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裴郗少见的能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椅子上。
昨晚头脑一热,她不受控的便选择要把自己隐藏的秘密告知于陆毅恒。
但现如今回味起来时,她是有些后悔的。
她看着对面紧盯着自己,似是要逼问清楚自己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般。
“其实……”她有些欲言又止。
见她没了后语,倚靠在椅背上的陆毅恒歪头挑眉,“其实,我可以把昨天的事当做没发生。”他坐起身,双手交叠放置于下巴处,“你是想这么说的,对吗?”
“……”
“吕裴郗,”他叫了声她的名字,“你知道高二那会儿,我为什么总是逮你逃课、夜不归宿吗?”
听他突然提起,吕裴郗有些不解,“因为你烦人,故意和我作对。”
“你错了。”
吕裴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如若所说是真,他也不会承认,“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因为什么。”她随口一问,对于陆毅恒接下来的回答,她似乎并不多么在乎。
前者放下交叠着的双手置于桌面,他说:“因为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怕你遇到危险。就连我明明知道,你爸不怎么管你,还非要把你逮回家,也只是为了让他知道,你只是在闹脾气,而非在调查着什么。”
“哦,所以呢?”吕裴郗仍是满不在乎,但内心或许已经慌了一批,“那你在说说,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她轻轻一撇,“撒谎也不打草稿,我调查什么了?”
见她这么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陆毅恒有些觉得好笑的笑出了声,“你那拙劣的隐藏,真的很明显。”他不顾对面女人皱着的眉眼,接着说,“你高一高二转变那么大,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所以我找人调查了。”他说完这句话,立即抬手劝解,“你先别急着骂我偷偷调查你。”
刚说完,对面正准备开口的女人,顿时禁了声。
“那人说,你对你母亲的死,感到蹊跷。同时,你也一直在找人帮你调查你父亲,对你母亲死因的另样关联。”他突然站起身,吕裴郗顺着他的身影,也随之抬起了头,“但每当你有一点能知晓答案的起色时,便总会被人扰乱一切。”
“也正因此,你开始更加频繁的,不,”他站立于此,开口否定自己的话,“准确来说,你在察觉到有人在刻意阻挠你时,你便更加明确了,你母亲的死因,一定不是因为你父亲出轨而自杀。”
“从而,你迫切的想要知道你母亲真正的死因。”他抬步走出办公桌,而吕裴郗也随之转动着椅身,跟随着他的身影。
“因为你觉得,你母亲如果是自杀,那么,”他站立于吕裴郗的身前,“那份调查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扰乱。”
话刚闭,刚还安静坐着的吕裴郗,突然开口:“你错了,”她站起身,与陆毅恒对视,“我单纯的只是想让李承威多关注我一点,并不是你所说的这样。”
“你还在装。”
“我装什么了?”吕裴郗语气不善,有些提高音量。
她抬脚逼近陆毅恒,“你那时候调查我,现在还有理了?”
陆毅恒简明一挑,“如果我说错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应激,是有什么心事吗?”
“……”
见她低头不语,陆毅恒接着说:“你能同意和我联姻,也并不只是因为我提出能助你夺回掌权,这一个原因吧。”
听他这么一说,吕裴郗有些被看破一切的无助,她径直倒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吕裴郗低垂着头,小声嘀咕,“为什么你一早不说?”她突然抬起头,直视眼前的男人,“这么玩弄我,很有趣吗?”
“是,我是想着找到一个好时机给你说这件事,让你帮帮我。”她颇有些颓败,“但你,”又有些难以开口,“……但你为什么要用以玩弄我,骗我联姻?”
陆毅恒无语扶额一笑,“吕裴郗,”他喊了声,“你能不能看看我们都多少岁了。”
吕裴郗不解的盯着眼前正扶额的男人,“什么意思?”
“23了,吕裴郗。”他放开手,垂眸盯着她,“我们是23,不是13,也不是16了。”
“你有什么也能告诉我,让我帮你了吧。”他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连我都不愿相信了。”
“……你高中的所作所为,并不值得我相信。”
“那你问我原因了吗?”
“……没。”她再一次低垂着头。
“那你就能单方面把我定义为‘死对头’了吗?”他语气中带着不可察觉的委屈。
“我觉得你很烦,”她停顿一刻,“我讨厌你。”四个字被她说的有些像是在撒娇般。
陆毅恒颇有些无奈,又不自觉宠溺的摇了下头,“那为什么在我提联姻时,你还要同意。”
吕裴郗抬头,看向这个让她觉得很傻的男人,“因为你有用。”她坚定的回答,“你要是没用,我能同意?”
