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你带充电宝了吗?”宋畅在收拾背包,准备前往芳山。
周垚摸摸背包侧袋,说:“带了。”
“那行,”宋畅放弃寻找他的充电宝,“到时候手机实在没电借下你的行不?”
“没问题。”
他们已经到了西南门的集合点,负责人在清点人数,让已经到的人再等等。
周垚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宋畅抢着这点时间在记单词。
突然朋友圈的界面被来电界面侵占,手机上明晃晃地显示着三个字——宋秉声。
奇怪,平时都是陈松予联系周垚,即便周垚有宋秉声的电话,但这个电话似乎只是用来让周垚联系宋秉声的,宋秉声自己很少打过周垚的电话。
周垚背过其他人,转到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宋秉声?”
电话那头,宋秉声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记得你周五下午没课。”
周垚点头:“是没课。”
“去南门老地方等着,我让王跃来接你。”
周垚看一眼愈来愈多的人群:“可是……”
还没说完,宋秉声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能亲自给周垚打电话,估计并不是小事,可眼看着登山队就要出发了,宋畅还和周垚招手,示意他快点。
周垚咬咬牙,跑到宋畅身边,按住他的肩,低声道:“我有点急事去不了了,你到时候和李浩明说一声。”
说完他扭头就去扫共享单车的码,骑着车就往南门奔去。
宋畅愣在原地,在听到负责人那句“人齐了,我们上车!”后,果断选择包庇兄弟,心想:有什么好说的,他到时候问起来还麻烦解释呢。
到了京郊后,周垚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因为攥得太紧,此时已经汗湿了。
宋秉声的书房在二楼,从门口望去便能见到。
此时书房的门关着,太阳从另一侧的窗外斜照进来,刚好卡在门框边,让书房显得潮湿晦涩。
周垚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前,迟疑地抬起手,尚未碰到门板,整块古木雕刻而成的木门便自行从内部打开了。
宋秉声平时一尘不染的衬衫爬满褶皱,扣子解开两颗,袖子也挽在了手臂上,露出虬起的青筋。
他面色阴鸷,眼神晦暗不明,在见到周垚的那一瞬便抢了一步,把周垚压在二楼的护栏边,就要吻过去。
周垚的手被宋秉声控住了,只能偏头躲过。
宋秉声的眉头拧起来,周垚连忙解释:“王叔还在下面。”
闻言宋秉声朝周垚脑后看去,楼下大门没关,王叔确实是守在门口。
他有些恼火,即使他知道这是他定下来的规矩。
有段艰难的时刻,宋秉声到处跑生意见人,也有很多人等着盼着想见宋秉声一面。可宋秉声的时间太宝贵,有时刚到就得走。
宋秉声便让王跃每次送完人后在门口等十五分钟,若是短暂的会面,方便他及时离开。
算起来,王跃也在宋秉声这里干了很久了,宋秉声不解: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周垚轻轻拉了拉宋秉声的衬衫,有些脸红:“去里面做,好不好?”
哪怕周垚十分小心,书桌上的资料还是散落一地,他尽量承受着宋秉声的动作,不想碰到宋秉声的台式电脑。
宋秉声察觉到他的小心,说:“没事。”
周垚想:它比我都贵,里面的东西就更不说了,没事才怪。
宋秉声完全没把电脑放在心上,只对周垚的态度表示不满:“专心点。”
周垚的手巍巍颤颤地扶住宋秉声的肩,抬起腰来答道:“嗯。”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宋秉声的笔记本电脑出现在周垚腰下,冰冷的触感让周垚浑身一激灵,忍不住往宋秉声身上挂着。
宋秉声像抱小婴儿一样把周垚揽起来,终于把周垚带离了桌面。
“我不比电脑贵重?”
周垚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宋秉声身上,甚至就全靠宋秉声抱着他的手才得以安栖。
他和宋秉声贴得太近了,他无比清晰地感受着宋秉声,语不成句:“贵,贵,你最……贵重。”
宋秉声不动了:“你拿我跟电脑这种东西比?”
周垚实在无法忍受挂在宋秉声身上的感觉了,主动凑地更近,小鸡啄米一般一下下地吻着宋秉声嘴角。
宋秉声不逗他了。
那时还是下午,周垚再次醒来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他往一侧看看,宋秉声已经不在了。
周垚想坐起来,可腰部使不上一点力,只能先侧过身,再慢慢用手把自己撑起来。
书房一片狼藉,卧室也没能幸免。
作为一个合格的现代人,周垚成功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其他倒没什么事,就是微信有宋畅的十七条未读消息。
“我真是受够那个破活动了。”
“我说爬山这样的事怎么会招不到参与人,还要李浩明到处去找人。”
“合着就是去干苦力!”
