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钟睿之弹射坐起。
被压了的沧逸景坐起拉灯绳儿,他看着头发睡的有些凌乱的,被灯泡晃了眼的小少爷。
“聊斋里女狐狸大半夜的才钻男人被窝。”沧逸景充分发挥了他博览群书的优点,给来了波幽默化解尴尬。
可在钟睿之听起来更尴尬。
“我还以为这灯泡没用是个装饰呢。”一整夜的也没见他开灯:“我想撒尿。”
“你刚刚摸半天干嘛呢?”
钟睿之:“找手电,你醒了不帮我找。”
沧逸景:“我以为你梦游呢。”
沧逸景指了指桌上的手电,就在那,一点没动,可刚刚钟睿之就是没摸到。
“披件衣服去,别冻着了。”沧逸景好心提醒。
钟睿之披上外套去拿手电,站在门前为确定又问一遍:“往右拐对吧?”
沧逸景啧了一声,翻身起床,拿过手电:“真是在院儿里怕你走丢了,上茅房怕你掉茅坑。”
他跟在沧逸景后头,沧逸景问:“脚好些了吗?”
走这两步没觉着脚疼:“嗯。”
“到了。”沧逸景给他照着亮,把脸别过向外。
他睡前喝了不少水,这泡尿不小,听着稀里哗啦的,钟睿之别过头检查沧逸景有没有偷看,黑漆漆的,手电只能照到头前一点地方,沧逸景脸向着外面,倒是没什么异状。
学校里男孩子之间去厕所,都会有意无意去看别人的宝贝,在心里比比大小,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提了裤子,用旁边水桶里的水浇一浇,顺带冲了手,才说:“我好了,走吧。”
沧逸景把手电递给钟睿之,来都来了:“我也要撒。”
“哦哦。”他接过手电,给他照着:“你平时一个人怎么照灯?”
“叼嘴里。”
这可真是个…钟睿之意想不到的好答案,那他握着的炳上岂不是有沧逸景干了的口水。
他听着水声:“下次别这样,不卫生。”
“那你以后陪我撒尿,帮我打手电?”
钟睿之觉得他想得倒美,冬天他可不想出来挨冻,可今天要不是沧逸景愿意陪他来上厕所,他得憋到天亮,于是勉为其难的先答应了:“行吧。”
他应着,眼神却不自觉瞟去了他手电照亮的地方。他应该照着坑边的地,免得看不见踩进去,可那点光,全打在了沧逸景的身上。
沧逸景提裤子转过头,咳嗽了一声,是提醒他别看了,明明自己也有,整得跟没见过似的。
钟睿之才呆愣着和他对上视线,小少爷脸有些红:“我不是故意的。”
俩男人比比鸟不是大事,你看就看了,脸红什么?
“别说了。”沧逸景舀水洗手。
小少爷想不通:“你刚刚半勃的?”
沧逸景用湿乎乎的手糊了一把钟睿之的脸,凉得他一个激灵:“你干嘛!”
沧逸景:“胡说八道,让你清醒点。”
以小少爷仅有的那点卫生常识,以及常年厕所比鸟经验,他可以确定,有的人即使硬着,都比不上他的农民兄弟沧逸景软着的个头。
小少爷嘟囔:“你手洗干净没啊。”
沧逸景老实讲礼貌没看他的,倒是被他看了个精光,羞愧难当可不能说,也不能让他看出来,就只能装凶:“没洗干净,再啰嗦把脏手塞你嘴里!”
他往外走:“我犯什么蠢,大半夜的跟你在茅坑闹,还不来照路。”
小少爷小跑跟上,尽职尽责的用手电照路:“凶什么嘛。”
沧逸景突然站住回头,黑漆麻乌的钟睿之没注意正好撞上他。
一个站的突然,一个冲的快,小少爷个头也不矮,脑门正好撞上沧逸景的下巴。
钟睿之捂着头哎哟哎哟的叫唤,沧逸景更疼,差点飙泪到说不出话。
“你突然停下干嘛呀!”
他想停下说:你说我凶什么?
但已经疼得说不出口了。只好拽着钟睿之往回走,回屋就躺进了被窝。
钟睿之搞不懂他在气什么,但头一宿住人家家,就把‘地主’得罪了,他挺怕被扫地出门的。
“你生气了?”他半坐在炕沿上小心翼翼的问,一手还揉着脑门。
沧逸景不回话。
钟睿之稍稍叹了口气,进被窝前拉灭了灯。就在他快要睡着之际,对面的人伸出手抚上他的额头:“还疼吗?”
钟睿之带着些讨好的用脑门儿蹭了蹭沧逸景伸过来的手:“本来疼的,你这一摸就不疼了。”
果然那边笑了:“我这手还有这效果?我给你揉揉。”
钟睿之乖乖的让他捋脑门,还挺舒服:“谢谢你啊景哥。”这是小少爷的第一声景哥,他还会叫沧逸景无数的景哥,他大约是猜到自己唐突了人家:“我刚刚不是故意看你的。”
“没生气。”沧逸景想略过这个话题,他一下一下揉着小少爷的头,像在给猫顺毛。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怎么这么问?”
