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话说了。
张莺看他们一眼，捉着门道：“要是没事了，我们就先洗漱睡了，天也不早了。”
王氏笑着，脸上的肉都横起来：“老三媳妇儿，你看你这话说的，你二哥固然有不对的地方，那也是一家人，以后万一有个事儿，还不是得他搭把手？”
张莺没有接话。
王氏的笑有些僵住，又看向邓琼：“三儿，你身体好些了没？上回听人说你生病，我急得不得了，可我晓得你媳妇儿不待见我，我没敢上门去。”
张莺满脸疑惑：“是我不待见你，还是你不待见我，我们心里都清楚，我还以为过去的事就算是过去了，你又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你不要以为你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邓财又冲上来，“我告诉你，你今天跟我娘说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你！”
张莺轻哼一声：“反正我问心无愧，传就传好了。”
“你！”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回去待着去。”王氏有些不耐烦了。
“娘！你偏心老三已经偏心到这种地步了吗？今儿要是我媳妇儿对娘这样说话，娘会这样护着吗？”邓财甩袖走人，“走就走，反正娘这辈子有老三就行了，也不需要我和大哥！哥，我们以后谁都别管他们母子的事！”
邓福在原地急得团团转：“老二，娘不是这个意思，三儿他从小身子就不好，我们做大的让让也是应该的……”
邓财又瞪他：“你这辈子就是被人吃干抹净的骡子命！”
陈氏唯唯诺诺开口：“再怎么样，他也是你大哥，老二，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你也一样！”邓财急眼了谁都骂，骂完门一摔将自己关在屋里去了。
王氏正好借题发挥：“三儿，你也看到了，娘不是不维护你们，实在是一碗水难端平，这个满意了那个就不满意，娘也很难。”
陈氏走来，扶住她的手臂：“娘这辈子为我们操劳得太多了，老三，老三媳妇儿，你们就懂点儿事儿吧。”
她拍拍陈氏的手：“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都回去歇息吧，一家人都好好儿的就好。”
陈氏点点头，和老大一块儿到自己屋子，王氏也转身要走，倚靠在墙边的马氏立即直起身，快步走去王氏身旁。
“娘！”
王氏看她一眼，跟她一块儿去了茅房边上，小声问：“你是不是有啥话要说？”
“娘还记不记得上回我说的事儿？”
“啥事儿？”
“就是我跟娘说的，我有个妹妹……”
王氏恍然大悟：“咋，你是问过她了？”
“昨儿清明，我不是去了娘家一趟吗？问过了，她一听说是张家铁匠满意得不得了，就等着我们找媒人上门提亲呢。”马氏眉飞色舞，“娘，您想想老三媳妇儿为啥那么硬气，还不是有个好爹？咱们把她爹夺走了，她还能那么神气吗？到时她还能往哪儿跑？还不是得乖乖留在这里听娘的差遣？”
王氏听得简直是心旷神怡，为着给老邓头有交待，她忍了这么久了，早就想找个法子整治整治那姓张的，可苦于无门，现下好了，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呢，就算是损了将来的利益，她也要现在的爽快。
“好，咱们明天就去张罗媒人，反正现在地里都忙完了，也没啥事儿做。”
“这都好说，就是这个媒人的礼金，娘您看……”
王氏眉头一皱：“可是你们马家嫁姑娘，还要我这个外人出钱吗？将来可是你妹妹享福，不是我享福。”
马氏笑着挽住她的手臂：“娘，您瞧您说得这是什么话？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在媳妇儿心里，您就跟亲娘一样，我妹妹将来要是享福了，肯定忘不了您的，哪儿会像老三一样，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往回带，亏您心疼他那么多年。”
她听着听着，就像是自己真有多疼老三一样，也忍不住心酸了：“老娘供他吃供他穿供他看病供他念书，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丫头！”
马氏心里啐一口，只道：呸！她供了个屁？不是用老大老二的辛苦钱去供的？老大老二苦哈哈地在外头干活，挣回来的钱全给那个催命的看病读书了，这些年连个零头都没瞧见！
“是啊，那个姓张的一看就是个主意大的，往后还说不准咋作践娘呢，娘可要把握住机会，狠狠整治她一番。”
“就算是要整治，这钱也不该我出，让别人听去像什么话？”外面的钱王氏弄不来，可一说到她兜里的那几个子儿，她比谁都清醒。
马氏谄笑着道：“那不是马家穷嘛，要是拿得出来咋会用娘要呢，我也没想拿娘的钱，就是要娘先垫上，等亲事说成，张家一给礼金，马上就还给娘，到时再给娘一笔辛苦费。”
王氏盘算一会儿，还是点了头：“行！那就这么定了！”
马氏挽着她慢慢往回走：“我想着，要请就请最好的，请那个王媒婆，娘觉得咋样？要是娘的钱不够，那就算了，我再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就王媒婆，就让她去说，你明天就去寻，可千万别让你爹知道我也掺和这事儿了。”
“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儿媳心里有数！”马氏和人打了包票，兴高采烈推开东侧的屋门，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邓财看她一眼：“去干啥了？这么高兴？”
她一边铺床一边道：“某些人要倒霉咯，我能不高兴吗？”
她在王氏手下被磋磨了那么久，原本是想看张莺好好整治王氏一番的，谁知张莺比她想象得还要硬气，王氏这么抠门的人都动了老本，又是买鱼又是买肉的，亲自将人接了回来。
想当年她气得回娘家的时候，谁管过她的死活？她娘生怕她多吃了家里的一口饭，连夜将她送回邓家，害得她被老大那对骡子好一顿笑，都是邓家的媳妇儿，凭啥张莺的命就那么好？
她就不信了，没了家里的帮忙，张莺这死丫头还能这么潇洒！
西侧屋里，张莺听见外面静了，低声道：“你去打些水来，洗漱睡觉。”
邓琼挽挽袖子：“娘子，要不我们自己弄个炉子，自己砍些柴火来烧热水吧？”
“我们要是自己搞这些，你娘你哥不又要说三道四的？”
“不烧多了，就弄个小锅，能用温水就好，就说是我要用热水。娘子，你在家里过得很好，我不想你跟我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他说罢，拿着盆往外去了。
张莺往外瞥一眼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将床铺好。
月亮升起来了，挂在窗外，斜斜照进屋里，落在褥子上，如水般荡漾。
邓琼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娘子。”
“嗯？”张莺早忘了昨晚的事儿，她看着月亮，正在盘算自己今儿赚了多少钱，忽然想起毛笔，又爬起身，“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邓琼坐起看去：“娘子，是什么东西？”
张莺翻出外衣，从里面摸出毛笔，随手递给他：“我看你现在用的毛笔都分叉了，应该是剪过好多回吧？毛短得都不能用了，就给你买了个新的。”
邓琼背对着月光，似乎是在盯着笔看，瞧不清脸色。
张莺没多想，打了个哈欠，又掀开被子要往里躺：“我还没开笔，你用之前记得开笔……唔！”
邓琼突然靠近，咬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