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柳清卿忙松开手,慌乱不已,颠三倒四地解释,“对不住,我也不知是怎么……昨夜怕你发热,我明明勾的你手指,怎么……怎么就……”
正当柳清卿要下地逃脱时,却被谢琅一句话钉在原地。
他的嗓音干哑撕裂不复往日温润,“夫人还真是,惯爱与它玩耍。”
遗憾叹气,“今日不成,对不住夫人,还要劳夫人等些天。”
柳清卿松开手,小心扯过锦被给他盖上。
羞赧过后,终于反应过来他醒了过来。
盯着他的眼眸却渐渐红了,晕出眼泪,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往日害羞的她却凶巴巴地瞪着他,倔强地不肯挪开眼。
谢琅眸光渐柔,嗓音也更加低沉地劝慰她,“好了不哭,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
这一急,柳清卿就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虽眼圈还红着,却像炸毛哈人的奶猫,凶巴巴怪招人爱。
浑身的伤动弹不得,差点丢了一条命去,这叫好好的!哪里好了!
柳清卿满腹火光,面色不善狠瞪他一眼忙下床去叫人。因着晚间不敢动作,腿麻了还踉跄险些摔倒,柳清卿红着脸没回头。
走到门边打开一道缝低声,“谢六,大人醒了,快去请神医来。”
说罢又小心将门合上,生怕钻进来一缕风。
转身又去八仙桌那倒了碗温水,既谢琅醒了,就得多喝水,神医说了,多喝水能将体内毒素快快排出去。
她过去小心将瓷碗送到他唇边,看他配合饮尽才松口气。
又娴熟探他额头和身下的软褥,见一切都好才松口气,转身背对他坐在床边。
她不敢回头,生怕他醒来是一场梦。
从他浑身是伤回来时,她觉得就像暴风雨中颤颤巍巍的一棵树。
这么一想,鼻子的酸意止不住,泪水又溢了出来。
忧心他,也担心自己,又自责在他这生死关头她居然还念着自己,难道果真像柳许与小应氏说的那样薄情寡义?
一条手臂揽住她的细腰,“怎么瘦了。”
她听到他低声说,“这次还要谢夫人为我备的小点心,不然可是熬不到回府。”
本谢琅说这话是感谢柳清卿,可恰好戳中她不安的心,听到这话再止不住哭意,终是哭出声。
“夫人…这……”
谢琅没想到第一次哄人居然将人哄哭了,连忙揽她,她却不动,挣扎着要起身时被柳清卿察觉,她立时回头,“浑身是伤,怎可乱动?刀口再崩开!”
正这时叩门声响,柳清卿抹过眼角,快步去开了门后便跟在神医身后。
神医动作利落,仅过片刻就说,“大人已大好,恭贺大人过了这道鬼门关,就是这外伤还要将养一段日子。”
谢琅不便起身,只能抱拳行礼,“还是您医术了得。”
神医笑意微顿捕捉痕迹将功劳推给了柳清卿,“哪里是我,谢大人恐有不知,这次您可得多多谢过谢夫人才是,毕竟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谢琅看向侧身不肯看他的女人。
神医:“上次来时未来得及给夫人把平安脉,不如今日也给夫人瞧瞧?”
柳清卿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谢琅说,“那是极好!谢过您了。”
柳清卿想起陆老头上次嘱咐她要带夫君一同再去诊脉,心里也一直记挂这事,莫不是她身子哪里不好不便直说才要夫君去?
故而神医诊脉,她也配合。
上次的猜测大概中了七七八八,神医给柳清卿诊脉时更打了一百八十分的精神,可仔细一探却变了神色,下意识看向谢大人,却见谢大人眸色幽深似有深意。
两人对视不过一瞬,柳清卿没注意到,神医也只说,“夫人气血两虚,又脾胃失和,都需补补,我这就给您写两幅方子,劳烦您拿去跟我那守在门口的徒儿知晓一声,我再给谢大人仔细瞧瞧外伤。”
待柳清卿离去后,神医立时严肃望向谢琅。
“谢夫人曾经可是中过邪药……”
谢琅颔首。
神医嘶一声唾骂:“何人如此下作居然给黄花大闺女用这药!”
