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微凉,风吹过道,形成一片穿堂风,温褚就是在这个时候踏着夜风入门。
时值临睡时分,别墅里的灯已熄灭,翠红扶着雀召同白麟早早上楼休息,空荡的客厅里唯独剩下了一人。
温褚站在门边,开了一盏玄关旁的暖色氛围灯。
灯光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笼上一层昏暗的滤镜,再往里走几步,便是众人时常聚集的客厅。
几步之外,视线里便是一个躺在沙发上有些隐约的身影。
温褚走近,便见晏河清缩在沙发上笼做一团管自己睡着了。
不远处的暖色调灯光斜着照在他露出一半的侧脸上,因为睡姿的缘故,线条本就有轻微圆润的脸颊在此刻看上去更圆了。
若是完全静下来,还能听见绵长的呼吸声。
凑近一个正在睡觉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温褚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被拉近,直到鼻尖稍微向前便能直接碰到,在昏暗的光线里,比平日里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就在眼前。
温褚的视线落在那闭着的双眼上,落在乖顺地搭着地根根分明的睫毛。
而后,他往后退了一点,视线下移,落到眼前人的唇上。
平素这双水润饱满的唇跟着主人惯常东说一榔头,西嚼一棒头,吵得人不得安生。
但眼下,没了主人张扬性格的加成,这唇就乖了。
他就这么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几秒后,他轻轻覆了上去。
......
第二天是周末,温褚不用去上班,正好他们这一群人也能坐下来好好聊聊。
晏河清用目光巡视了在场的人,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商量事情了,请所有人放下你们手中的游戏机、平板、电视遥控器或是每日晨报。”
在他的点拨下,几人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
翠红依旧是全场的气氛担当:“晏仙,我们今天要说什么呀,不会是如何去找那个男人吧!”
晏河清赞赏地看了眼他,而后道:“今日我们确实是要商量这件事的。”
正说着,他手往旁边挥了挥,一本厚厚的册子便被递到他手上。
“我手里的这个,正是温褚昨儿叫人去查的有关那个男人的背景,还有一些呢,是我们关于相关事情的不负责推测。”
他说完,将手中的纸分成几份,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你们先将手中的东西看完,然后可以互相交换着看,以便节约一些时间。”
不过须臾,三人先后表示自己已经看完。
晏河清朝他们点点头,很满意他们这个看书效率,随后,开始自己的见解:“尚华,39岁,目前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一幅画在圈里很吃香,但本人属于神龙见头不见尾的类型,所以一画难求。”
“海上邮轮之行据说是受主办方邀约,特意来参加的,但看见我们后上来搭话的目的尚未可知,这个我们再论。”
晏河清将手里的纸张翻了几页,接着说道:“现在,我想聊聊关于我们这么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些精怪之事。”
他又将目光走了一遍过场,冷声说:“接下来我问你们或是你们自己说的,我都希望是出自他们心中真正的所想,谎言不会隐瞒好你的身份,指挥加速我们这个团队的土崩瓦解。”
“是!”翠红相应地最为热情迅速。
雀召次之,老年人身体机能不行,反应不过来,但态度良好地点下了头。
白麟稍微慢了些,但面子上总还算过得去,不敷衍。
最后,是那个总在沉默的温褚,在晏河清上目线的攻击下,他“高冷”地嗯了一声。
“首先,我先坦白自己的情况,我失去了很多的记忆,所以只有来宁城的五年时光,目前恢复了一些短小的记忆片段,现在记得温褚他是我的朋友,其它的暂时不知道。”
“朋友”温褚:“......”
