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来,眼下吴瑧觉得得弄清楚张禹铭的身份。
“对了,你怎么脱离与主魂的连接的?”
骨笙摇摇头,“我被困在奇绝,非自由身,更无从想法子断开与主魂的连接,两年前的某一天,我突然感觉大限将至,有魂魄消散的征兆,不到一炷香时间吧,那种感觉消失了。”
“这么说的话,”吴瑧猜测,“可能是阿芒临死前断了与两瓣神魂的连接。”
涪江唤弟子带骨笙去休息,等人走了才说:“不是这名女子话里有漏洞,便是那孩童有问题。”
他越想越不对劲,传音给胡长恩。
不耐烦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怎么了?刚忙完一大场还让不让人活了。”
“尘世那个孩子呢?”涪江急问。
“让我两个弟子看着,怎了?”
涪江用眼神询问怎么处理好。
“胡叔公,你跟值守在那儿的弟子注意安全,随时戒备。”吴瑧思索片刻道,“我和涪江长老马上过来。”
路过大殿大殿瞧了眼,值守的弟子说帝君和神主等人还在议事,吴瑧让他不必通报。
张禹铭的事还没结论,不好打扰他们研究星宿推位。
张禹铭的家在郊区一处山景小区最里幢,门外,胡长恩的一名弟子坐在楼道上,另一个在阳台外守着。
从下半夜坐到天光清亮,吴瑧还是没想通其中的关窍,跟涪江和胡长恩一合计,决定会会小孩的养母。
今天是周日,禹铭养母开门的一瞬有点惊讶,她思考了下终于想起来,客气地接过水果和牛奶,满心欢喜把人迎进去。
这人怎么看也没有灵根,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没错。
正想着怎么开口让小孩跟她走一趟,张禹冥头发蓬乱地从房间出来:“阿姨,你怎么来啦!”
“来看看你,”吴瑧洋溢着笑,“一路问来的,身体怎么样?”
“没事,好着呢,叔叔怎么没来?”
禹铭坐到吴瑧身边,他面上笑得开心,但印堂隐隐散发着邪气,吴瑧知道这趟来对了。
“他最近工作忙不得空来,正好我一会要去找他,你跟我们一起去么?”
他养母从厨房出来,递来一杯茶:“那天我被吓坏了,都没问你们的姓名住址,应该上门感谢的,真不好意思,还反过头让你破费。”
“那种情况大家都会搭一把手,不用客气的。”吴瑧假意碰一碰杯壁,随即放下茶杯,“我叫吴瑧,在尚行市档案馆工作,老公天府城的,在龙殿越野路那边上班。”
张禹铭养母认真听着,笑呵呵地尬夸:“都是优秀青年。”
“对了,去我老公上班的地方顺路,如果你放心,我带禹铭去玩一玩,正好亲戚家小孩也在,晚饭吃了我把他送回来。”
他养母有点面露难色,毕竟是是才见第二次面的人。
“不是不放心你,学校连课都停了,外面那些树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家都不太敢出门。”
“哎哟妈妈!”张禹铭撒娇道,“我看见隔壁的早上出小区玩去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在说阿姨敢带我出门肯定有把握给我送回来,对吧阿姨。”
“是啊,禹铭妈妈,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他养母犹豫片刻道:“我就不去了,他外婆在隔壁单元,我每天都要去照顾的,那小禹就麻烦你们了,晚上七点半以后我都在家。”
连他养母一起邀请不过客气一说,一般这种情况家长都不会想跟去,但是只邀请禹铭又显得意图太明显。
下了楼,禹铭对涪江和胡长恩吐吐舌头,“两位爷爷好。”
涪江微微一怔,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胡长恩轻轻薅了薅他的头发,笑吟吟回了个“好”,随即传音给吴瑧。“头发是真货,邪气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
“小禹,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嗯,我就知道阿姨突然来找我一定有事。”
“还有,等会我带你去的地方……”
禹铭抢答:“一辈子都不能跟别人讲。”
这孩子怎么看怎么正常,吴瑧揣摩不出所以然,想着还是带回山庄让钟延查一查的好。
涪江两指一出,袖袍里飞出一只小药瓶,变作御物飞行的载体。
一路上禹铭十分兴奋,大嚷着好开心。
“小禹,你知道自己的生日吗?”吴瑧再次试探。
“我的生日日期应该是假的吧?”他反问。
“上次我们见面之后,有没有接触过别人?”
禹铭摇头:“没有。”
“最近大家都比较忙,等下人可能有点多,叔叔还是别人如果要对你施展一点法术,肯定为你身体好,你别害怕。”
禹铭点头答应:“阿姨,其实最近,有时候我脾气很暴躁,有时候突然没力气,你是不是知道了这事所以来看我?”
“没有,凑巧,回头帮你仔细检查。”
议事大殿外的弟子强提精神打了个哈欠,看见吴瑧几人落地,挺直了背站好。
涪江两人带着禹铭在殿外长廊等候,吴瑧过后殿进去,偌大的殿堂被三大块光影阵填满了,上面画着立体图,密密麻麻勾勒着星宿点位,有的地方画圈打了问号,有的地方虚实线相交。
一眼望去,钟延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再次消耗过头了。
吴瑧把他叫到一边,说了下禹铭的事。
“你怀疑这个男孩跟黑云佬的布置有关?”