“这药药性跋扈,有些手段能缓和几分却是治标不治本,日后更会成倍找回来,所以堵不如疏。但疏后却要用药辅之,合房次数断不能多,如此几月便可解开。”
谢琅自上次请医暗中为柳清卿看诊后便在暗中寻药,有一味始终没找到,没想到柳暗花明,面色也松了下来,“那配药之事就劳烦您了。”
神医摆手:“谢大人客气了,我这就快回府中去配药,有些药还要预先炮制一番。”
恰柳清卿归来。
她挂念谢琅,快去快回,回房时发觉气氛有异,结果定睛一看二人均面色笑意并无异色。
许是自己看错了。
神医见柳清卿回来,也准备告辞,不过离去时还是忍不住又嘱咐谢琅一句,“在大人伤愈后越快越好,此事拖不得。”
说罢又向柳清卿行礼,遂离去。
柳清卿将神医送至拱门,回到房中看过谢琅身上的伤口后才问他,“神医说什么拖不得?”
谢琅面色无异:“神医说我血气方刚怕是会拖累伤处愈合。”
柳清卿第一次听如此说法,隐约察觉不对,但顾不得细想紧张追问,“那该如何才好?”
谢琅:“圆房即可。”
柳清卿闹了个大红脸:“……”
瞪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出去催药去了。
倒是出门后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捂住发烫的脸颊。
正房内谢琅打了一记口哨,片刻后谢六便悄然入内。
谢琅:“刚神医说,多亏夫人我才没死,是何意?”
那日谢六虽没现身,但自是看得明明白白,详细禀告来龙去脉。
“那日神医说您许过不了夜后,夫人就将神医请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枚破旧荷包。里面有一枚褐色药丸,神医闻后如获至宝,说仅半颗就可救人性命,后嘱咐夫人定要收好,莫让外人知晓。”
谢琅眯眼:“一枚褐色药丸?”
谢六忙点头:“小的远远瞧着,跟摄政王赠您那枚药丸极像。”
谢琅面色微变,旋即敛神,挥手让人退下。
又忽然一顿,说道:“让谢伍忙完过来一趟。”
摄政王赠他的那枚药丸与夫人手中的极像?
当初摄政王赠药时就说,那药关键时刻能救命,夫人的药丸也是如此。谢琅心中已有想法,这许是一种药。
夫人手中何以有与摄政王同样的药,那就很令人玩味了。
谢琅记性极好,顺其自然想到之前摄政王妃赠的那盒糕点。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却又觉得过于心惊。
在柳清卿回来之前,他便敛净一切心绪,本来平时就瞧不出他的喜乐,如今更是。
既谢琅已醒,大劫已过,接下来便是养伤。
因谢琅之前是暗中出京,回府也是如此,便让柳清卿按下此事。知晓此事的下人也让谢伍暂且移送到了偏院里,谢伍还特地找了个由头——将要雨季,修葺屋顶。
不过谢琅故意给湖广总督的人留了尾巴,想是那头的人估摸觉得他几日没声响,怕是没个好活。再使魏明昭做那黄雀,才可一举拿下。
这些年奔忙,难得歇息。
这捡条命回来便成他最闲的时候了。可柳清卿管他管得紧,见他伤处依旧触目惊心,如何说都不让他下床。
她倒是忙起来,来来去去的模样颇风风火火与往常不同,谢琅瞧着有趣。
柳清卿可顾不得谢琅此时心中所想,既谢琅是秘密回府,那嘉兰苑的事便只能烂在嘉兰苑里。
就算再瞒,又是来大夫又是熬药,有心人总会察觉有异,定瞒不过老夫人的火眼金睛。于是柳清卿做戏做全套,找神医要了些许使人咳嗽的草药后向老夫人禀了近日身体不适,便不去请安,别让老夫人也染了病。
柳清卿心思缜密,这个念头起后,每日晨起后都喝上一碗泡了药的水。凡打嘉兰苑门口过去的活物,连地上的老鼠,天上的鸟都知道这里的女主人身体不适。
谢琅醒来那日下午她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面前用纱巾遮着,人在拱门外没进去,刚驻足就止不住的咳。
老夫人身旁的安嬷嬷闻声连忙出来,见是少夫人就要请进去,柳清卿连连摆手,“就是跟老夫人请个安,老夫人这几日可好?”
