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游轮上灯火辉煌。
远方不灭的城市灯光渐渐暗淡,成了一个黑夜里的光斑。
这艘游轮是唐其颂的成年礼物,这次也是它的初航,邀请的都是些同辈朋友,算是个比较自在的场合。
周垚跟着宋秉声去见了唐其颂,他原以为宋秉声的朋友都和他一样,沉稳、庄重、温文尔雅又不失心机手段。
但唐其颂很不一样——跳脱,活跃,甚至是顽皮,浑身闪烁着自由与理想的光芒。
照理说周垚是不应该见唐其颂的,可宋秉声总是有意无意带着周垚到处露脸。
旁人自然是不敢多问什么,他最多就是在他们面前混个脸熟。
至于宋秉声怎么做是为什么,周垚说不清楚。
但唐其颂全然无所顾忌:“宋哥,这位是谁?”
“我朋友,京大的学生。”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哪有什么大学生朋友,哪个京大的学生又带爱彼的手表?
唐其颂一眼就明白宋秉声和周垚的关系,只是这有什么好说破的呢?
“真了不起,考京大要六百多分吧,”他拍拍周垚的肩,“学霸啊!”
周垚很少处于这种场合,只能微笑回应:“还好。”
唐其颂还想说什么,被宋秉声截了下来:“你是打算今年就出国?”
他瞬间垂头丧气:“不然怎么办?真等着我爸把我这个废物扫地出门,”唐其颂狡黠一笑,“那我就去你公司投简历!”
“我可不敢收你这尊大神,唐叔知道非把我公司拆了不可。”
唐其颂无所谓地说:“怎么会,你连茗楚的标都想收入囊中,还容不下一个我?”
茗楚是政府最新计划开发的一个高新区,未来京城减负,很多高新产业都会向茗楚倾斜。
不过就周垚知道的信息看,一直是陆氏在做这个事情。
外界几乎全认为这个标非陆氏莫属。
宋秉声想在此插一手?
说曹操曹操到,陆家的两个年青人同样来和唐其颂打招呼,正好和周垚他们碰上。
“宋总,好久不见!”
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有一种外放的傲慢。
他身边跟着的女生身着银色长裙,像夜空中涌动的星河。
“陆总,别来无恙。”
宋秉声和他碰杯,那人就是陆氏集团的少爷——陆新源,身后的则是他妹妹陆新星。
她此时走到陆新源前头,眼睛弯成个小月牙:“宋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周垚识相地给她腾地方,莫名感觉唐其颂白了他一眼,他真的转头看过去,又一切如常。
“怎么会不记得,星星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真漂亮。”
星星是陆新星的小名,因为“新”和“星”音近,所以相熟的人或是长辈都是直接叫她“星星”。
陆新星微微低头,因为宋秉声的这句话而高兴。
周垚晃晃杯中的酒,酒里有打着转的灯光,融着几代人的纸醉金迷。
任谁看了,不说一声般配?
“是啊,其颂也长大了,以前还老是被唐叔追得满院子跑,现在都已经成年了!”
唐其颂挂不住脸,连忙上前,横在宋秉声和陆新源中间:“好心邀请你们来玩儿,陆哥你还笑话我!”
陆新源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四个人其乐融融。
陆新星在欢笑中瞥了眼周垚,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重新落在宋秉声身上。
周垚难免感到无所适从,幸好这时宋秉声和陆新源要去一边谈事,留下唐其颂照看周垚。
唐其颂满口答应,搂着周垚的肩,兄弟俩似的便要走。
陆新星嗔怪:“其颂,怎么只带着宋哥哥的朋友转转,不带我一起吗?”
周垚心头一紧,他眼又不瞎,怎么看不出陆新星对宋秉声的感情,自然不愿意和她一起。
唐其颂拜拜手:“说什么呢,陆姐,带着你一起,全游轮上的人都要凑过来看看是哪家仙女下凡,路都走不通,还怎么逛?”
陆新星被他这一番话逗乐了,打消了一起转转的念头。
唐其颂带着周垚走远,把手放下来,抱在胸前,质问:“喂!你刚才退那一脚是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陆新星都要贴到宋秉声眼前了,周垚还在那杵着不是太碍眼了吗。
周垚如实答道:“给陆小姐腾地方。”
唐其颂显然对周垚的态度不满:“哼,你等着吧,宋哥肯定会生气!”
周垚听着唐其颂笃定的语气,觉得有些可笑。
宋家和陆家门当户对,以后联姻也说不定,人郎情妾意的,自己一个小情人插在中间算怎么会事。
他算什么人,有什么必要和陆新星争呢?
