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静都安静!”
絮城一中作为省重点高中,不仅学生魔鬼程度令人胆寒,连老师的改卷速度都让人惊诧。
两天的考试仅仅在一下午就出了结果。
学习委员陈泽恩手脚麻利的打开电子白板。但是教室的网络不好,班上一群人只能屏息凝神看着白板上的小圈转啊转。
“东子,我感觉我这次数学要凉怎么办……”
“你先别凉,我化学只有60,我先凉……”
作为省重点高中里又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1)班,即使头上悬着老刘“禁止对答案”的禁令,考完试一群人头围着桌子把试卷一展,跟标准答案也差不了多少。
江逾白不在乎这些,翘着椅子哼着歌,频率和白板上转圈的频率一模一样。
“你他么别抖了…白哥,我俩要紧张死了。”
江逾白看着马逵发抖的样子简直想笑。
对方脸都涨红了,扭过头,发现后面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马逵气急败坏的转过头,开始和王浩东咬耳朵:“你猜猜他俩谁是第一。”
王浩东推了推眼镜:“砚哥。”
马逵呸了一声:“背叛!要我就说白哥。”
“赌不赌?”
“一星期冰棍儿。”
两人撕巴的时间当,白板上的成绩已经加载了出来。
excel表上面第一赫然写着何砚的大名。
何砚,680分。班级排名:1 年级排名:1
江逾白:650分。班级排名:2 年级排名:6
何泽恩:615分。
尚小雯
……
马逵此时已经顾不上找自己的成绩了,嘴巴大张到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靠……砚哥甩了白哥30分。”
哪怕在1班,曾经也有着固定的1位。那便是江逾白,同学们甚至都习惯了这人开挂一般做着梦还能拿第一。
但是现在这个挂遇到了更厉害的挂。
江逾白没戴眼镜,眼神好着,一眼就瞅到了第一名。他吹了吹口哨,自来熟地把手搭到何砚的肩膀上。
“不赖嘛,小伙子。”
何砚身子明显一僵,被那手搭了一下才回神。
“你也很厉害。”
此言不虚。这几天他明显能感受到身边这人对学习的不甚上心。但是语文英语好到可以超过文科班第一,数学128分,在这个竞赛难度的试卷下已经是很可观的成绩,然而在语文英语的映衬下,也显得平庸了许多。
成绩表登时点燃了班上喧哗声,一群人挤在讲台上,看自己成绩,看死对头成绩,看暗恋对象成绩。小小一方讲台几乎要被这重量给压垮了。
直到老刘进来,赶狗儿似的把人都赶下去。开始做放假前的班会。
“这次考试的成绩大家也都看到了。暑假!不要光顾着玩,假期,就是你弯道超车的最好的机会。”
“高考已经近在眼前了!所有人!都要紧张起来,动起来!不能在再躺着了!”
马逵气的直哼哼:“卧槽,到底为什么要在放假之前考个试,我现在回家都得挨抽。”
“现在我点几个名。”
“马逵,严重偏科,你个数学咋能只考个90分?啊?!你就等着你的小三科带你飞?我告诉你,你数学起不来只能在地上爬。”
“陈泽恩,语文,还是不够。下次语文再考这么多分你干脆别当中国人了。”
“王浩东,数学这次可以,化学怎么只有七十多?又睡觉了?”
“何砚……”班上人大概都没想到作为第一名还要被老班开涮,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这次还可以,语文英语可以多向江逾白请教一下。”
“你待会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老刘把班上人基本都薅了一遍之后,才肯作罢。等到一班放学之后,隔壁二班都已经走光了。
“我靠…不是说二班跟我们班水平差不多嘛?他们过得这么幸福?”
絮城一中领导在这一届做了一个小改动。原来是1班一个班独大,现在升了高三,又从每个平行班里抽出了尖子生,组成了二班。
美名其曰:有竞争,才有进步。
“我呸!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他们这次不是又没考赢我们吗?”
王浩东朝马逵狗头上呼了一把:“你管呢?请我吃冰棍,快。”
尚小雯收拾东西很慢,站在教室大喊:“马逵,我也要。”
结果一扭头发现教室里还有两个人没走,何砚在做物理改错,江逾白在……睡觉。
她轻声对何砚说:“砚哥,待会出去记得关灯。”
等江逾白一觉睡醒,四面的窗帘已经被拉上,整个教室都陷入暗黄的阴影中。
他抻抻懒腰,长手猝不及防打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卧槽!”他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收回手,发现何砚脸上已经多了一道红印。
“不好意思啊…”他伸出手,又顿在半空,“你这放假一点都不积极啊。还不走?”
何砚面无表情地揉揉脸,才慢慢开口:“我找刘老师有事情……”
“那你找他去啊!在这坐着干什么?”