安嬷嬷:“老太君昨夜睡得不安稳,刚用了安神汤睡着,除了这,别的都好。”
柳清卿仔细观察,见安嬷嬷面色无异不由松口气,“那便好,我这许是受了风寒,这几日用药便不来老夫人这晃悠了,若是让祖母染病可就不美了。”
安嬷嬷:“老太君这恰好有些润喉糖浆,老奴这就去给您取来。”
没等柳清卿拒绝,安嬷嬷便快步回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个瓷罐出来递给柳清卿,笑意盈盈,“少夫人好生养病,老太君这有我呢,无需挂念。”
柳清卿谢过安嬷嬷,心里惦记谢琅,便转身离去。
等看不到柳清卿的身影后,安嬷嬷才回房。
老夫人正襟危坐,拨弄手中佛珠无声诵佛经,见安嬷嬷回来望过去,“如何?”
安嬷嬷大喜过望:“瞧着少夫人的面色,少爷许是没事了。我就说我们侯府世子自是福大命大。”
老夫人虽依旧垂着眼,身子却往后靠到了软垫上。安嬷嬷见状连忙迎上去想扶她躺下,“您这几日一直诵经,都没怎么好好睡觉,现在心也安了,快歇一歇。”
老夫人熬了几日也是累了,躺好后合上眼,过半晌忽然睁眼说了句,“我儿媳选的孙媳果然不错,虽是略显稚嫩,但也担住了事。”
安嬷嬷知老夫人这是心放开了,前两日自琅哥不大好的消息传来便几乎不吃不睡,她便哄着老夫人道:“那是自然,以后若您再指点一番,少夫人可得比肩女诸葛呢。”
老夫人闻言嗔她一眼:“惯会打趣我。”
又道:“这几日你跟我熬着也累,快也去睡会。”
安嬷嬷笑着应下,又逗她:“诶!谢小姐体恤。”
老夫人摸摸自己满是褶皱的脸,笑着摇头,没接这茬,反而问了一嘴,“二爷那头近日如何?”
自二爷出生,到分院后,虽感情不热络,但老夫人总会过问谢磐。
安嬷嬷:“二爷一如往常,没甚不同,就是似乎想在院中挖个地窖。”
老夫人疑惑:“挖个地窖?是要在院中添个小厨房还是挖地窖,你使人问清楚。”
住得好好的,怎么忽然要挖地窖?
另一头柳清卿匆匆赶回嘉兰苑,扫视一圈见院中无异才松口气。
如今谢琅大病初愈,怕邪风入体,哪怕是初夏,正房的门窗也未打开。
她进门后先去净房换了套干净衣裳,后又净了手才绕过屏风去床边。
如今床前她也使人摆了屏风。
在她推门而入时,谢琅便已机警醒来,不过他也不知怎的,却没睁开眼。察觉到她越来越近,不知为何,他的心跳也跟着快了。
柳清卿坐到床边,目光从他脸上掠过便直接掀开薄被至腰处。
说是薄被,不过是叠成几层的上等棉布而已。
她问过神医,说是这样最利于伤口愈合,若是湿了也好换新的,不会捂着伤处。
趁着天色未暗,她低下头细细打量他身上的刀痕愈合。
她记得神医嘱咐她要时常查看刀痕附近肌肉的紧致情况。
怕看不清,便索性跪在脚踏上,这样稍稍弯腰便离伤处很近,近到每呼出一口气便能擦过他的汗毛。
她将手搓暖,而后开始从上往下,以指腹轻轻按压他尚且完好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