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再次被分散到不同的场所,江若江一下就掉在实验台上,他撑起身子,揉揉跌疼的屁股。在上一轮,安黎始也是被传送到B教学楼的实验室,传送的地点应该是固定的。
阮正变形的事情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江若江之前以为蛆虫是随着时间长大的,所以最后一轮才是它们的攻击时间,前几轮可以用来找出消灭幼虫或苍蝇的方法。
可现在的情况是,蛆虫和苍蝇是同时存在的,只是他没碰上罢了。
变形前的阮正跟他们处在同一个地方,那时候的他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样,加上运动场上玩家都没有发现苍蝇的踪迹,可以确定阮正不是在运动场被传染的,从被传染到变形应该有一个“潜伏期”。
恐怕每一轮的结束就是被传染者发病的时间。
那处于“潜伏期”的玩家也算苍蝇吗?
阮正到底是在哪里碰上苍蝇的呢?
蓝发青年搜索着实验室内可以充当武器的物件,因为这一轮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蛆虫还有苍蝇,包括阮正,也包括第一轮中七个玩家都未曾见过的幽灵一般的苍蝇。
校服的裤袋塞满咣咣当当的器具,口中念念有词的江若江从实验室出来。他轻声念着诗句,刺激大脑的运作,这一段诗节没有关于安全地点的特征的提示,难度比前一段大。
右脚的鞋底刚落地,危机感像是闪电一样打断了他所有行动。
就在楼梯处,一个人,不,一个苍蝇人正观察着江若江。那颗苍蝇头在原本属于阮正的壮硕躯体上也显得巨大异常,橘红色的复眼占据了半颗头,它的背部贴服地盖着透明的膜翼。
我去!真的是《变蝇人》。
不过这考试里面的苍蝇人外形比电影里面好看,观感良好。
但好看有什么用啊!
江若江深吸一口气后朝反方向逃亡,楼梯都不用走的直接跳,这种靠触碰传染的怪物绝对不能与之发生正面冲突,能避则避。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把苍蝇人出现的消息呼喊出去。
三栋教学楼是紧挨着的,他们约好的集合地点又是A教学楼,如果玩家正无知地向这边聚集,手上又没有武器,怕是会造成一网打尽的全灭结局。
他嗓门够大,附近的玩家应该能听见。
把自己锁在一楼的教室后,江若江背靠着门凝听走廊的动静。苍蝇具有优越的嗅觉和视觉系统,无论自己藏到哪都会被发现,那还不如找个有利的空间进行反击。
恼人的嗡嗡拍翅声暴露了苍蝇人所在的位置,朝着走廊的锁紧的推拉窗外一个苍蝇头飘了出来,然后是它浮空的身子跟扇动的翅膀,苍蝇头面朝江若江的方向,四肢弯曲地下垂。
蓝发青年一步一步地走到教室的另一侧,后方是平开窗,随时能跳到外面的草坪上,有利于逃跑。
放在身后的双手指缝共夹着十把解剖刀,江若江不是马戏团里飞刀表演的演员,命中率肯定没那么高,纯靠数量取胜。
苍蝇人抬起手抚摸着凉丝丝的玻璃,它的手心有层厚茧,下臂线条明显,那都是长年累月的锻炼痕迹,不知道被苍蝇占为己有的阮正看见此情此景会作何感想。它握着拳,臂肌鼓起,一下就将玻璃粉碎,碴子四飞。
职业为健身教练的阮正是他们所有玩家之中体格最好的,只是没有习惯这个游戏世界,才显得懦弱不起眼。如今他的身体被苍蝇掌管着,颇有豺狼虎豹之姿。
它从玻璃窗的破洞飞了进来,被这强壮的体格所误,透明的翅膀伸展不开,有几秒的窒礙。
江若江锁定了苍蝇人的位置,一下飞出所有刀子,小小的解剖刀自然不会对苍蝇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不指望能重伤对方,因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对翅膀。
飞行的优势太大,他必须先断掉对方这个优势。
苍蝇人感应到飞刀的轨迹,张开臂弯挡去了大部分攻击,上肢多了些伤,但翅膀还是被三把漏网之刀划破了一部分。
那时江若江已然跳出窗外,落在草坪上冲到A教学楼,没想到教学楼前还站着一个女生。她把头发捋了上去,另一只手握着两把拖把,等江若江靠近便给了对方一把,好歹不用近身赤手空拳地搏斗。
