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睿之把自己看到的委婉的叙述了出来。
然后快速的加上了句:“我进去的很快,我敢肯定那畜生没有碰到若玫。”
黄秀娟面如菜色:“怎么办啊,他…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啊!这要传出去,我们若玫还怎么…怎么活啊!”
村里这些人没的都能传成有的,事实只是摸下脸,钟睿之还保证肯定没碰到脸蛋儿。可要是传出去,那可说什么的都有了。
梁稳也是赞同的,他家里本来条件就不好,自己讨媳妇儿都有困难,弟弟遇上这事儿,以后万一被拖累得真打了光棍,那可怎么得了。
“千万不能声张!”梁稳道,“为了孩子,不能说啊。要不咱们把那姓赵的绑来,打一顿,打到他再也不敢干这种缺德事儿。”
沧逸景:“报警吧。”
黄秀娟拉住儿子的手臂:“你说什么!”
沧逸景:“我说报警,立案。”
“若玫怎么办啊!你不管你妹妹了?”黄秀娟道。
沧逸景道:“就是因为若玫是我妹妹,我才要做主报警。如果不报警,那和哑巴赵姐夫那一家子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哑巴赵的姐夫不和他来往,不让外甥和外甥女去哑巴赵家里。
“如果按睿之说他家里那么多糖,受害的小孩儿肯定不止我们两家。”沧逸景道,“这种禽兽需要得到法律的制裁,只有他接受审判,孩子们才能从阴影中走出。”
“妈,难道你想以后若玫问你为什么没救她,没让欺负她的人受惩罚的时候,跟她扯什么不声张,不说都是为了你好吗?”沧逸景接着说,“如果我是若玫,我听到这样的回答,这辈子都不会好。”
钟睿之赞同:“景哥说的对,只有勇敢面对才能跨过去。而且若玫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那我弟弟呢!”梁稳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沧逸景正色道:“你弟弟更应该说,他现在不懂事,总有懂事的一天。难道你想让他因为这份阴影,也变成猥/亵小孩儿的变/态吗?”
梁稳颤抖着:“怎么会?”
沧逸景:“身体上的伤害会痊愈,心灵上的伤害,会随着年龄无限放大。”
梁稳明白,这代入自己就能清楚,以后娶了媳妇儿入洞房,裤子一脱,就是那赵老头的脸和猥琐的表情,还怎么生孩子传宗接代?
他大叫了两声:“作孽啊!作孽!”又来回踱步,拿不定主意,“可…被村里人说闲话,不更是…”
钟睿之偷偷瞄了一眼沧麦丰,要说关于那方面的闲话,他受的是最多的,却也不耽误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明明是受了难,最后却被归结于做错了事。”沧麦丰道。
比如沧若玫,等到了女孩子爱美的年纪,必定会被说浪,从小就狐媚,不然哑巴赵为什么别人不摸光摸她。
比如梁岩,会被说贪吃,为了两颗糖脸都不要了。
实在找不出错处,就会和沧麦丰一样,归结于偷偷干了缺德事儿,收了礼。
到哪都逃不了的受害者有罪论,五千年的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
钟睿之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有声张的:“确实,人言可畏。”
就连沧逸景都动摇了。
钟睿之继续道:“可他们长大之后,未必会一直留在泉庄。”
沧正才:“不在泉庄在哪儿啊?”
钟睿之:“县里、省里、北京、上海、南方,甚至是国外都有可能。他们认识的人会改变,就算是在村里,也会有人员的变动。”
梁稳:“你的意思是,换一波人不知道这事儿的人,换个不知道这事儿的地方?”
显然梁稳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老一辈的人都这么想,沧正才就是:“这咋行,祖祖辈辈都守着这点麦地的,你说的那些地方,没有咱们的地。”
农耕经济把土地刻在了农民的骨血里,地是他们的根。在麦地里长大,死了也要讲究落叶归根葬回故土,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梦里都还是家乡的麦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睿之继续解释,“只有说出来,让犯罪者受到严惩,咱们的孩子以后才能理直气壮的告诉那些乱说话的人「我没错,国家说我没错,法律说我没错,错的人已经坐牢了,已经受到惩罚了」,将来他们无论是留在村里,或是走出去,都可以昂首挺胸,不去避讳这段经历,并且告诉那些有同样经历,或者正在受到侵犯的人,「不要怕,说出来,因为犯罪者更怕我们说出来」。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保护下一代,而不是一辈子唯唯诺诺,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下,活在别人的口水里,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愤世,接着成为下一个犯罪者。”
沧麦丰看着钟睿之,眼神里透出些欣赏。
沧逸景也与钟睿之并排站着,是赞同也是鼓励:“睿之说的没错,必须要报警。”他拍了拍梁稳的肩膀,“梁稳,若玫是女孩子,她是我妹妹,我对她有信心。”
梁稳也是恨的,他也想把哑巴赵绳之于法,可他怕今天的一个决定会影响弟弟一生,会让弟弟恨他。
同为哥哥的沧逸景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梁稳,如果以后石头恨你,你就告诉他,是我逼你一起去报警的。”
梁稳提高了音量:“你把我梁稳当什么人了!我是个子没你高,长得没你壮,可我也不是孬种,我弟弟也不是,我们老梁家没有孬种!”
