是同性之间亦可以修习,反正最后都是要耗尽灵脉夺取内丹,残忍至极。”
“这么说起来,感觉谁都可以抓修士做炉鼎提升修为。”谷溪突然觉得做修士似乎也不安全啊。
时文施见少女思索提升修炼一事,颇为认真的出声:“话虽如此,但毫无灵脉的凡人与修者就不行,那怕是双修,亦极可能会受不住灵力,而筋脉尽断暴毙丧命,所以通常不会如此冒险。”
关于双修,时文施只当是修者遇到修炼困难,所以寻人一道共度难关,提升修行,亦称为道侣。
而炉鼎则截然不同,因为完全是一方被另一方吸取修为,据传多是强制而伤害极大。
语毕,叶倾绝惊诧的看向时文施,暗想她已经获取仙尊法号,不会真昏了头生起想跟凡人少女双修输送灵力的念头吧?
这跟做炉鼎有什么差别!
而谷溪因为小仙鹭突然偷袭,正忙着逮住捣乱的家伙做拔毛惩罚,并未懂话里的警醒。
“如果没有灵力限制,或许我们还能在蒙城耐心找寻破解之法,现在恐怕会变得极其艰难。”季成玉并未注意时文施话语,而是明显感知到自身灵力正在以某种方式流逝,这对修者而言非常可怕。
谷溪听的一愣一愣,又见叶倾绝她们明显陷入急躁颓靡,目光瞅向镇定自若的时大美人,凑近问:“那时姐姐觉得该怎么办?”
如果时大美人都觉得危险,那当然还是先撤退比较好!
时文施收敛思绪的应:“待的越久,灵力消失越快,那只蠃鱼已经为魔修所用,不过只要能抓到它,一切就不成问题。”
叶倾绝和季成玉两人颇为茫然的问:“蠃鱼?”
见此,谷溪笑容灿烂的出声:“叶大姑娘不懂了吧,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解释。”
没想到冷不防被噎的叶倾绝,只得吃瘪,颇为耐心的听完凡人少女天花乱坠的危险解释。
季成玉亦听的认真,思量道:“如此说来,蠃鱼被魔修利用来对付仙门修士,而蒙城恰好最是符合它的生存。”
“据说蠃鱼一族上古时期就在邽山,而那又是紫宁宗的领地,向来防护阵法严密,这群魔修绝对是蓄谋已久。”叶倾绝联想起最初皋涂城法阵被毁的乱象,显然几大仙门阵法都被破解,可见魔族对仙门的渗透之深,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寂静处,外面潮水翻涌不停,屋瓦窗台震动,地面晃悠,谷溪脑袋浮现熟悉的晕眩,叹道:“说起来,昨晚我就看见有东西穿街而过,现在看来那可能就是蠃鱼,我们今晚要行动吗?”
唉,本来以为睡在天上颠簸很糟糕,现在一比,谷溪突然觉得还算过得去。
时文施颔首沉声:“时间越久,越不利,你待在客栈,今夜务必要抓住蠃鱼。”
对此,谷溪没有半点犹豫,连忙点头服从命令。
可谷溪并不知待在客栈,反而危险更高!
夜幕深深,巨浪滔天,从街道奔涌,猛烈冲刷州城房屋,犹如山呼海啸,噪杂动静,充斥耳间,让人难以入眠。
谷溪头晕的躺在床榻,只觉眼前天翻地覆,而绿蛙更是像个弹簧球,反复蹦跶,一双大眼满是智障的神态。
相比之下,小仙鹭真是优雅许多,只不过像是受到磁场干扰,一股脑的往窗户撞,羽毛炸起,奇形怪状。
“你们两这样子,真的很败坏灵兽名声。”谷溪忍无可忍的起床,抬手抓住它两,碎碎念叨,“再不好好睡觉,我就把你们扔出去喂鱼。”
“呱呱呱!”绿蛙顿时发出撕心裂肺般惨叫,而且音量无比惊人。
谷溪毫不设防,只觉耳朵都仿佛震聋,脑仁突突响个不停,突然想吃个炭烤蛙做夜宵。
还不待谷溪找绿蛙麻烦,整间客栈突然倾倒,连同地面砖石摇晃跳动,随即水浪咕噜冒出,谷溪傻眼!