“我真是,从小到大没背过那么多东西,走过那么远路。”
“还要我给他们拍照,但他们自己又不带相机。”
“说学院相机坏了?!”
“我只能用自己手机拍,到下山时候手机都没电了!”
“李浩明,我记住他了!!!”
“……”
周垚在道德和笑点之间犹豫了一秒,随后放弃了道德。
他一笑,就扯着腰疼。
于是发出的声音从“哈哈”变成了“啊——唔!”
果然做人还是要道德一点。
许是听见了周垚的叫声,宋秉声不久就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些碗碟,是给周垚的。
周垚瞥见了粥和面,只是看起来和平时阿姨做的不太一样。
粥显得浓郁而寡淡,周垚也不是很理解这两个词是怎么出现在一起的。
但他很快得出了解释,浓郁的是颗粒度,寡淡的是色泽。
那碗面就更不用提了,反正周垚只能判断出那确确实实是碗面,什么色香味真是一样也没有。
这当然不会是阿姨做的。
但另一个答案明显也很不可信。
“尝尝。”宋秉声把面推给周垚。
周垚端起碗,偷偷观察了会儿宋秉声,昨天周垚轻易便能察觉他的不高兴,但现在看着好多了。
他稍松口气,夹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咀嚼,瞄一眼宋秉声,咽下,然后放下面,拿起了粥。
……至少比面强。
宋秉声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周垚喝粥。
“不好吃?”
“没有,挺好吃的。”周垚这点情商还是有的,“你吃了吗?”
宋秉声端起那碗面,正要试试,周垚忙说:“那碗我咬过了。”
宋秉声置若罔闻:“我昨天晚上亲的不是你?”
周垚闭嘴了,宋秉声吃了一口,也闭嘴了。
周垚看着宋秉声的脸上又爬上些阴云,弱弱地说:“阿姨今天没来吗?”
宋秉声侧着头:“你还挑上了?”
不知好歹。
“不挑不挑。”周垚喝粥堵住嘴。
宋秉声靠在床边的椅子上,长腿交叠,没什么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我有时候不会想见人,”宋秉声说,“今天就没让阿姨过来。”
他拉不下脸说,可周垚知道那个“有时候”是指他难受的时候。
宋秉声那样一个坚不可摧,永远胜券在握的人,其实也会有难过的时候。
不过……
“我……难道不是人吗?”
周垚说的时候自己都没忍住笑,喷出一口粥,又把自己呛到,咳个不停。
宋秉声扯起嘴角:“周垚,你知道我看上你什么吗?”
周垚刚止住咳就听见宋秉声来了这么一句,不用想都知道下面不是好话。
周垚没接话。
宋秉声眼里笑意更浓:“看上你天真可爱。”
翻译过来是:看上你蠢。
周垚简直被气笑了,嘴角抽搐:“那我谢谢你啊。”
作为情人,关心金主是很有必要的;作为学经济的学生,他同样好奇茗楚的去向。
所以纵使知道宋秉声不一定会回答他,周垚还是把大半张脸藏在碗后,开口问道:“是因为茗楚的事吗?”
宋秉声的眼睛冷下来,被长长的睫毛遮掩,就好像短暂地隔绝了自己和这个世界。
周垚不蠢,他看得明白。
他不知哪里来得勇气,伸手搭在宋秉声肩上:“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努力!”
这话周垚以前断然不会说的,太二,太丢人,但现在,他真的很想变得更好,变得和宋秉声一样好。
那个被周垚视为动力的人,拍拍周垚搭在他肩上的手:“那倒不必,”他往后一靠,整个人显出一种舒展的状态,“一个茗楚而已,你也太小看宋氏了。”
周垚收回手,是啊,那是宋氏,那是宋秉声啊。
他像是为了宽慰自己似的笑笑,说笑其实也不算,他只是相当麻木地弯弯嘴角,其弧度就像常见的笑脸娃娃一样。他要是再阴阳怪气地发出两声“呵呵”,那他的表情便算得上圆满了。
宋秉声在他脸上掐了把,终究没有说什么。
宋秉声进卧室的时候端着碗碟不方便,于是没有关门。
此时房门大敞,与昨天别无二致的阳光让一半卧室都染上了温暖的橙黄色调。
像一匹绸缎,裹住了灰白色交织的现代风格的卧室,让它也不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