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突然。洛水站在写字楼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迷彩服的纹路。这是她在外贸公司的第6年，工位抽屉里整齐码放着报关单和止痛片，电脑屏保是系统自带的蓝天白云。

“洛水，这批货的商检单——”

同事的声音被手机震动打断，屏幕上“妈妈”一字跳动得像定时炸弹。

洛水接过商检单仔细看，“单子没问题。”

同事走后，洛水去了茶水间，回拨了电话。还没开口就传来妈妈的声音。

“洛水女士，这次你必须去...”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你表姑介绍的，陆军特种部队的，立过三等功...”

洛水看着玻璃床上映出的自己，应声道：“好，我会去的”

相亲地点定在南城广场附近的一家茶室。洛水站在茶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的水珠。她今天特意选了件烟灰色的连衣裙，既不会太正式，又不会显得过于随意。

雕花木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铃的轻响，靠窗位置那个穿丛林迷彩的背影转了过来。阳光穿过雨后的云层，在那人眉骨的疤痕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洛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课代表？”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旧时光。

洛水的脚步微微一顿，包从肩头滑落到臂弯。“抱歉，今天雨有点大，有点堵车，我来迟了。”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像一片叶子落在水洼里。

“没事，我也刚到，正好在附近出任务。”红枣茶的雾气在他们之间升起，陆寻推过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盏，陶瓷与木桌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蒸腾的水雾里，洛水看见眼前的男人眉骨上的有道细微的，晒黑的脖颈处有道新鲜的擦伤。衣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浪琴表，表带用的是军用尼龙材质。

“好久不见啊课代表，没想到介绍的人会是你。”陆寻用茶盖轻轻拨开浮动的茶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眉骨的疤痕，“听说你在南贸集团？”

“嗯，毕业后选择留在南城。”洛水将包放在身侧的藤椅上，“当时刚好有学姐内推，就去了南贸做外贸业务。”

“你呢？”她轻轻转动茶盏，“上次同学会听他们说你前几年在西藏。”

陆寻的指尖在杯沿画着圈，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虎口的茧子上投下细小的光斑。“对，在日喀则待了两年。”他忽然向前倾身，迷彩服袖口擦过青瓷茶壶，“上个月刚调回南方战区。”

他执壶的手很稳，滚水划出优雅的弧线，却在即将注满时突然收住。洛水闻到他腕间飘来的松木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她低头抿茶，枸杞在舌尖泛起微甜，恰好掩饰发烫的耳尖。

“去年边境排爆，运气好。”他说得轻描淡写，突然从迷彩服口袋掏出个铁盒，“尝尝？西藏带回来的牦牛奶糖。”

糖纸剥开的窸窣声中，洛水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茧子，如今他的掌心布满了枪械磨出的硬茧。

陆寻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瞥了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抱歉，紧急召回。”迷彩服布料摩擦发出沙沙声响，陆寻利落地起身，却又在转身前顿住。他掏出手机：“加个微信？”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吧。”

洛水扫码时，嗅到他袖口残留的火药味混着高原阳光的气息。通过验证的提示音刚响，远处已传来军用吉普的引擎声，迷彩背影很快消失在茶室斑驳的光影里。

手机屏幕还亮着，新联系人头像是一把军刀插在雪地上。聊天框里静静躺着第一条消息：【下次见，课代表】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笑脸。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