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中小学全面开学。而絮城一中暑假冷清的主干道,在今天恢复了拥堵。
好在江逾白是步行上学,但是今天他还是起晚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第一个闹钟没有响,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响了没听到。
当他顶着一头呆毛走到厨房,喊着“林姨”。
没人应声他才迷迷瞪瞪想起来,两个星期之前保姆就回去照顾孙子了。
其实一开始时候江年旺并不想要保姆,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公立学校的校长,家里奢侈到请保姆,传出去不好听。
这个保姆是他们一家在餐馆里庆祝江逾白十五岁生日时遇上的,江逾白在餐馆里带着金色的生日帽,面前是定制的精致蛋糕,正双手合十准备吹蜡烛。
刚刚张嘴,餐馆的另一个角落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询问之下才得知,一个中年的女服务员被醉酒的大汉猥亵,抬手反抗却遭到经理的斥责:
“涂大哥可是我们餐馆的大老板,你怎么敢对他动手动脚的。”
江逾白在一旁目睹了全程,周轻玉作为女性,更能够共情女性的困境,伸手就把中年妇女拉过来,说不要再在这里做了,不值得。
把人带到家里问起来才知道,女人的儿子在外面留学,开销很大,处于生活的负担,她不得不出来打工。
当周轻玉和江年旺还在为是否留下这个保姆争执的时候,江逾白就已经已经提前做好了选择。
他自己一个人将家里二楼多余的一间小客房收拾出来,对着女人说:“林姨,你住这吧。”
江年旺有点生气的问起来,江逾白理直气壮的说:“你们从来都没有回来给我做过一顿饭,连过生日都宁可去外面的餐馆,也不愿意一起吃个饭。”
他声音有点大,听起来有点颤抖:“我小时候在奶奶家,都是一起煮一顿长寿面吃!现在把林姨招进来,我上学就想吃家里的饭!”
小时候没能陪伴在儿子身边是他们二人最大的遗憾。江逾白深知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拿这个事出来说。
林姨和他们家相处的很融洽,乍一走,江逾白还有点不适应。
他站在厨房中微妙的眨了眨眼睛,有点遗憾想:以后起床晚了估计都不能吃到新鲜的早饭了。
但是时间不允许江小白同学在这里伤春悲秋,因为他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
虽然迟到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开学典礼当天迟到,多多少少有点不给老师面子,更何况他爸还是学校校长,他也不想江年旺难做。
他抓着书包匆匆蹿出了门,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而江逾白像尾灵活的鱼,在车流和人群中穿行奔跑,平时一刻钟的路程,五分钟就到了教室。
教室里,何砚还坐的笔直,在复习今天上台的演讲稿。
他刚背到最后一段,迎面扑过来一阵热风,随后就看见江逾白因为跑步而潮红的脸颊和在清晨分外明亮的双眼。
“让我们以青春作桨……”
猝不及防被热风扑了一脸,何砚昨晚就背的滚瓜烂熟的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卡壳了。
然而江逾白并没有注意,像是得到拯救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开始大喘气。
王浩东听见后面喘气的声音,还以为操场的流浪狗跑到教室里面来了,扭头一看,发现是江逾白。
“我靠……”马逵也跟着转头,“白哥,你怎么喘成这个狗样?老刘骑电动车追你屁股后面了?”
江逾白现在累得慌,早上没吃早饭,加上刚才一顿跑,他现在都有点晕,干咽口口水,缓了好一会才说:
“起晚了,我刚一路跑过来的。”
路过的张晓磊觉得新奇:“不是,白哥,你还怕迟到啊?你平时迟的到还少吗?”
“就是就是。”
江逾白差点被这群人气撅过去,揉着眉心转过头,想逃避话题。
一转眼就看见何砚锋利的侧脸,突然福至心灵,嘿嘿一笑:
“我这不是怕错过我们砚哥第一次演讲吗?”
……
三个人罕见的同时闭了嘴,不知道该感叹他们学霸二人转感天动地的感情,还是该提醒江逾白:
何砚其实之前就演讲过很多次,只不过少爷每次升早旗都睡过了。
但身旁何砚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开口:“没吃早饭?”
在听见身边人肯定答复的时候,却微微蹙了下眉。
最后还是老刘进来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氛围,他大步踏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拍拍手:“现在下去听开学典礼啊。”
“都不许喧哗!!拿好自己的单词本,笔记本,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学习!”
“男生一队,女生一队。拿好凳子。”
江逾白随便从草稿本上撕了一张纸揣在兜里,就准备起身。
楼梯间现在有三个班在一起下楼梯,人挤人,摩肩接踵。
江逾白一边稳住自己有点发晃的身影,一边暗暗感叹:得亏自己长得高,能呼吸到上层还算清新的空气。
一扭头看见自己身旁的人冷着个脸,呼吸着比自己还清新的空气,又不满的哼哼两声。
何砚察觉到江逾白的视线,稍微低下头,问:“怎么了?不舒服?”
人声鼎沸,在喧哗之中江逾白并没有听到后面一句。
瞪起眼睛,模样和家里那只小发雷霆的三花一模一样:“你现在觉得自己呼吸的空气清新吗?”