沧麦丰站起身。
“干嘛去?”黄秀娟问。
沧麦丰:“把那个老畜生拎派出所去。”
梁稳也跟着去了,钟睿之作为目击证人是要去录口供的。沧逸景把若玫和石头接来家里由黄秀娟照顾。
第二天有警/察同志上门询问两个孩子的口供,这样一来二去,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有孩子的家长个个人人自危,全都回家揪着自家娃娃问有没有吃过哑巴赵给的糖。
于是又顺出了几个小孩,有男有女。
大家就连在麦地里收麦子,都是边收边骂那哑巴赵的。
等到七月初钟睿之再去看望小若玫时,若玫虽然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但也不再害怕他了。
钟睿之给她带的黄桃罐头,要等母亲点头后她才敢吃。
黄秀娟摸了女儿的头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钟睿之道:“阿姨,肯定会好的。”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阿姨,我要回去了。”
黄秀娟:“不留下来吃饭晚啊?”
经过这次的事,黄秀娟挺感激钟睿之的,甚至想让他再住回来,可以多个靠谱的人帮着她保护若玫。
她责怪着自己因为农忙季疏忽了女儿,才导致了这次的事。可孩子不是物品,是不可能一直放在眼巴前,绑在裤腰带上的。
钟睿之有意躲着沧逸景,不会留下吃饭。
“不了,我怕太迟了天黑,路不好走。”他站起身,“阿姨我走了,小公主跟哥哥说再见好不好?”
若玫笑着点头:“睿之哥哥再见。”
“真乖。”原来他会亲若玫脸颊一口,但这回他没有这么做,以后也不会了。
出门回宿舍时,钟睿之想着这些事,似乎也体会到了一些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心道:女孩子娇娇的,可爱是可爱,也是难养的。要秀外慧中,要善解人意,还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谁定的规矩,自己能做到吗?真他/妈的强人所难,吹毛求疵,脱裤子放屁。
她健康快乐就好。
七月中到了梨子和葡萄收获的季节,交了公粮,余下的大家都能分到些吃。哑巴赵的事仍旧是十里八乡的人们话题。
傍晚三五成群在树下吃葡萄乘凉时,就会说起。钟睿之原本是不喜欢听闲话的,但事关小若玫,他必定要参与其中,听到他们在骂哑巴赵,他就加入和他们一起骂,顺带渲染一下孩子多可怜多无辜,然后呼吁大家教会孩子保护自己。
遇上打听受害者的,钟睿之更要加入,以目击证人的角度告诉他们,他们听来的是明面上的受害者,暗地里还有别的受害者。
并且抓了一个被他看见的哑巴赵,没准村子里还藏了别的变/态。大家要警醒,而不是去挑受害者的错。
小半个月下来,说了太多话,每天水都比原来要多喝两壶,他原本一个默默无名的小知青,因为十分热衷的参与了这件事的传播与宣教,倒成了名人。
但凡有人提起哑巴赵,聊天的人就一定会说,「知青小钟说如何如何」。
以至于他们原来担心的情况到现在都没发生,老沧家的饭桌上,黄秀娟还主动提出让钟睿之回来住。
“逸景,怎么感觉你和小钟现在不咋说话了呢?”黄秀娟问,“之前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沧逸景:“他这不搬走了嘛。”
沧麦丰:“就这样吧,他在刘家村也逐渐熟悉了,别再折腾了。”
沧逸景是盼着钟睿之能住回来的,可他不敢去提,上次钟睿之那脚踹得他心都凉了,他害怕自己的什么举动会把钟睿之踢得更远。
“也不知道社里分的水果他有没有吃完。”但还是忍不住想去关心他,照顾他,“我明天再给他送两个瓜去。”
黄秀娟把钟睿之当恩人,自然也同意:“那我给他炖份红烧肉。”
沧麦丰:“啧,我都没捞着肉吃。”
黄秀娟:“人家孩子救了若玫,还成天在外头帮咱们说好话,送顿肉去应该的。你要想吃,我也给你做。”
沧麦丰笑了:“想吃啊,谁不想吃肉啊。这样吧,把我拿回来的对虾给小钟,红烧肉我喜欢,留给我。”
七月底正值仲夏,今夜格外的热,钟睿之关了电扇都睡不着,可又舍不得那点电费,燥热难耐,一咬牙还是得开电扇,电费就电费吧。
小少爷这样想着,下床去开电扇。
不料却感觉天旋地转,大地开始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