陆新源和宋秉声聊完,便与陆新星一起下到甲班,海风拂面,穿着银色长裙的陆新星真像是被群星簇拥,璀璨夺目。
“哥,和宋哥哥谈的怎么样?”
“老狐狸,一直在那打太极,半天探不出一句话。”
陆新星瞅着陆新源面带怒色,宽慰道:“哥,别担心了,你都准备了那么久,还有爸爸帮衬打点,肯定能拿下茗楚!宋叔叔可不会管宋哥哥,他一个人哪里敌得过陆氏呢?”
“都叫上宋哥哥了,难道你不希望他赢?”
“这有什么赢不赢的,我早晚是要嫁给他的,茗楚不管在谁名下,到底都是我们家的。”
“怎么就非嫁他不可?你到底看上他那点!”
陆新星撇撇嘴,不好意思正面回答:“那你别管,难道我嫁那么个门当户对的,你不满意?”
陆新源看着陆新星明亮的眼睛,宠溺地笑笑:“满意,满意,只要你高兴,哥哥就满意。”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他和他身边那个人的关系可不一定干净,自己当心着点。”
“那个男人?”陆新星不屑道,“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你不是也有吗,难不成你会娶她?”
“说什么呢你!”这种事被亲妹妹拿来说事儿,陆新源多少有些抹不开面子。
“略略略。”
虽说唐其颂对周垚有些不满,但宋秉声交代的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办了,带着周垚里里外外把游轮逛了遍。
最后留在歌厅,一起唱歌。
两人到底年纪相仿,略喝几杯酒就熟络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歌声响彻房顶。
满屋子里都是炫目的灯光,唐其颂躺在沙发里,真心实意:“你是真厉害,宋哥以前可从没对别人那么好。”
要说到谁对周垚好,自然是他奶奶。
那才是一等一的好,对比之下,其他所有人的情谊都掺杂着挥不去的利益纠葛。
周垚总是需要考虑自己能给别人什么,别人又能给自己什么。
他笑了笑,喝下一口酒,没接唐其颂的话。
唐其颂小少爷当惯了,不满周垚这幅爱搭不理的样子,有些生气:“你可小心着点,我要是陆姐,我得讨厌死你。”
周垚破罐子破摔,摊手:“那怎么办,现在把我绑到她面前,让她放了我?”
唐其颂一拍桌子:“怕什么呀!你就得和她抢抢看,她要真和宋哥在一起了,那才无聊!”
神经,周垚不想和他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
“唱歌吧,你想唱什么?”
唐其颂又白了周垚一眼,拿起话筒:“点夜太美。”
“啊?”
周垚没想到唐其颂看着新潮得不得了,竟然会点这种比较老的歌。
“这可是我妈的拿手好戏,每次唱歌必点,我听的多了,唱得好听得不得了,今天我就给你秀秀技术,让你开开眼。”
“话说,其实那歌……叫王妃吧!”
“什么王菲?”唐其颂疑惑道,“这不是萧敬腾唱的吗?”
周垚无言以对,老老实实替他放歌。
音乐环绕着响起,每一个节拍都像踩着心跳的节奏,周垚也忍不住跟着律动起来。
“可怜!
像蠢动的音乐,教人们怎么成眠。
不知名的香水,窒息的鬼魅……”
“他刚唱其他流行音乐不是好好的吗,”周垚心想,“这是突然被夺舍了?”
周垚嘴角抽搐:“真是开了眼了。”
周垚看着唐其颂忘情的样子,深感今夜难以成眠。
唐其颂对自己的音乐水准格外自信,唱到副歌部分,更是情难自抑,把话筒递到周垚嘴边,邀请他一起唱。
唱的不是歌,唱的是情绪。
管他那么多!
周垚接过话筒:
“夜太美,尽管再危险
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
爱太美,尽管再危险
愿赔上了一切,超支千年的泪
痛太美,尽管再卑微
也想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歌到高潮,情到深处,此时,歌厅的门却被打开了。
明亮的像另一个世界的光亮,没打一声招呼,就横冲直撞,闯进昏暗的歌厅。
那束光雕刻着宋秉声的轮廓,把他藏在光的深处。
唐其颂本来十分恼火:“谁啊,进来不知道先说……”
待看清来人后火速改口:“宋哥啊……”如同犯错被抓包的小孩。
宋秉声十分温和地朝他笑笑,目光却紧紧锁在周垚身上。
音响里,歌声不尽。
每一个节拍都踩着周垚的心跳。
“你自己玩,我找周垚有点事。”
“啊……哦。”唐其颂错愕道。
光舍不得露出宋秉声的眼睛,周垚却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