拿着拖把的江若江哭笑不得,他们唯一的“武器”未免有点滑稽。考试里面肯定会有能用来对付苍蝇人的道具,反正不是手上的拖把就是了。
江若江对这场考试把握不大,甚至连这一轮诗节的谜底也没想出来。
来A教学楼是为了完成昨晚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调查常平末的办公位置。
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他唯有先做能做的。
到了教室办公室,他们有默契地分头行动,琴复己去茶水间拿塑料袋装鱼液,江若江去查找常平末位置上的个人物件。
情况紧急,他索性将办公桌里外的东西都倒出来,抽屉也整个拆下了,一大叠写满文字的纸张倾洒在桌面,一把钥匙从纸堆里掉了下来。他捏着那把钥匙,惊疑地凝视着那叠有板砖厚的纸,纸上是手写的如诅咒一样不断重复的字。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谁?
常平末想要杀谁?
之前跟罗亦君她们聊天的时候有提及琴复己跟安黎始在一楼的宿管值班室找到一张便利贴,常平末是想要杀了那个贪婪无道的人吗?然后失败了?
嗡嗡嗡。
江若江扭头望向办公室门外,苍蝇人拍动着受损的翅膀,歪歪斜斜地跨过栏杆,降落在走廊上。
“琴复己!”
茶水间的女生耳尖一提,便从这声带着惊惶的喊叫中得知苍蝇人的到来。
她大步奔出茶水间,如同跨栏一样跨过数个办公桌。与此同时,苍蝇人亦提腿跑向江若江,江若江甩出仅剩的解剖刀,随后提起拖把住苍蝇人的复眼捅去,琴复己则举起一把电脑椅抛过去,正正砸中苍蝇人的肩膀。
滋滋。
窗户猛地被琴复己推开,蓝发青年明白他们没有胜算不可久战,向后撤了几步立刻被搂住腰腹往下跳。
下坠时身体直直被一股向上的力冲撞,内脏像是要从喉咙蹦出来。
这种高度受伤是必然的,他只能护住头部,避免造成致命伤,琴复己垫在江若江身下,打算承受两个人落地时的反作用力,但最后江若江还是翻过身来保护住对方,两人以侧身的姿势坠地。
卡塔。
左臂的骨头与草坪相撞的时候发一声闷响,江若江意识到自己骨折了。可是他的脑袋受到震荡,没有感觉到痛,只觉得晕晕乎乎,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
凭着本能地站起来后,他捂着脑袋,就被身边的人背了起来,背他的人不高,江若江的脚不得不拖着地。
琴复己的力气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困惑。
他们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好在苍蝇人的翅膀受损,飞行时候平衡力变差,行动颇迟钝。
它在半空跟了琴复己二人十几米后,似乎觉察到什么,掉头就往宿舍楼的方向飞去。
女生见状立即将江若江放在草坪上,给对方肿胀成馒的骨折处头涂抹鱼液。蓝发青年此时才缓过来些,头脑的眩晕减轻后取而代之的是骨折导致的钝痛,鱼液需要时间发挥治愈作用,他接下来都必须忍着痛完成考试。
江若江深吸一口气,休息不到一分钟便站了起来,张开手展示那把在常平末的办公位置上找到的钥匙,钥匙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便利贴写了三个数字。
“走吧,去综合楼。”
濛濛雾气挡住了距离稍远的景象,从宿舍楼根本不可能看清教学楼的状况,谢森不确定还需不需要在A教学楼集合,她不敢贸然离开这里,单凭自己一人,一旦遇上了变成苍蝇人的阮正只有死路一条。
她扶着窗台俯视楼下的人行道,有个褐发鱼骨辫的女人在行走,是青卿。
随后,她看见人行道缓步走来了一位低马尾的女生,女生露出自己流血的手背让青卿也照做。女人没有携带武器,只好用牙齿咬破手腕证明自己不是蛆虫。女生随即说了几句话,青卿顿住,点点头,好似答应了女生的要求。
谈话结束的两人在人行道上一同前行,中间隔了得有两米。
谢森不明白罗亦君为什么要找青卿组队,青卿之前的表现太过自私,不会是队友的最佳选择。
是因为找不到江若江和琴复己才退而求其次吗?
