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到底远在深山,加上长老们不苟言笑,吴瑧担心银娘待得无趣,便组她去骈城迎春节。
传音给余庆,老竹说他亲自送人去骈城。
空间裂缝开去小院,涪江不喜热闹推辞不去,其实钟山没什么人爱热闹,但濮长新主动要求陪银娘身边。
总比到处找虐的好,吴瑧便应允。
此刻,她和钟延牵着手徒步下山,春日的好景一览无余。
两人没过主路,走的是山林边的野地,花香草香漫了一路,让人格外神清气爽。
吴瑧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钟延,某个瞬间,手被牵住,怀抱拥上来,很暖,很结实。
“瑧儿……”
老古董眸光里的水波柔动得令春色黯淡,俯身下来,吻了额心,然后是侧脸,微顿了顿,轻触到唇珠,稍稍用力,两唇接触到对方更多。
钟延托着脑袋的手心比平时温热,在蜻蜓点水般的接吻中,吴瑧也不经环上对方的腰。
窄,但很结实。腰间的侧肌肉线条随动作抻直绷紧,让她想抱得更紧。
练习了很久,两人才找到点接吻的技巧,钟延环过她腰肢,往怀里一带,坐到一旁的大石上,吴瑧侧坐在他腿上。
动情原来是这样的,吴瑧停不下嘴,诚然对方含着她的唇瓣,侵略得更狠。
钟延俯身得更深,吴瑧躺在他怀里,快要上不来气。
她睁开眼,聚焦了几秒时间,仰视着那双紧闭的双眼,双睫含着未滴落的泪,眉心微蹙,投入的神情带着些微痛苦。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钟延也停下,坐直的同时把她也扶起来。
“怎了?”
声音闷闷哑哑的,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一说话,吴瑧只觉得不知哪里来的热浪席卷满脸,把脸闷到他肩上,嘟囔道:“嘴麻了,脸酸。”
说完,整个人被抱起来放到旁边。
吴瑧两手互相扣着放在腿上,“我们走吧。”
“等等。”
她转头:“?”
“你,你转过去。”
就见旁边的人额头沁出汗水,不敢看她,猛吞一口口水。
这瞬间,本能告诉她对方心境不太妙,连忙听话转到另一面。
等他缓缓,缓缓……
吴瑧没注意时间,但是应该过了蛮久,听见旁边人轻吐了一口气,重新牵起她手,手心凉凉的,是收了汗之后的冰凉。
“瑧儿,剩下的路,我想背你走。”
他半蹲着把人背起来,略掂了掂,“太轻,多吃些,不拘吃食丹药,我养得起。”
“我努力在养胖了。”吴瑧撑着他后背,“等会儿胖了你又要我少吃些。”
“我母亲丰腴,可她与你一般好看,可见美丑不在于胖瘦。”
“嘻,我夫君嘴还挺甜。”
这话一出,钟延双耳肉眼可见得蔓延上赤红,他又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夫人别逗我了,我……受不住。”
如此走走说说话,磨磨蹭蹭到晚上才到骈城。
给濮长新传音,对方说会跟着两个小年轻,让他们不必担心。
城里人实在多,两人收敛容貌,掩盖了境界,四处瞎逛。
钟延介绍,利用城边原来的大片荒地拓宽了城池,现在城中有东西南北四条主街。
稍微偏一点的西街没那么水泄不通,但是走着走着,前方人群一阵骚动。
有个女的差点撞吴瑧怀里,她侧身贴着钟延让人过去。
“抓窃贼!”
闻言吴瑧下意识拉住这女的,对方从侧腰掏出一把砍刀砍向她手,周围人见状慌忙躲开,以他们为中心自发隔开空出一小块地。
弹指夺过刀扔到路边,人群中钻出一个大汉,提拎起被拉住的女子后领衫。
“多谢这位仙子,此人三番两次窃取我店中之物,明日我定要把她押到城中司判处。”
女子挣脱不开,反伸手拉着吴瑧的衣袖,抓住不肯放开,双眼惊恐无比,噙着泪,急促摇头却不说话。
多看了几眼,吴瑧感觉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细想不起来。
旁边一位阿婆出来说:“我看这位姑娘可怜,兴许遇到什么难处了,你让她把窃取的东西还了也就罢了。”
“是啊,大晚上的你把一姑娘往自己店里带,传出去多不好听。”
另一大哥说着,上前想把女子的衣衫从大汉手中解开。
大汉像拎小猫似的提开女子,“丢的不是你们的东西,在这儿慷他人之慨,我要带回去细细盘问她到底拿了些什么。”
方才站出来说话的阿婆道:“听着像要动私刑啊,人家到底姑娘家,这样不好吧。”
“附近找家旅舍把人看好,灵石我老婆子出了,明日再送去司判,自有人帮你审问。”
“不行!”
一路过来,所有店家和商摊都在外衣上缝制了自家的店名,这名大汉穿着一身粗布衣,没任何标识,吴瑧想着了解一下他店里东西的贵重程度。
“你店在哪儿,卖什么的?”
非常寻常的问题,大汉却噎住了话,表情有些心虚,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半天没说上来。
“我就是做小本生意的,怎么,你们还想去我店里闹不成?”
“小本生意你非要带走人家一个姑娘,更说不过去了。”吴瑧说道,“她方才以为我是你同谋,吓得拿刀就要砍人,你对她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
“你们弄清楚,现在是她偷了我的东西,怎么反倒兴师问罪起我来了。”
“姑娘,你拿了他什么东西?”