“接下来,翠红说说自己的情况。”
翠红倒是不含糊:“我其实也是活了很久的鸟儿,先祖是灵力至纯的朱雀,但可能是环境导致,朱雀能栖息的地方越来越少,于是,朱雀族中的雀儿开始与非朱雀血脉的雀儿繁衍生息。到了我这代,血液里至纯的朱雀血脉便没那么多了。但是很幸运,那天可以碰巧掉到晏仙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手上,也幸亏小女孩让晏仙看着我了,不然我可能不知道就成了哪里的死鸟了。”
下一个轮到雀召。
雀召缓缓道:“虽然晏仙早已不记得了,但是从前我们也算是点头之交,后来世事变迁,我成了驻守山的山神之一,直到那个男人出现逼迫我失控,现在,看着手里的照片,我可以确定,当时那个在山中装作迷路之人的男子正是他。”
白麟紧张地挠头:“我,我的身份就没大家那么高级了,我就是个散练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大本事,只是力气比寻常人大了不少,可以帮忙干不少体力活,能与大家相遇在此,我很高兴。”
白麟说完,这下一个就该温褚了,但晏河清却先伸手拦下了。
他转过身从沙发背上又找了一张纸,将其递给白麟,“你先看看,上面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白麟捏着那张纸,表情有些怔愣,几秒后,他将纸转了过来,朝众人展示,同时,嘴里疑惑道:“师父,您是在逗我玩吗?这上面不就是我吗?”
听他这么说,其余的人都因好奇看过来,就见一张山水背景彩色照片里,站着一个满身狼狈泥泞的人,那人脸被相机拍了个正着。
与拿着纸的白麟长得一模一样。
但晏河清却对这话不赞同,他下巴轻点照片的方向,反问道:“你再仔细看看,那照片上的人脸眼尾处有一颗很明显的痣,你有吗?”
话是如此,白麟也真得重新看了一遍照片,果真在那人脏兮兮的眼尾处看见了一颗痣。
“这这这不是我,那这是谁,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样?”
所有人也都带着这个疑惑看向晏河清。
晏河清朝着翠红的方向道:“翠红跟着我的时间最久,按理说应该是见过的。还记得乾州案吗?”
翠红点头,“记得记得,我还记得那里的山神墨寒星恢复神情后脾气很好,人长得也帅,还有那个小雨,小小一个姑娘,竟然爱跟我们玩闹鬼游戏,当时跑得我腿都断了。”
晏河清:“......谁问你这个了......”
“我是想问你,可还记得乾州案中那一群失踪的人,最后还是你去把他们带回来的。”
他提醒于此,翠红脸上却是困惑不已,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
见此,晏河清不再卖关子,而是直话直说:“这人是乾州案中的一个被困人员,名叫白麒。”
白麟...!!!
白麒、白麟。
名字如此相像,长相亦是如此,要是有人说二人毫无关系,也就只能说明这人脑子有问题,以后再说什么,可信度都要大打折扣。
白麟低声喃喃了几句“白麒”,而后又将白麒的照片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内心有些震荡:“这难道就是我传说中的哥哥!”
“哥哥?”众人第一次如此有默契地回复了同一个回答。
他点点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告诉过我,说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但因为那时他们的条件不够好,所以只能将哥哥送养出去,我妈还嘱咐我,要是有朝一日可以见到哥哥时,代她向哥哥说声对不起。”
“那你爸呢?”角落的翠红突然冒出不合时宜的一句话。
被这话刺得有些受伤,白麟的目光迅速黯淡了下去,但说话时,语气又很自然:“我小时候,他吃喝嫖赌样样干,之后因为偷东西蹲了几天派出所,放出来的那天因为太高兴而去酗酒,酒精中毒送进医院抢救无效,死了。”
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白麟说完,还有心情打趣其他人:“我说完了,该你们谁了。”
温褚:“节哀。”
听到温褚的话,白麟脸上浮起一层笑:“节哀啥呀,我还没记事的时候他就去世了,那个烂人死了反倒是件好事,只是可怜我妈独自一个人抚养我长大。”
他是这个态度,那么接下来再说什么也都不合适了,所以,话题自动顺延到本场聊天坦白局的最后一位——温褚。
温褚发言前,晏河清突然举手。
他看向他。
“等会儿我可以提问吗?”
温褚点头,然后开始他的故事。
“我曾有一个爱人。”
话题如此短暂,威慑力如此得大。
“什么,那那那她现在境况如何?”晏河清求贤若渴地看向他,一双眼溢出的全是八卦。
温褚看了他一眼,道:“还活着。”
晏河清替他放下心来,“那就好,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但现在并没有恢复这层关系的迹象。”
晏河清:“为什么?”
温褚:“他不记得我们从前种种,我想等他自己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