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溏没和周西晏说去拍卖行的事,只是晚六点吃完饭,独自开车前往北洇,然后在入口处碰见阮裳一家。
阮繁添上下打量阮溏一眼,皱眉:“怎么穿成这样?”
阮溏一身T恤长裤,虽然休闲舒服但与周围格格不入。
潘娟温柔地解释用意:“我们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结识多点人,将来进了公司,谈项目也容易许多,不过没关系,阿溏,下次注意点就行。”
潘娟说完,捏紧了手中小方包的珍珠链。
要不是前段时间周书裴冯四家的老爷子喝茶闲聊,说到周西晏和阮裳的婚约,周家老爷子一句“阮家人不作好,没善待亡弟年幼独子”,他们才……
好在这句话没怎么流传,只是有人专门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注意一下。
潘娟深呼吸,看着阮溏这身装扮,又放松了下来。
看,并非他们阮家不作好,是阮溏实在上不得台面。
今晚的北洇多少熟悉面孔,一家一家地熟络打招呼闲聊才坐下。
阮溏留意了些,都是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带着二代孩子。
忽然,他看到了落坐在第二排的关唯唯。
关唯唯也发现了阮溏,拼命跟他招手。
阮繁添和潘娟也看见了,潘娟笑着道:“去吧,跟唯唯一起。”
阮溏点点头。
走过去,刚坐下,关唯唯就小声凑过来,“稀了奇了,见了鬼了,你大伯一家居然带你来拍卖行,给你号牌儿没?”
阮溏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
关唯唯就撇着嘴,嘀咕着一些刻薄话,嘀咕完了,才想起:“那你知道今天来的人都是为了啥不?”
阮溏实话实说:“不知道。”
“周家老爷子不是快过寿辰了吗,他一向对白山老先生赞誉有加,今天北洇的专场就是白山先生的藏品拍卖,所以大家都来了,能拍到周老爷子心爱的大漆描金折扇最好,如果拍不到,白山先生的其它藏品也不会出错,寿辰宴上送的礼就不会差。”
阮溏明白了,但看了看关唯唯手中的拍号牌。
其他人的拍号牌也是让自家的二世祖拿着的。
关唯唯解释:“这不是大人们顾着体面吗,万一抢得青筋暴起,多难看,不如都交给孩子,不管场面多闹腾,甚至争个你死我活,都是孩子间的事,正常,也顺理成章。”
弯弯绕绕确实很多。
阮溏看向关唯唯:“你爸妈呢?”
关唯唯笑:“嘿嘿,他们躲清闲,没来,让我一个人拿主意拍个小玩意就成。”
他们话音刚落,就有个男生猛地在关唯唯另一边坐下。
冯元斐抓着关唯唯的小胖手,眼里发着光,不再叫关小胖了,而是:“唯唯老哥,你今天有没有帮我问heart加不加微信?”
阮溏目光移走,落在了拍卖台上。
关唯唯扒拉开冯元斐的手,嘴里道:“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我和他无冤无仇,只是不打不相识,而且我当场就磕头了,诚意那么足,heart不可能不理我,你到底认真帮我问了没有?”
“问了,问了,但你应该也打听过heart独来独往不爱交朋友,你就别想了,也别发消息骚扰我了。”关唯唯随口应付。
“不可能,我一定要跟他学点东西!”冯远流道。
没人理他。
冯远流侧了侧身,才看到关唯唯另一边坐着阮溏。
“你怎么在这?”他皱眉,又看看他手里,没号牌,嗤笑一声:“你来凑什么瞎热闹,谁带你进来的?”
阮溏还没说话,关唯唯瞬间脚趾抓地。
刚还在说无冤无仇,求heart微信,转眼就对阮溏不客气。
关唯唯不敢想象冯元斐要是知道这俩是同一人以后,会不会钻进地缝里。
他清了下嗓子:“冯元斐,你管天管地管人家在哪,要坐就好好坐着,要离开也请自便,少管别人。”
冯元斐这几天都在拍关唯唯的马屁,竟然忘了他和阮溏最要好。
现在维护阮溏也正常。
他是想跟关唯唯坐一块套点heart的信息,但不想旁边就是阮溏。
起身之前,冯元斐给了句忠告:“唯唯老哥,你最好和晦气的人少来往。”
关唯唯气笑了:“小熊怎么晦气了?不就是你们每次作弄他,都会被长辈们抓个现行,然后挨骂这样的倒霉吗?那你们怎么就学不会别作弄别人呢?还要反过来骂别人晦气?你们才是真晦气吧,招你惹你了?”
冯元斐嘴巴翕合,欲言又止。
不只是被长辈抓现行啊,就算长辈不抓,他们也会立刻倒霉。
就比如肖七那件事。
冯元斐看向阮溏,对方好端端地坐着,像什么也没听见,也不辨别。
每次都这样,给人一种面上不计较,但心里冒着坏水,憋着大招的感觉。
关唯唯已经吐出一个字:“滚。”
“别生气,哥,我先走开,你冷静一下。”冯元斐竟出奇的好说话,离开了。
“小熊,别管他们说什么。”关唯唯把拍号牌放到阮溏手里,“你来代表我家。”
阮溏笑着把牌放回他手里,“别闹了,我就是来看看。”
关唯唯叹了一声。
小熊什么时候能在公共场合也能恣意放肆啊。
拍卖会还没正式开始,大人们交际着,没坐下。
忽然,交际圈里的声音拔高。
世家或新贵都惊呼:“贺助理……”
“您怎么来了?”
