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五的清早,门铃声响,阮溏穿着睡衣去开门。
贺冬山领人送来了十几盆植物,进进出出地搬运忙活。
瞬间,狭小的公寓露台摆满,无处下脚,客厅餐厅也放了几株龟背竹和月季兰花。
阮溏:“?”
贺冬山道:“这些是周先生选的植株,阳台有一盆是爬墙蔷薇,不是扦插的,是播的种子,您可以观察发芽状态,等长出来了会垂在阳台盛开,您应该会喜欢。”
阮溏轻蹙眉,他是喜欢观察植物,但,“我不会养花。”
“不需要您照顾,每天晚上十点后会有人专门过来打理。”
“我也不习惯每天有外人进出。”
贺冬山敬业而平静地低着眉,决定直白地告诉他:“小先生,是周先生亲自来打理。”
声调淡,语气带着职场人的一半一半,不完全说开的含蓄。
阮溏懂了。
周狗的心机罢了。
但,养花?
贺冬山读懂了他的神情,道:”锦山苑阳光房的植物就都是先生打理的,您可以放心。“
阮溏眉梢微抬。
看不出来。
工人搬完,贺冬山也离开了,还带上了门。
阮溏拿出手机,给周西晏发了个表情包。
【周西晏】:花都搬进去了?
【阮溏】:嗯。
【周西晏】:吃早餐了吗?
【阮溏】:刚醒,晚点再叫外卖。
【周西晏】:行,好好吃饭,我开个会。
阮溏刷了会手机。
乐队群里,鼓手馍子@了所有人:【找到新主唱了,周六排练合一下?】
键盘手:【1】
吉他手:【1】
阮溏:【1。】
馍子:【那就周六下午三点,蓝调音乐基地13号排练厅。】
【蓝调???我们乐队发财了??我怎么不知道?】
馍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是新主唱提供的场地,说是认识蓝调负责人,带我们玩玩。】
【牛哇,有钱人玩underground就是不一样哈,希望她能正式加入我们乐队(双手合十)】
【(双手合十)】
【(双手合十)】
阮溏:【1。】
返回聊天列表,大多都是设为免打扰的群聊,阮溏没兴趣刷了,就点了份早餐外卖,又启动了扫地机器人打扫卫生。
等习惯性走到露台,看着占了大半空间的一片苍绿,阮溏有些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晒太阳。
“……”站了一会,只能蹲下,将每种植物都扫图片识别。
是的,除了那盆光秃秃的土他知道是播种的爬墙蔷薇之外,其它的他都不认识。
阮溏看着手里上的介绍。
樱桃番茄……蔓性草本植物……
四季月桂……长绿小乔木……
小叶赤楠……
其中,阳台里,只开花的有五盆,会结果子的五盆,就长叶子的三盆。
等全都识别完,阮溏知道都是什么植物了,已经过了半小时。
晒足太阳了,外卖也到了。
阮溏打开袋子,把早餐拍了下来,报备给周西晏。
周西晏正在开和欧洲合作方的线上会议,等视频结束,再拿起私人手机时,已经过了差不多90分钟。
看到阮溏之前发来的早餐,皱了皱眉。
【周西晏】:吃那么点,喂小鸟?
【阮溏】:早上没什么胃口。
【周西晏】:荔西楼的酸梅汤不错,我让人外送,你过来跟我一起吃中饭。
阮溏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仰头喝了口冰啤酒。
这段时间见面见得有点太频繁了。
他可以接受每晚过来睡一觉,但没办法时时刻刻都黏着。
他单手打字:我想去趟图书馆,休学太久了,要捡一些回来。
【周西晏】:还是念物理?不是想转专业?
【阮溏】:嗯,所以也想顺便找些资料看一下。
周西晏没再说什么,只说会把荔西楼的中饭外送到他的公寓,叮嘱他吃了再去图书馆。
阮溏无不应好,发了粉粉萌萌的表情包应付。
然后赖在家里躺了整个白天,除了中间起来拿了一下周西晏订的外卖。
晚七点。
阮溏穿着骑行服来到地下车库,手里拎着一个黄油小熊玩偶,走向一辆通体墨蓝磨砂的改装版机车。
机车车身流线锋锐,磨砂的质感微微反射着光泽,裸.露在外的直列四缸硬核赛博。
阮溏将小熊挂到后视镜上,长腿一抬,跨坐上车,戴上全罩式头盔,五官便只剩下一双带着韧劲的眼能被人看见。
下一秒,手随意地往下一抹。
漆黑光滑的镜片落下,挡住了全脸。
机车轰鸣声在跨江大桥穿梭,男生俯低着上身,夜间江风如流水掠过。
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被衬得直挺,腰线分明,被骑行服掐得很细,但劲,透着少年的野性和单薄感。
一辆贴着卡通贴纸的宝宝车里,副驾的女生嘴里叨叨叨:“卧槽好帅好帅好帅!你看到没?太帅了!快追上去!我想拍视频发抖!”