听到这一回答,陆毅恒有些没想到的无奈。他又不自觉的觉得好笑,说出的话也带着笑腔,“你要是真讨厌我,即使我对你有用,你也不会同意和我联姻的。”
“为什么?”吕裴郗属实不解。
自己明明就是很讨厌他啊,但他确实也对自己有些用处啊。
不知是被气到了无语,还是被吕裴郗话语间的搞笑刺到了嘴角。
陆毅恒接连因她的话,笑了好多次。
见自己说一句,陆毅恒就哼笑一次,吕裴郗有些感到无语,“你笑什么。”她不耐烦道。
陆毅恒干咳两声,“没什么。”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吕裴郗坐着的椅子扶手上,将她困在这方寸之间,“只是觉得你嘴硬的样子,和高中时,还是一模一样。”
吕裴郗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后背紧贴着椅背,指尖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她别过脸,避开男人那灼人的视线,“……你离我远点。”
陆毅恒没动,反而凑得更近了些。
他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边,“吕裴郗,你知不知道你从高中起,每次撒谎、做错事时,都是不敢看我眼睛的。”
“谁撒谎了!”她猛地转回头,正对上他那近在咫尺的目光。
她呼吸一滞。
其实确实如陆毅恒所说,她自高中起,每次撒谎与做错事时,便不敢直视于他的眼睛。
而在之后,每逢两人对视时,她有时都避免不了会觉得心慌。
陆毅恒轻笑一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
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躲开。
“吕裴郗,小时候闹小矛盾时,不是答应我说,这辈子不会讨厌我的吗?”他紧盯着吕裴郗的眼睛,似是要看穿什么般,“现在的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吕裴郗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真的很讨厌他吗?
或者说,她真的讨厌他吗?
高中时,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动不动就抓她逃课、打小报告,她烦透了他。
可偏偏每次她闯祸时,他又会不动声色地替她善后。
她夜不归宿,想去调查清楚母亲去世的真正理由时,他也总能精准地找到她,而后也不说理由,只是一味的强硬把她拽回家。
哪怕她咬他、踢他,他也从不松手。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在一瞬间涌了上吕裴郗脑中。
她有着一时的恍惚。
陆毅恒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叹了口气,松开手站直起身,“算了,不逗你了。”
他转身,走向落地窗边,背对着她,“联姻的事,不管你信与否,我的确从没想过玩弄你。”
吕裴郗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肩头上,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她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冬天,她因查母亲的事,被人围堵在巷子里时,是他这个‘误以为’她是招惹了混混的人,突然的出现,硬生生挨了一棍子后,才把她解救了出来。
那天他额头流血,却还能强颜欢笑的对她说:“吕裴郗,你怎么这么能惹麻烦啊。我这要是破相了,长大没人愿意嫁给我,你得赔我个老婆啊。”
回忆起那时的事,她当时只觉得他多管闲事。
可现在回想起来,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陆毅恒。”她低声轻唤着他的名字。
“你说。”他没有回头。
“事实确实如你所说,”她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昨天答应过我,说你会帮我的,还算数吗?”
陆毅恒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让我和你一起查你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吕裴郗咬了咬唇,终于垂下了肩膀,像是卸下了多年的防备般。
“是的。”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你答应过了,不许反悔。”
“那不行,”陆毅恒突然提出要求,“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
“你,”他逆着光,紧盯着她,“吕裴郗,以后,都不许再瞒着我任何事情。”
“即使是一直把我当做青梅竹马,也不许瞒我一件事。”
吕裴郗紧盯着他,心底莫名产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明明两人本身就是青梅竹马,却还非要说什么即使是一直把他当做青梅竹马,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虽是这么想着,却还是先一步的答应了,“好,我答应你。”
回答完后,她的目光有些不自觉的,看向了陆毅恒左边,也就是自己右前方墙上的那幅挂画。
“错了。”
陆毅恒没太懂,“什么错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自己做的那幅由很多条线条,制作而成的挂画,“你看错了吧,还是八条。”
“不。”她紧盯着那幅挂画,“原本有两条是完全分开的。”
可如今,它们虽不似中间两对振动的那么频繁,却也逐渐接近最下面那对,稍有重合却振动缓慢的模样。
它们虽没有完全重合再一起振动,但其中一根,却也有用着细微的振动频率,从而来影响与它稍有相交在一起的另一根弦。
“为什么突然这么摆了?”吕裴郗有些不解,她转身看向陆毅恒,“明明可以让外侧两对也有着同中间的那两对一般的振动频率,可为什么,你把它们摆放的有些距离?”
陆毅恒看向她,逆光轻笑,“你看错了。”
吕裴郗一愣,就见陆毅恒再次看向那幅挂画。
“四对交叠在一起的弦,只有一对在规律的振动。而其余三对,有一对正努力找寻回以前的振动频率,有一对正努力的想要接住另一根振动的频率。”
“而你说的最上面的一对,”说到这时,陆毅恒话语一顿,再次转身看向身前正盯着自己的女人,“则还只是刚刚有些要交叠在一起的样子,却还是处于各自振动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