饶是青卿本人亦没料到罗亦君会跟自己组队,对方称需要一个有实力的队友,而她也认为独自行动弊大于利,所有便暂时达成合作。
褐发女人将太阳穴两侧的碎发绕到耳后,嫣然一笑:“怎么不找那个可爱的小女生呢?你们不是发小吗?”
“她还没适应游戏。”罗亦君按了下额头回答,像是头有点疼。
“是吗?”青卿扭头朝后一看,笑意更深,“哎呀,说曹操曹操到。”
气喘吁吁的谢森终于追上她们,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挡住罗亦君的去路,生怕对方走了。
“找到你了。”
罗亦君不忍地蹙起眉,嘴唇微微张开,组织着又摈弃了许多话:“回去吧,很危险的。”
谢森舔了下干燥起皮的嘴唇,说:“我没关系的,你们要去做什么?”
“去找能解决苍蝇人方法,罗亦君说她有些事要去证实。”青卿抱着臂,风情万种地托着下巴。
“我不能去吗?”
“不能,你还是找个地方把自己锁起来吧……这样比较安全,别乱跑了。”罗亦君语气强硬,她不想说这种话,但是没办法,果然面前的女生立刻露出失望的眼神,似是被遗弃的幼犬。
谢森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弱,明明两个人都是在同一时间进入游戏,可罗亦君就是比自己适应得好,也足够聪明。
这些话都是为了让自己生气,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地躲着,而不对罗亦君感到愧疚。
她知道对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既然罗亦君装这个恶人了,她不能强行跟上去帮倒忙。
谢森不介意罗亦君嫌弃自己,她怕被抛弃。
于是她苦笑着点点头,叮嘱对方一定要小心,说自己会乖乖等着的。
临走时,罗亦君在她耳边吩咐了一些话,眼眶有点红。
两道高挑的背影没入雾幕,周遭的温度似乎降了些,谢森摩擦着起鸡皮的上臂,魂不附体地回到楼里。几百米之外,青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罗亦君,不禁打趣道:“你像个过分保护孩子的母亲。”
“我只是想让她好好活着。”
“那也不是万全之策,苍蝇也有可能去找她。”
“比起她,我们是更加显眼的猎物,没必要舍近求远。”
“……”
另一边厢,谢森蹲坐在宿舍阳台的角落,门窗紧闭,因为罗亦君让她待在阳台,方便观察环境和逃跑。她偶尔不经意地瞧见洗漱池上的玻璃镜里自己怯弱的面容,只觉得好笑。
有人在敲打宿舍门,发出每个玩家的声音,罗亦君、琴复己、江若江……她知道这又是那些假装成人的蛆虫。
敲打声持续了很久,每一次都敲在谢森脆弱的心上。
哪怕她清楚那些蛆虫之所以持续地敲门代表着他们进不来,谢森还是害怕,她害怕一个人。
巨型风扇似的的陌生噪音忽然降临,她向噪音的源头看去。
体长接近两米的苍蝇用它的肢体吸附在玻璃窗上,单单是它的翅膀面积就比谢森整个人都大。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