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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万鹰之王×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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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长白山林在风中轻轻摇曳,薄翠的草叶与新绽的花影交织出一片温柔炫彩的画卷。

然而,海东青巢穴所在的高崖之巅,却终年笼着化不开的黯云。

阿布卡赫赫踞在巢边,锋利的爪趾深深嵌入枯枝,铁灰色的羽翼在微风中簌簌震颤。

风青蹲伏在斜对角的巢沿,冰蓝的瞳仁倒映出母亲孤独的身影。

白帝的离去给海东青一家正带来持续的影响,以阿布卡赫赫最为明显。

作为这个家族中唯一能读懂母亲情绪的雏鸟,风青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晓晓”的面前。

晓晓像团绒雪般缩在角落,雏羽未丰的翅膀下还藏着半截冻僵的鼠肉——那是风青今早冒险叼回的补给。

而裂喙兄弟俩正瑟缩在巢穴最阴暗的角落,满身新添的血痕在残雪般的胸羽上洇开猩红,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从前,阿布卡赫赫虽然暴躁,但白帝就像一洼深水的池子,包容着阿布卡赫赫输出的坏脾气,而现在的阿布卡赫赫就如失去了引线的炸药桶,随时随地爆发。

风青作为大姐,平时又最受宠,倒还好,晓晓呢?有风青护着,日子虽难过,也还是保持了每天活力满满,但裂喙两兄弟可就惨了,日子老难熬了。

不是因为开饭的时候抢太快,就是因为两兄弟打架,惹得阿布卡赫赫成天横眉竖眼,觉得这两兄弟就是惹事精,每天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

而阿布卡赫赫的暴脾气除了发挥在了裂喙两兄弟身上,还体现在捕猎上。

以前的阿布卡赫赫有白帝帮助,在她出门捕猎的当天偶尔还会选择在巢穴附近,时不时来一场精彩绝伦的技巧秀,既是对自己捕猎技巧的自信炫耀,又饱含着母亲对后代培育的深意。带着一片期望和殷切心血,想要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给风青他们。

记忆里母亲的捕猎曾是云端的盛宴。那时白帝会在清晨衔来沾露的兔腿,阿布卡赫赫便舒展双翼,以一种几近舞蹈的优雅划过晨曦。

她会在半空收拢双翅,用尾羽轻点气流,如飘落的银羽般精准啄断猎物咽喉。风青至今记得母亲将第一块肉喂给她时,那沾着血丝的喙尖仍在微微颤动,仿佛连她自己都惊叹于这份馈赠的美丽。

然而现在呢?失去白帝后,阿布卡赫赫的捕猎方式变得愈发原始。她不再像往昔那样在巢穴附近展示技巧,而是直扑猎物,以最血腥的方式终结生命。风青能从母亲喉间传出的低沉咕鸣中,感受到那未曾平息的悲痛。

有一次,在晨露未晞的崖壁边,风青看着母亲将灰狼幼崽撕成碎片。过去的捕猎教学总是优雅得像支舞蹈,而今母亲只是机械地重复杀戮。她将还在抽搐的狼崽甩向高空,任内脏如雨点般坠落。晓晓兴奋地扑棱翅膀要去接,被风青一爪子按回岩缝——那些黏腻的血肉里裹着碎骨,会划破晓晓未长硬的食道。

而阿布卡赫赫的喙尖还滴着血,尾羽只是扫过满地狼藉,浑不在乎仿佛在说:"看清楚了?弱肉强食,这就是自然界的规矩。”

阿布卡赫赫只是用最血腥最原始的方式来展现大自然的野性与瑰丽,发泄丧夫的悲痛与暴怒。

她也不再按时归巢,时常一出去就是一天,时常又像是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巡视了一番自己的领地。

黎明归来时,巢穴边总堆着被啃食殆尽的残骸,骨髓被吸吮干净的腿骨如白森森的匕首,刺向嗷嗷待哺的雏鸟。昨日她带回的岩羊尚未褪去温热,今晨便被暴雨冲刷成一滩污血。

当暮色再次染红天际,阿布卡赫赫的影子从云端坠落。风青能清晰看到母亲喉间鼓动的青筋,那双曾衔来月光的爪子此刻正攥着半截血肉模糊的狐狸尾巴。

裂喙兄弟像受惊的雏鼠般蜷缩成一团,晓晓却突然抖开湿漉漉的翅膀,发出清亮的啼鸣。阿布卡赫赫的利喙在半空停顿了刹那,那团自白帝离去后就在眼中氤氲郁郁的怒火,竟在雏鸟的啼声里微微颤动。

裂尾两兄弟和晓晓在母亲的暴躁中艰难成长。风青作为大姐,总能凭借敏锐的直觉避开母亲的怒火,而裂尾则在无数次惊吓中学会了蜷缩。裂喙呢?只记吃不记打。只有晓晓,仍保持着往昔的活泼,在风青的庇护下继续练习振翅。

然而,风青知道,这个家庭的危机远未结束。长白山的冬天即将到来,而她们的巢穴,已因暴风雨而摇摇欲坠。

白帝留下的空缺,像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风青——天空虽广阔,但生存之路,却满是荆棘。