钟睿之:“你刚刚不是说,在院儿里都怕我走丢,去茅房怕我掉茅坑嘛。”
沧逸景:“你才来不熟。”
“可我也不会干农活,。”钟睿之问,“我明天就要去干活了吗?”
“嗯。”沧逸景道,“四月要种大豆、花生,要抢着赚工分,年底才有分红,秋天才有豆油和花生糖吃。”
“花生糖啊。”小少爷喜欢的,“累吗?”
“我习惯了。”农忙时肯定是累的。
沧麦丰是个能干的生产队队长,广阳镇土壤肥沃,沧麦丰肯花心思,这几年扩充的农作物品种丰富,他在镇上当总队长,全镇的人都不饿肚子。
六月冬小麦收完,赶种玉米。四月、六月种花生大豆。山上也种上了苹果树和桃树,空地搭葡萄架种葡萄。
他还给各家都争取了自留地种菜,五月份之后菜地里的瓜蔬逐渐成熟,夏天还是很好过的。
收的多代表种的多,种的多代表干的多。除了地里的,还有牲口家禽。泉庄就有养猪场,鱼塘,队里还养了不少牛羊。
所以整个广阳镇的生产队劳动任务都很繁重。刚来的知青没几个受得了的,有些人甚至会看知青们的笑话,沧逸景原来就是一个。
可小少爷,他想护着,不许别人笑话,也不能让他伤着,累着。
他想是因为小少爷会说英文,他私心里要留着教他说英文,读英文小说给他听。
于是沧逸景道:“城里的知青都不太会干农活的,你跟着我,我会帮你。”
“真的?”钟睿之太感动了:“景哥,你就是我亲哥!”
沧逸景笑:“这么容易就认亲哥,你怎么不认我当大爷。”
“那辈分就乱了。”钟睿之毫不介意的跟他玩笑,“你要是愿意,我也能偷偷叫你大爷。”
“怪不得要叫你来插队学习呢,有奶就是娘,对你好就能当你大爷,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作风。”
钟睿之也伸手去摸他,戳到了他的脸颊。
“做什么?”
钟睿之:“我也帮你揉揉下巴,还疼吗?”
他顺着那下颌的拐角,摸到了沧逸景的下巴,皮肤是光滑的,但有细小的扎手的青胡渣。漆黑的深夜,第一次相遇的夜晚,钟睿之软软的指尖在他下巴上左右滑动。
这正常吗?
沧逸景想,男人之间,会这样吗?就当是会吧…
还是他主动去揉小少爷脑袋的。
可为什么这么的…奇怪?
他的心,他的脑袋都随着那下巴上指尖的触感,逐渐发热。
沧逸景把下颌缩进了被子里:“好了,不疼了。”也把自己的手,从小少爷脑门上挪开,“睡吧。”
钟睿之那头传来的声音软绵绵的,有带着睡意的鼻音:“嗯,景哥晚安。”
沧逸景品味着「晚安」两字,乡下可没人会和他说晚安。
但现在有了。
凌晨四点半沧逸景起床时,钟睿之还没醒,他是被五点钟的大喇叭吵醒的。
那喇叭里放着《东方红》
钟睿之双眼呆滞的看着陌生的房间,以及那个站在他床头整装待发精神奕奕叫他起床,昨天才认识的农民兄弟——沧逸景。
他说:“起了。”
钟睿之茫然:“几…几点了?”
“五点零三。”
钟睿之痛苦哼唧着钻回了被窝里:“亲娘啊,我从没起过这么早!”
沧逸景凑到他耳边:“乖儿子,以后每天都得五点起。”
要这么早起,还被沧逸景嘴上占了便宜,钟睿之脑袋顶出被窝,给了沧逸景一个白眼,但他太困了,白眼没翻完就又闭上了眼睛。
沧逸景:“再不起耽误我出工,我可掀被子了啊。”
“这么早,要干什么啊?”
沧逸景:“天亮了,去翻地种大豆,不然太阳起高了,就晒了。”
钟睿之从被窝里伸出手,沧逸景坐在炕沿上拉他坐起来。
小少爷迷迷糊糊的就往他身上一倒:“哎呀,让我清醒一分钟回魂儿。”
“魂儿呢?”沧逸景笑盈盈的问。
小少爷叹气:“还在跟周公下棋。”
“城里人就是文雅啊。”
钟睿之还算是讲信用,从周公的棋盘上收回魂,就起床换衣服了。
沧逸景交代道:“去水井边洗漱,脏水别泼井里,洗完来灶屋吃早饭,五点半前出发。”
钟睿之看了看他:“这是种地还是军事化管理啊?”
“现在离五点半还有二十分钟。”沧逸景拍着手催促:“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