“周先生也太过分了,明知道大家都奔着那把大漆描金折扇去的,居然派您来,我们怎么还有机会?”几个太太说笑着。
贺冬山笑笑,场面话打满,最后道:“各位不用担心,我们先生要的只是几个小物件。”
“真的假的,贺助理可别开玩笑,到时候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拍卖区的射灯亮起。
“要开始了,各位请。”贺冬山做了个手势。
众人落座,贺冬山来到第二排,对坐在最外面的阮溏道:“阮小先生,可以麻烦您往里坐一个位置吗?”
阮溏和关唯唯起身,往里走了一下。
贺冬山坐在最外的位置,阮溏被他和关唯唯夹在中间。
关唯唯小声问:“怎么叫你小先生啊,从来没听过这么喊你的。”
阮溏摇摇头。
不过关唯唯也不是很纠结,动动脑子,也觉得小先生这个称呼是比较到位的。
毕竟阮溏身份尴尬,不是先生也不是少爷。
而为什么贺冬山非要坐他们旁边,关唯唯是觉得就他们这排是零散的,不是一家一家地坐一起。
拍卖会正式开始,拍卖师每介绍一件拍卖品,也要花上一定的时间讲述历史,以及卖品和白山先生的故事,随后才起拍竞拍敲锤。
目前成交的都是预算小的家族二世祖拍下的,倒没抢得面红耳赤。
大多数人都还在等那把大漆描金折扇,同时好奇贺冬山,或者说,贺冬山身后那位看中的是什么。
卖品如流水一件件上来,呈上一对玉雕的龙凤手镯时,拍卖师讲起了手镯背后的故事。
龙凤手镯是新婚之物。
是白山先生的爷爷,为当时未过门的妻子亲手雕琢的,新婚当晚,两位老人家为彼此戴上,这一戴,就是四十年。
白山先生在乡野间被爷爷奶奶带大,所以他的童年是看着这一对相爱的长辈变老,从来没一句重话,只有在日常中相互扶持、相互爱恋。
“白山先生的爱情观也是在那时有了雏形。”
“两位老人家离世那天,将这对手镯交给了白山先生,祝愿他们的孙子也能团圆美满。”
“但诸位知道,白山先生一生未娶。”
“所以委托我们,让这对龙凤手镯有一个归属。”
底下坐席里,小辈们小声交流着。
“这个送不了,周老爷子65寿辰谁送个新婚手镯啊。”
“哈哈,怕不是会被大周先生打出去,‘想给我找后妈?’”
“这得近期有情况的人才会想拍这个吧。”
大家听得这一句,心里纷纷赞同。
就看是谁拍下了。
心里的话刚落下,一块圆形的拍号牌举了起来。
所有人眼睛睁大,呼吸凝滞。
贺冬山放下拍号牌。
“89号,一次。”
大家震惊同时,没人敢跟贺冬山叫板。
只是,他们想到周家那位和阮裳是有婚约的。
周西晏让人拍下这对意味深长的玉镯,是在放一个不可忽视的信号。
可能,周阮两家真的要好事将近了。
否则不会在大庭广众这样拍下来。
总不能当寿礼送自家爷爷吧。
“89号,三次,成交。”一锤定音,“恭喜贺先生,获得龙凤呈祥玉镯一对。”
一时之间,阮繁添一家收到许多目光。
阮繁添和潘娟挺着胸,一副自如的样子。
阮裳羞赧低头。
想来待会拍卖结束,会有许多人与阮家道贺了。
后面的卖品,各家小孩争得面红耳赤。
阮家本也该在这里争的,毕竟有书裴冯三家在,即便三家也都是让小的出面,但正是因为小的没有轻重,叫价也乱叫,所以大漆描金折扇他们阮家是一定拍不下来的,最好就是拍些别的。
这就是修罗场。
但贺冬山刚才拍下龙凤玉镯,阮繁添和潘娟都接受到信号。
既然能结婚,那么花那么点钱又有什么关系,都是一家人,只要合周老爷子心意就行。
反正钱会回来的。
所以,大漆描金折扇他们一定要拿到。
竞拍如火如荼地进行。
有几个家族不全然是为了讨周老爷子欢心,白山先生的一些藏品他们也是真喜欢,所以有几家拍了不止一两件。
这些都无伤大雅。
直到那把大漆描金折扇压轴登场。
拍卖师一喊起拍价,修罗场就开始了。
举牌一秒变换三次,争得面红耳赤。
阮繁添甚至接过了阮裳手里的拍号牌一直举。
关唯唯在前几轮拍下了一套玉棋,任务完成,就没搅和了,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给阮溏。
阮溏接过,关唯唯的掌心递到贺冬山面前,“贺先生,磕点?”
贺冬山失笑,拿了一小把。
正是这时,全场忽地哗然。
三个磕瓜人看过去。
是阮繁添做了个手势。
点天灯。
此一举,震惊小小阮家能豁出这地步。
但大家更加明了的是,是因为刚才贺冬山给出的信号,阮家才如此的。
阮家真的要飞升了。
关唯唯贴着阮溏嘀咕:“你大伯真是疯了,就这么想讨好周家。”
阮溏只是看了眼贺冬山。
西装革履的助理面色不显,慢条斯理地磕着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