“……”
何砚觉得这个脑子聪明的天才,在刚睡醒时智商会骤降。
“刘老师不在,我在这等会。”
“哦。”江逾白晃晃脑袋,并不关心老刘找何砚所为何事,起身收拾书包,“那我先走了。”
校服外套被他懒散的搭在肩膀上,走到教室门口了,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头来。
“对了,何砚。”夕阳在走廊洒下辉光,落在少年白色球鞋边上,“假期快乐。”
何砚顿了顿,喉咙像哽住了。
江逾白没有停留,转身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昏暗的教室里,发了好一会愣。
即便不是正午,絮城的小巷依然热的像烤炉。江逾白在学校超市买了根冰棍,被老板认了出来,给他免了单。
少爷大概受不了这毒辣的阳光,嗦着免费的冰棍,扭头拐进了政教处。
“爸——”
他拖长的嗓音清亮,响在政教处的走廊上。
不出两秒,尽头的门就被打开了。
“瞎喊什么!”门后是江校长严肃的面容,厕所烟民看见能一下溜出三里地的那种。
“都说了!在学校喊我老师!”
江逾白像是对这套早已免疫。
“好的,江老师——江校长——开车带我回去吧——你儿子要——热——死——啦——”
江年旺几乎要气的撅过去,吹胡子瞪眼半天,也只能拎起儿子的一只耳朵,恨铁不成钢。
“你就懒成这样?!走路十五分钟的事,非要蹭车!”
“这种天气走路上会死人的!”
江逾白据理力争。
“那好吧。你把这沓资料送去给你班主任,完事了我带你回去。”
江校长不甘示弱,将一沓厚厚的考试分析塞进儿子怀里。
江逾白也不恼,眼睛一弯,笑眯眯的跑出去。
“得令!”
傍晚的校园冷冷清清,远方压着一团火烧云。江逾白哼着歌上了四楼。因为放假的原因,教学楼里杳无人烟,连办公室的老师也早早收拾东西回去过暑假了。
他刚到语文办公室门口,还没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你家里这个态度对你复读是没有好处的,你要多与家里人沟通,没有什么是沟通解决不了的。”
“还有就是,你让我找的那套房,我去问了问,房东已经不租了,你还是得考虑一下家长陪读。”
“何砚。”老刘的声音并没有平时的严肃,有点沙哑,“你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学生,老师也尊重你的决定,房子的事情我帮你再问问吧。但是你这么和家里僵着也不是个事。”
江逾白没有偷听的习惯。但是教学楼里实在太静了,老刘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何砚要租房子?学区房吗?
江逾白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和从里面出来的老师撞个正着。
“欸哎呦,小白啊。咋站在门口啊?不进去?”
江逾白脑子还有点木,透过门缝呆滞地和里面的何砚对上了眼神。
“我帮我爸来送个东西。”江逾白如实回答,然后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什么,“蔡主任!我都说了不要叫我小白!跟叫小狗似的。”
“小狗就小狗呗,我们老师都看着你长大的,你不就一小白狗吗?”
江逾白从四岁的时候就被经常被江年旺带到学校来玩。他小时候说话也逗,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哄的人心花怒放,因此在絮城一中老师中荣获了“团宠”一职,大熊猫级的那种。
江逾白懒得和蔡主任开玩笑,从鼻子里哼哼两声,侧身挤进办公室,不理人了。
“你先回去。”老刘朝何砚挥挥手,然后看向江逾白,正准备叫人留下谈话。
江逾白瞅见老刘这个眼神,立马把资料往旁边空桌上一放,脚底抹油拉起何砚溜了。
“刘老师再见!有啥话开学再说吧啊。”
两人下了四楼,才恢复成一贯的并肩姿态。
“你要租房啊?”
气氛太尴尬,江逾白摸摸鼻子,找了个话题,又觉得不合适,连忙接着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老刘声音实在太大了。”
“没事,我是要租房。”
……
江逾白发现这个人在把天聊死这件事上很有天赋。
“没租到?”
“一开始拜托刘老师帮我找的,但是那个房子房东不租了。”
“学校前面那个小区里面不都是学区房吗?咋会租不到?”
“房租太贵。”
……
一直下了楼,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江逾白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然而没等他实践这个想法,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江校长的洪亮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
“东西送完了没有?能不能过来了?不然我自己回去了。”
“马上呢,别催嘛。”
说着朝何砚挥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但是腿还没迈出去,又转了回来。
“加个微信吧,同桌。”
最后一个字声音上扬而且拖得很长,显得像在撒娇似的。
何砚没有拒绝,把手机递了过去。
江逾白低头一看,款式还算新,但是屏幕已经四分五裂,像是被摔过。
他笑眼弯弯加上了微信,这才转身走进了暮色小巷里。
没过三分钟,何砚手机震了震。
[芋头白]:我是江逾白。
[芋头白]:小狗招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