霎那间,哗啦声响起,客栈多扇窗户破开,廊道内汹涌水流冲刷,许多人在睡梦中惊醒大叫。
客栈掌柜抱着钱袋子在大堂游泳,亦是第一次见水入屋,满目慌张道:“遭了,莫非仙人阵法失灵!”
不止客栈遇到大水,整座蒙城许多屋内都遇到洪水袭击,很显然阵法受到削弱,正在崩溃的边缘!
黑夜稍稍遮掩凶险场景的震撼,可孩童的啼哭声却尤为明显,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阿娘、阿娘!”
“英儿,我的孩子!”
可急促水流太过无情残忍,迅速裹挟着人,稍不注意就容易被淹没。
而另一处城中阵法处,灵力浮现,光芒流转,蠃鱼被时文施阵法围困,发出咕咕鸳鸯般的鸣叫,身形团团急转,掀起不少浪花。
叶倾绝和季成玉两人则在奋力阻击那黑影的攻击,殊死缠斗之际,不敢分神,更没办法去救助伤民。
“你们修士难道真要看着她们被淹而见死不救?”黑影里的魔修身形渐而浮现,清晰露出满是羽毛的面孔,声音模糊低沉。
“如果不是你,蒙城阵法根本不会破解,现在还倒打一耙,真是卑鄙!”叶倾绝手中灵鞭挥动,已然有些微弱,渐而吃力。
见此,季成玉手持灵剑逼近,阻击魔修的偷袭动作,以免它干扰时文施的法阵,“休想逃!”
黑暗之中,时文施的意识亦探查到蒙城落水人们的危险处境以及祈祷般的话语。
水流漩涡里小女孩眼看就要被吞噬,若是现在停止对蠃鱼的攻击,一切就可停止。
蠃鱼破坏蒙城数千年的灵力阵法,没想却也组成其中的一部分,让今夜围捕变得颇为困难复杂。
犹豫间,时文施听到少女清亮声音响起,于幽暗处,格外明显。
夜风羽翅挥动,谷溪抬手一把拎住湿漉漉的喊娘亲的小女孩,手忙脚乱保住哄道:“放心,你娘亲没事。”
虽然话语很快被潮浪声遮掩,但时文施却骤然安心,随即专心注入灵力于蠃鱼鳞片绘制繁复符纹,既然杀不得,那就拿它镇水!
耀眼光波如同水晕般渐散至蒙城地面,带着天然的镇定,顷刻间,街道巨浪渐而平复,轰隆声响亦减弱,似有消停迹象。
魔修眼见蠃鱼竟然被时文施阵法压制,恼羞成怒,愤愤骂道:“该死!”
黑雾遮掩身影,迅速冲撞开叶倾绝和季成玉两人,而后奔向结阵的时文施。
叶倾绝唇间吐出鲜血,季成玉亦面色苍白流淌冷汗,可两人却不约而同看向时文施!
那不断膨胀变化的黑雾,犹如从天而降的硕大山石,压迫十足逼向时文施,须臾间,吞没所有,只余震动颤响,惊雷也不过如此。
谷溪远远赶过来就看到惊心动魄的震撼一幕,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完蛋,时大美人不会被压住了吧?
那自己岂不是得上演愚公移山,又或者劈山救母?!
没想,黑雾之中猝然透出多道刺眼亮光,犹如多把尖锐灵剑穿透而出,猛兽般嘶吼声响起,数不尽的黑羽飘落,一片寂静。
随即时文施仿佛从黑暗之中踏着光显身,那槿紫裙裳微晃,乌发垂落,美目如漆点缀,强大而从容,虽未飞升却已经有仙人风姿。
谷溪痴痴看向光风霁月般时大美人,弯眉憨笑的朝她挥手,感慨难怪她的迷妹那么多!
此时绿蛙从竹篓里爬出,突兀的叫嚷,“呱呱呱!”
“哎,你叫错警报了吧?”谷溪困惑嘀咕,小仙鹭先一步反应过来,扇动翅膀,迅速飞离。
随即谷溪看到一只长着人面的黑鸟快速飞过来,顿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好丑!
而原本从容自若的时文施,没想到少女会在自己眼前被魔修的妖雾吞没,顿时神情骤变,不复先前镇定沉稳。
寻常修士若没有护身灵珠都无法禁受妖雾的侵袭,更何况少女一个凡人,她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