“……”
这真的是何砚上了这么久高四以来,第一个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他都有点怀疑江逾白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
何砚在高三(1)班的队列里放下凳子,就跟着老刘去了主席台后方准备演讲。于是江逾白就非常命好的拥有了两个凳子。
主席台上宣布开学典礼正式开始,等一群人升完国旗坐下时,江年旺就开始了作为校长的演讲和寄语。
中年男人特有的大舌头嗓音透过劣质的话筒,传到下面人的耳朵里。江逾白无聊的打个哈欠,脱下校服外套,铺在两个凳子上。
台上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传过来。
“……”
“高中是你人生中最应该奋斗的时候!要拼搏,要不负青春,绝对不能躺平。”
江逾白听着广播,哼着歌,拍拍校服上的灰,顺势躺下了。
看的后面的张晓磊直呼牛逼,旁边二班的女生看见江逾白这个样子,集体红着脸偷笑。
高中领导的讲话向来是又臭又长的,透着一股形式主义的味道,加上今天太阳足够热,底下学生的头都垂的低低的。
一直到何砚上台讲话,死气沉沉的人群里才传来一股骚动。
“卧槽……他就是何砚?”
“真的好帅啊,你看那身材,绝对有185。”
“成绩还好,简直就是天菜啊。”
身边一片嘈杂喧哗,但躺着的人还没有要醒的趋势,一直到何砚演讲完下了台,这个还躺在坚硬的凳子上悠闲阖着眼。
等讲话结束后好一会,底下的讨论的声音才渐渐消散下去。
但是何砚过了一会才回来,此时典礼已经接近了尾声。
见何砚回来了,后面的张晓磊想伸手把江逾白推醒。
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何砚拦住了。
“没事。”他低声对张晓磊说。
然后非常自然地在江逾白旁边蹲下了。
完全忽略了身后张晓磊张大的嘴:身后这个傻大个心里默默爆了一句粗:
卧槽!怪不得小姑娘们都喜欢何砚!这简直就是温柔杀手。
拿出小本子!记下来!这将是泡妹的一记绝招。
直到主席台上江年旺宣布典礼结束,江逾白才慢慢睁开眼,就看见何砚那张放大的脸。
过了三秒,他的眼睛才慢慢对焦。声音还有点发虚:
“你讲完了?”
何砚“嗯”了一声,台上的老师宣布解散。江逾白才站起来,脑袋又是一阵晕眩。
马逵跟在江逾白的后面,手上拿着椅子,嘴巴没停的叨叨:
“白哥,你自己亲手说的要看砚哥演讲,结果全程你都躺那起都没起。”
“砚哥,这你不管管?”
“你这三年一次砚哥的演讲都没听过,你不可惜啊。”
马逵唠叨不成,上手去捣鼓江逾白的肩膀。
江逾白被马逵大嗓门叨烦了,提着手里的凳子就要砸过去。
“你丫的怎么知道我没听过何砚演讲?”
“再逼逼叨叨把你牙给打掉!”
但是因为脑袋实在是晕,导致现在威胁都没有什么底气。
何砚一只手拿过江逾白手中的“凶器”,一只手快速的往江逾白的校服口袋里放了个什么东西。
江逾白不解的眨眨眼,把手伸进口袋里一摸,摸到一个热热软软的物体,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食堂的三明治。
他很少在学校是食堂吃早饭,林姨走后一般都是上学顺路在外面早点摊买了,但为数不多的几次食堂早饭,全是买的这个三明治。
因为味道和林姨做的很像。
何砚看着江逾白空白的表情一下就笑了:“你不是没吃早饭吗?”
“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演讲完,从台上下来,顺便就去食堂买了,这是最后一个。”
江逾白点点头,怪不得当时演讲完半天没听见人回来。
回到教室,还没到第二节课上课的时间。老刘又不在,班上很是沸腾吵闹。
江逾白从口袋里掏出还算热的三明治,正犹豫着要不要吃,就看见何砚脱下了他的校服外套,挡在了江逾白的前面。
“吃吧,老刘回来了我帮你挡着。”
江逾白低着头,仓鼠一般吃的狼吞虎咽。余光悄悄瞄了一眼何砚,对方仍旧在神色冰冷的写题,但左手还很不协调的拿着外套。
他低头笑了两声。
他的确看过何砚演讲,还是在高一。
当时江逾白迟到,是踩着何砚演讲的声音翻进学校的。那是他第一次听见何砚演讲,也是唯一一次。
主席台的方向就面对着他翻墙的侧门,高一时候的江逾白尚且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翻墙途中短暂一愣,朝主席台那望去,就和站着笔直演讲的人对上了视线。
相隔太远,他也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
但是脸对脸视线相会的一瞬间,他还是无可避免分神摔到地上。
少爷一边摸着自己金贵的屁股,一边骂人。
势必要知道今天害的自己屁股有丝分裂的人是谁。
“演讲人:何砚。”
他远远的只能听见一句结束语。
he yan?何燕?何彦?
不重要,反正他记住了!
中午吃饭的点,记仇的江少爷特意跑到高二教学楼,在底下的光荣榜上看见了这人的长相和名字。年级第一:何砚。
原相机镜头下,肤色白皙,带着半框眼镜,嘴唇抿着。眸子真的如名字一般,透着砚石的黑,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冷和不好惹。
怎么?学习好了不起?年级第一了不起?
江逾白一下就恼了,胜负欲蹭的一下就燃起来。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江小白都认真学习,然后在月底以断层的优势拿下了年级第一,以同样的冷脸拍了张帅炸苍穹的照片。
哼哼,这种bking照小爷也能拍……
江逾白看着自己帅照嘚瑟着。
因为这事一直到高三,他对何砚的印象就是一个害得自己摔屁股的凶手!
但是现在,何砚竟然能在演讲完屈尊降贵的去食堂给自己买个三明治,于是江逾白在心里默默和那次屁股之仇和解了。
并加上了很多印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