开车的也是女生,无语:“姐,那是杜卡迪,你给我这辆剁椒鱼头加火箭燃料都追不上。”
“啊啊啊——”副驾女生全身扭曲。
……
胜鸣山下。
关唯唯看了看手表,嘀咕道:“阮溏怎么还没来。”
但他也不能发微信问。
骑车哪有闲心看微信或者接电话。
一个骑友就笑:“可能路上堵车。”
其他骑友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属于他们机车圈才能get到的幽默冷笑话。
他们这群骑友,两年前自发组建了一个车队,队名叫巡风。
关唯唯和阮溏都算是元老成员,虽然阮溏一个月才大概出两次车,但是是车队里年纪最小的,他们都拿这两人当弟弟看待,很是纵容保护。
说完笑话,熟悉的轰鸣声传来,他们就又一笑:“哟,车不堵了。”
阮溏在他们面前稳稳停下,滑上镜片,声音因头盔阻隔,闷闷地传来:“还蹲着,等财神爷?”
“哈哈哈哈哈,还不是因为财神爷堵车,慢了十分钟。”
阮溏没搭理这句话,只是将后视镜挂着的黄油小熊取了下来,递给一个骑友:“华哥,妞妞喜欢的小熊,你帮我带回去给她。”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华哥既欣喜又难为情。
他有家庭妻女,上次女儿妞妞拿他手机玩,看到阮溏发在朋友圈的黄油小熊公仔,就偷偷发了几条语音给阮溏。
四岁的小姑娘,嘴巴和声音可甜了,说话又机灵又利索:
‘溏溏哥哥,你那个黄油小熊好可爱呀。’
‘是在哪里买的呢?能不能发链接给我爸爸哇?’
最后因为提要求,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憨憨感:‘我我、能去你家看看小熊吗?我会洗干净手再摸哒。’
当时阮溏就回了条语音,少年声干净纯冽:“下次见到你爸爸我让他带回家送你。”
华哥从厨房出来时正好听见女儿播放这条语音,即刻收回手机,并对阮溏说不用。
但没想到阮溏还是记住了,这次拿了过来。
华哥收好小熊玩偶,有点欣慰。
别看阮溏性子冷,但也还是年龄小,是个孩子,所以会记得和小孩的约定。
“你小子真是……哥下次请你到家里吃饭你要答应哈。”华哥拍拍他肩膀,道。
人到齐了,骑友们在做准备。
阮溏滑下镜片,再次盖住整张脸,却听见胜鸣山的另一边的专业跑车赛道传来改装车的引擎声。
阮溏扭头看过去,赛车场上好几道熟悉的身影。
关唯唯就凑到他面前小声道:“你堂哥和冯元斐还有书家裴家的那几个小的来赛车,不过最讨人厌的肖七没来,嘿嘿,这段时间他都别想出门了。”
“书裴冯三家的大哥都在,周西晏也在,应该是被书熠叫来的。”
“我们别吱声就行,别让你堂哥他们知道你来玩这个。”
阮溏隔着镜片,看见五十米外,观赏区的欧式铁艺椅坐着的清越英隽男人。
身姿颀长挺拓,骨相立体修明,深眉狭眸,周身肃然。
似心有灵犀,周西晏也侧过首,将目光隔着铁丝网墙眺了过来。
周西晏看见一个黑色骑行服的男生,身形轻瘦。
无论是身高还是细肩还是腰肢还是腿型,都很熟悉。
在很多个夜晚,被他亲吻、揉捏、挂在臂上。
不同的是,阮溏很软,而这个男生透着一股野劲。
周西晏蹙眉,看着男生漆黑的头盔镜片。
不可能。
他的小熊连坐车都会抓着他的手让开慢一点,怎么可能玩机车越野这么危险的运动。
而且小熊很少在晚上外出。
“阿晏,你快看你未婚妻,笑死我了……阿宴?你看什么呢?”冯远流唤了唤。
周西晏回正了首,拿起一杯柠檬气泡水含着吸管,“别乱叫。”
冯远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男人是让自己别提未婚妻三个字。
“啊?你真对阮裳没意思啊?我弟知道你来,还专门把阮裳叫来呢。那行吧,今晚就看比赛,不想别的了,你快看你未……阮裳的操作。”冯远流看着蜗牛的速度还能开得歪歪扭扭的赛车,“他说他车技不好,我寻思能开就行,没想到开成这样。”
在其他赛车已经跑得尾巴都没影的时候,蜗牛赛车调转了车头,开回到起跑线。
阮裳取下防护头盔,白着脸从车上下来,腿都有点软。
他不行,他看到旁边就是悬崖就害怕。
冯远流刚还在看笑话,笑话的主角一在场就不笑了,还体贴入微地扶着人去坐下,又唤来赛场的侍应生要了一杯柠檬水。
阮裳很后悔被冯元斐骗来这儿。
紧张,危险,刺激。
他来了才知道周西晏也在,而冯还一定要他也上场,让周西晏多多地看他。
结果他表现成这样……
阮裳脸上臊得慌:“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书熠和裴韫摆摆手,“没有的事。”
冯远流安慰:“你又不同那群臭小子一样调皮,没玩过赛车害怕也很正常。”
赛车场另一边的狭小弯险的山道,十几道机车的发动声轰轰传来,一声发令枪响,十几支箭一般地飞了出去。
周西晏的视线再次从那野劲崽子消失的身影收回来,呵地轻笑。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