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歌天劫已破,自是可以提前回宫了。
溯水平安带回了安容歌,只是损了她一双眼睛,便也不好去领安王的重酬,三言两语便推脱过去。
安容歌与穆莳一同前来落府致谢,同行的还有备了谢礼的姜国三皇子,安容玑。
他道,溯水终是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谢礼不可不收。
溯水只是笑笑,也不好开口说出洛言的事,索性收下谢礼,不提此事,随后便拉着安容歌入房单独说话。
她代替荼歌询问:“歌儿,你应当快要成婚了罢。”
既然穆莳会与她同道而来,想来也是入宫面过圣了,有穆皇后撮合,他们婚期也不会太远。
她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溯水自袖中取出一把洁白玉梳,握着她的手,细心放进了她的手里:“那时贫道应当不在朴安,这把梳子,便当做贺礼了。”
这把玉梳,正是陪伴了荼歌多年的贴身之物。
安容歌并未多想,收了玉梳便要道谢:“多谢道长。”
溯水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对上她那呆滞无神的眼眸,心中叹息,不由柔声道:“看不见也好,少些烦心事。”
“道长所言甚是,眼不见心为净。”她反握住溯水的手,竟是率先安慰起她来。
溯水微怔片刻,随即笑道:“你可要记得,大婚之日,定要用此梳梳头。”就当你母亲也在,让她看你出嫁。
对于荼歌,安容歌所知甚少。
她既然从未提起过要去了解,便少告诉她一些,免得平添忧愁。
再接着,方墨时便替她送走了客人。
在方墨池离开朴安的这几日,三皇子安容玑早就来拜访过,受了安王指引,点了落七七为妃,再过个大半年的样子,便要定亲成婚。
他得知这一消息,大骂安王乱点鸳鸯谱,一通发泄之后,便得了一个茶饭不思的病症。
一方面害怕被娶走的是落荷,另一方面又害怕被娶走的不是落荷。
届时他要是去拦路抢亲,抢的是落荷,他便不会去管他人感受,但抢的不是,可不又白白误了人家的姻缘。
几经辗转反侧,便找上了溯水,想要从她那里问出个究竟。
溯水这才刚刚落座,正想端一杯茶喝,却已被他抢先一步,径自沏了茶,恭敬奉上:“请上神用茶。”
她也不推辞,接过茶杯饮用了一半:“你不必多问,你只需相信你们的缘分便好。”
“若七七是阿荷,她便被人娶走了,还谈什么缘分。”
“哦。”她点了点头,放下茶杯,笑道:“那便是你们无缘了。”
他还要开口再问,却被她给拦下。
只见溯水拿着拂尘抵在他的胸口,一字一顿道:“落荷,再得之,谓缘,再失之,谓命。”
话落,挽起拂尘便要离开。
“上神是要去哪?”
溯水停下脚步,似是思考了一阵,抬首望向风雨欲来的天际,缓缓开口:“庆阳。”
君子华知道明日便要启程,数日来的相处,他倒是挺喜欢司佩这只好玩的小狐狸,早早便来与她道别。正巧碰上她向外泼出洗漱完毕的脏水,难免沾湿了些衣角。
司佩一手拿着一只脸盆,一手揉了揉眼,显然还没睡醒:“姑父……”
“明日要与你姑姑去庆阳,稍后姑父要回趟上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好带些给你。”他甩了甩衣角,并不在意。
一听溯水将要离开,司佩的瞌睡登时醒去了大半,再一听询问她想吃什么,顿时睡意全无,兴高采烈道:“蟠桃!带些蟠桃来!”
君子华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默了一会儿,又道:“有件事,想问问你。”
司佩将脸盆搂在怀里,眨了眨眼:“您问您问。”
“你可知道,析无上君座下的弟子,吾江?”
她抬头望了一眼屋檐,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半晌,对上了君子华的双眼,一本正经道:“知道,是位死在了共逆山的上神。”
“他与你姑姑关系如何?”
“我也不大清楚,我并未见过他本人,只依稀听到阿爹阿娘他们说过几句。”她顿了顿,用手挠了挠鬓角。
“好像是说,若我姑姑那头应允,便找个好日子定下婚期之类的,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在那之后不久,便传来了吾江上神战死共逆山的消息。”她伸手摸了摸下巴,略一沉吟道:“若他未死,现在我应该要唤他姑父了。”
他与溯水,竟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也难怪溯水,会为了他的事如此尽心尽力。
他想了想,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拥堵,勾唇笑道:“好,姑父给你带些蟠桃。”
自上次与溯水一别回到无恒殿后,析无便会时不时的望着院子发呆。
此时,他正一动不动的蹲在一圃续魂草旁,对于身后的呼唤声恍若未闻。
正想着与溯水冷战一事,忽的感受到背上传来一股推力,身体便不由自主的扑向了草圃之中。
才为这些仙草浇过水,难免落地时会打湿他的衣裳,顺带着左脸上还蹭了一块新泥。
他怔忡片刻,回过神来看向了身后出脚的施暴之徒。“你……”
来者嫌弃的瞥他一眼,拍拍手道:“喊你半天都不应。”
析无不语。
缓缓从草圃之中爬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裳与擦拭污渍,末了对上其双眼。勾唇一笑,随即弹指引起院中小湖的湖水,直往他身上浇去:“溯阳!”
溯阳变来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优哉游哉的往后退开几步:“只与你打声招呼,上次的事想必你也考虑得差不多了,借你水火珠一用。”
语罢,不等他回答,径自捏了一个行诀,消失在了院中。
析无看了看院中平坦的新泥与旧泥,拂袖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心中暗骂,溯家的狐狸,就是当土匪的料!
正要回屋,眼角瞥见一道身影。
定睛一看,却是自顾自的在院中用木棍挖酒的君子华。
析无不由得咂了咂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怒斥:“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