要解救女子的大哥转而问道。
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手,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你到底拿他东西了吗?”大哥不耐烦问。
女子摇头,怕大家看不清,猛烈地摇头。
“你先把人放下,细问问。”吴瑧劝道。
大汉还是不肯,要把人拖走却被一圈人堵着,就这么僵持下。
钟延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身上窜出一道灵丝,穿过大汉的手,掰开了他的手指。
对方想抓回女子,但是人被吴瑧抢先一步拉到身边。
“你的店到底在哪?带我们去看看,如果她真的偷盗了你的东西,今晚大家陪你把人送去司判,连夜把人叫起来审。”
这条街上,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更多的人在起哄。
“对啊,对啊。”
大汉冷哼一声,“罢了,与你们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那位打抱不平的大哥拽住后脖领:“说清楚再走,免得你冤枉了这位姑娘。”
“你能用灵力书空吗?”吴瑧问女子。
女子点头,颤着手对空书写。
大汉眼瞪得老大,跨步要来阻止,却被那位大哥和人群中的三四人阻在原地。
他这么激动,倒惹得别人猜疑。
女子擦拭眼泪,在空中书写出灵秀的字迹:阿爹在他手上,我们从岐镇来,各位请救命。
“岐镇!”周围看见字的人纷纷惊呼。
“那个被道法诅咒的地方。”有人说道。
“这事我管不了,你们自便。”见义勇为的大哥撒开手,没入人群中。
不止他,好些人碰见疫鬼般后退,没两下子,不管帮忙的还是看热闹的都悉数散开。
这边近山,现下连边上的店铺和小摊都打烊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小半条街安静下来。
远处人声鼎沸,显得这边更加静谧。
只有刚才为女子说话的阿婆留了下来。
看人群如惊弓之鸟散开,吴瑧一脸懵:“什么情况?岐镇是什么地方?”
阿婆见吴瑧问出这个问题,比吴瑧还懵。
“你们不知道?难怪敢留下。”她拄着拐站在离女子两三步远的地方,问:“那地方远离统辖的莲城,一百多年前便无活人居住了,你怎么会从那来?”
吴瑧听见莲城,不自觉拽紧手,接着被钟延握起,她勉强扯出笑意,表示没事。
另一边,灵秀字体才刚亮起,还没显现出字符,大汉身上顿起浓厚邪气,眼中闪过黑线。
“阿婆你过来,他有问题。”
对方一听,慌忙拄拐到他们身后。
“把人交出来,赐你们全尸。”大汉瞥了一眼人潮涌动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
“你……”
“好汉。”钟延出声断了吴瑧的话,谄媚一笑,“我等仰慕云族已久,求你带我们兄妹二人去认认门,收我们当门下弟子吧。”
吴瑧紧急表情管理才不至于太震惊,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位游眉,还有跟拟寒用餐时的那副嘴脸,心说堂堂钟山神主,合着是cosplay爱好者,深想,这位长得这般妖孽,该不会内心是女装大佬……
钟延使了一个眼色断了她的臆想,吴瑧擒住阿婆:“云族的大人,刚才多有得罪。”
阿婆和女子见鬼了般。
“你怎知我身份?”
“想来有胆识藏身在钟山统管的骈城,又敢接触岐镇的人,除了大名鼎鼎的云族,再不能是旁的小门小派。”
“哈哈哈!”大汉收起邪气,“你倒胆大,也算聪明,我们云族主上最是海纳百川,既如此,劳烦两位押着这两人与我一同前去吧。”
吴瑧发出传音:“你传个秘阵让濮长老带余庆他们去小店吧,骈城没想象中安全。”
“已传。”
“……”论效率还得是他。
“岐镇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百年前我还在封阴山,没听黑云族的人提起过,刚才不过顺势一说。”
大汉让两人押着女子和阿婆,带路穿进街边的小巷深处。
骈城各条小巷设了竹灯,这条巷子只有外面浅的地方有几盏,深处快到头的地方却没,只能靠越过山体的惨淡月光摸索着走。
“要入我云族还不报上名来?”
“是是是。”钟延连声道,“我叫刘明,她是我小妹,叫刘眉,好汉怎么称呼?”
“哟,本家啊,我叫刘磊,光明磊落那个磊,人家喊我磊爷。”
吴瑧差点没憋住笑,取名用“磊”字就算了,还好意思释义。
到底没藏住笑意,引来对方打量的目光。
“磊爷。”吴瑧识趣喊。
“刘小妹上道,回头大爷好好替你们引荐。”
刘磊伸手要勾吴瑧下巴,钟延挡在她面前赔笑,“磊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对方嘴角挂下来:“别多问。”
看他这张扬的样多半在底层混,对黑云族来说,也需要这种人招揽底层弟子,也或许招揽他们口中的“引子”。
这么想着,走到尽头,靠山的一座二层小木楼前。
刘磊推出去秘符,打开大门,里头黑得浓墨似的,月光断在门口檐下,什么都看不见。
阿婆和哑女瑟瑟发抖,被刘磊扇了两个嘴巴子,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等着。”刘磊扇完人,拍拍手走进屋里。
过了一会儿,一点亮光从玄关处飘出来,是一盏刻意缩了光源的灵灯。
“进来吧。”
刘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语调跟前面说话时的全然不同,带着点特意邀请的意味。
吴瑧抬头看钟延的意思,他也拿捏不准,但是带头先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