羽翼渐丰的第四个满月,厄运再度降临。夏季,悬崖边的冷杉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四只银灰色雏鸟的绒羽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逐渐成型的翎羽上。风青能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剧烈跳动,利爪深深扣进潮湿的巢材——那是以前阿布卡赫赫和白帝从百里外的白桦林衔来的细枝,混合着驯鹿的毛发与金莲花瓣,如今却成了唯一能带来温暖的依托。

夏季的长白山,暴风雨常见,而这场雨更是持续了整整三日。山雨如织密的帘幕,将整座长白山切割成无数个孤立的水帘洞。几只雏鸟缩在半腐朽的桦树洞里。风青的绒羽被雨水浸透,紧贴在逐渐成型的翎羽上,浑身像被浸透的旧报纸。

风青的胃开始绞痛。她记得昨夜母亲带回的雪兔,可此刻,连那残存的肉香也消散殆尽。只剩下巢穴边缘那滩发黑的血渍,在雨水中洇成一团丑陋的污痕。

裂喙兄弟缩在巢穴最边缘的枯枝堆里,哀鸣愈发凄厉,像是在质问为何食物迟迟未至,又像是在哭嚎母亲的缺席。

好在雨势渐小,不知是前几日的倾盆而泻,将云层的积蓄掏空,还是老天终于看不下去风青它们的处境,小施恩德,停了这场持久不息的大雨。

“唳——"雌海东青的鸣叫刺破天际,铁灰色的身影掠过山崖,出巢捕猎。

当太阳终于向这片洁白静谧的山面露出温情脉脉的笑容时,阿布卡赫带着爪间挣扎的雪兔归巢,暗红的血珠在空中划出赤色弧线。三兄妹立刻扑腾着尚未丰满的翅膀争抢食物。

三丈外,阿布卡赫赫的利爪深深抠进白帝生前最爱的栖木,松脂混着木屑簌簌飘落——那截百年红松的横枝上,还留着白帝最后一次理羽时勾出的凹痕。

阿布卡赫赫任由子女抢食,自顾自站在横木上发呆。

积水顺着松枝,滴滴答答往下淌,在松针上敲出密集的鼓点,雨过天息后的周遭,雾气升腾,勾勒出一幅清秀的白山烟雨图。

在兄弟姐妹们进食正酣时,风青的颈羽突然根根竖起,她注意到云层深处若隐若现的金色斑点。

某种刻在基因里的预警让她浑身发冷。她本能地将晓晓推向巢穴深处,雏鸟未长硬的绒毛擦过粗粝的岩壁,刮出细碎的雪絮。

云层裂开的刹那,金褐色的尾羽劈开周围阴沉沉的空气。那抹金色比闪电更刺目,是金雕的尾羽!风青的瞳孔骤然收缩。作为动物学博士,她太清楚这种空中霸主对雏鸟的威胁。

果然,"唳——"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撕破长空,翼展近三米的猛禽俯冲而下,巢穴瞬间炸开,在狂风中剧烈摇晃。裂喙的惨叫声混着绒毛飞溅。一阵兵荒马乱后,原本挤作一团的雏鸟已少了三分之一。

那只成年金雕俯冲的姿态像柄淬毒的弯刀,翼尖掀起的罡风卷着冰碴,在巢穴边缘刮出火星。那对鎏金利爪穿透弟弟的胸骨,如同撕开一捧蓬松的柳絮。

金雕振翅时的气流掀翻了半截巢壁,带着体温的绒羽混着血珠。风青死死叼住晓晓的后颈皮,幼妹的颤抖透过皮肉传来,像柄生锈的锯子来回在她的心脏上切割。

离去金雕的尾羽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蛇信般吞吐着杀意。

作为长白山顶级猛禽,金雕以小型哺乳动物为食,而海东青幼崽在它们眼中不过是稍大些的猎物,长大后的海东青更是其潜在的猎物或竞争者,这也是这只金雕直奔风青他们巢穴,猎杀掉风青他们其中一只幼崽就转瞬即离的原因。

风青他们这窝幼崽实在是太多了,本身就超过了海东青一般所抚育幼崽的数量。

在长白山这块无论是动物,植物抑或是人类都难以生存的地带,竞争者的后代越多,金雕所面临的生存压力就越大。所以这只金雕应该是发现风青他们很久了,观察到这个小家庭失去了白帝一只主力,才悍然出击。

毕竟金雕一般是不会选择雨天捕猎的,如果不是连续三日的暴雨让金雕无可捕食,加之今天稍稍放晴的天气,以及绝佳的可以影响猛禽视线的升腾起的水雾,他也不会借此机会解决掉未来可能长成的一只竞争者。

而他也不恋战,只要能解决掉一只,也就心满意足的离去。

阿布卡赫赫的利爪狠狠抠进松树的年轮,松脂混合着雨水滴落在白帝的爪痕上。

风青用身体护住最小的妹妹晓晓,雏鸟的颤抖在雨水中传递出绝望的频率。她看见那只金雕掠过天际时扬起的利爪,那枚尚未收拢的爪钩,正挂着他的战利品。

爪间则钩着刚刚撕下的绒毛——是裂喙肚皮上那撮最柔软的羽毛,此刻正随着暴雨坠向谷底。

徒留海东青一家躲在巢穴深处阴影下,独自舔舐他们家庭又一次失去了一名成员的死亡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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