“是,我觉得以拟寒的做法,他舍得牺牲自己的孩子。你记不记得诛杀他那日,朱穗穗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钟延眉头蹙着,“我和秦兄预备今夜施展推位术,现在还要应对星宿点位,可能没时间管这事。”
吴瑧心里没底,但一听要施术,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能让潜在的风险影响他们。
“我把人带来给你看一眼,如果实在看不出门道就作罢。”
“好。”
钟延回去跟秦莫交待了几嘴,示意他们继续,带着吴瑧瞬移到殿外。
长廊中,涪江再次为张禹铭把脉,用灵术里外检查了个遍,正喃喃奇怪,“体内灵根灵脉并无邪气,但灵识却被浓密邪气覆盖了大半,还能保持清醒,离奇,实在离奇。”
见两人走近,他又说:“男童印堂中的黑气不知从何而来,或许与神秘术阵相连,邪气由阵法直接输入灵识。”
“如果跟术阵相连,他微弱的灵识吸收大量邪气,应当早被邪化了。”吴瑧不解。
“这便是第二点离奇之处,灵识中虽有邪气堆积,但像长年累月厚积而成,并非一招之功。”
钟延摸了摸禹铭的脑门,黄岩灵力探入他额头。张禹铭任由人摆布,只是在别人不探究他的间隙,好奇地到处张望。
“你说的没错,不过他体内的邪气似乎也有流出的迹象。”钟延微蹙着眉。
“会不会他的灵识只是个中转站?”吴瑧猜测,“把一个地方来的邪气传送到另一个地方,在这个过程当中染上了。”
如果真是这样,张禹铭到底有着怎样特殊的能力,可以成为黑云佬搬运邪气的“据点”。
“你说最近自己脾气暴躁,时常脱力?”钟延问。
禹铭点头:“上次掉河里之后这样的。”
涪江:“不像落水后的隐疾,结合你们所说,倒像被邪气侵入的前兆。”
钟延牵起张禹铭的手:“跟我来好吗?帮你好好检查身体。”
刚才两人见面,张禹铭很亲热地打招呼,但钟延心事重又累,微扯了个笑脸,没多做理睬,现在主动亲近,小孩子自然喜眉笑眼地跟去。
钟延叫上曾初九到后殿,请他探一探禹铭身体,看有什么蹊跷之处。
曾初九连连叫苦:“你们夫妻两个太难伺候了,事情只增不减,我要回天地灵泽。”
嘴上找着茬,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给涪江看得直呼不懂。
“灵泽之主,您探灵识的术法我见所未见,玄妙,真真玄妙。”又是惊叹又是探长了脖子看,手上跟着比划,兴致勃勃学起来。
世外高人脾气大多古怪,怕曾初九真不开心,吴瑧赶忙拍彩虹屁:“曾前辈,此番入世你可为一大变数,找出门道了也算无量功德一件不是。”
“哦?”曾初九好奇问,“什么变数?”
吴瑧:“按今冥计划,几天前钟延应该会去钟山熄灭灵火,说明他的目标是骈城,两千年前黑云佬下叱咒,虽大损钟山,却终究没要了他们全部人的命。”
钟延:“以往小族散族散落在各处好下手,但现在绝大部分聚集在骈城。”
吴瑧:“是啊,如果只单纯要人命,尘世这么多人他不下手,因为炼制邪灵也需要根骨符合的人。”
钟延:“倘若骈城沦陷,钟山唾手可得。”
吴瑧:“但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钟延解了前辈的困顿,我们多了个得力的帮手,害他计划落空。”
“停停停,”曾初九听不下去了,“一唱一和地扣高帽,我怕自己无福消受,消停吧。”
他按下手头的动作,断开与张禹铭身体相连的灵力:“你们谁先把他带出去,小孩子在这种地方太碍事。”
听他这么说张禹铭也不恼,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后门走:“阿姨,我去刚才那个地方等你。”
涪江刚要跟去,正巧张禹铭撞上从前殿进来的叶儿,他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杵在原地不动了。
曾初九不由调侃:“嘿这小子,小小模样学人家一见钟情。”
叶儿知他玩笑也不羞,对吴瑧道:“瑧姐姐,帝君让我问一问后头事情怎么样,别误了夜间的事。”
“正好你来了,把这小子带出去耍一会,我们有要事相商。”曾初九显然要支开张禹铭再说结果,吴瑧对叶儿点点头:“帝君那儿我们会去说。”
胡长恩被甩了个眼神,跟在他们后面。
看他们出门,曾初九压低声音:“那个孩子,他不是人。”
涪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脉象无异,目明脑清,怎么也不像亡魂。”
曾初九却摇头。
“他是活死人?少了灵识还是缺了魂瓣?”吴瑧虽然这么问,但如果是这两种情况,涪江应该早探出来了。
果不其然,曾初九又摇头:“外面坐那里那位,他祖父的原身是一团虚无,而这位,他的原身,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也不知道。”
吴瑧:“……前辈啊,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我真不知道,不知道才吓人,他无任何异常,最后只能去探原身,但追溯不到任何东西。”曾初九淡淡道,“那孩子具备修神者的灵根、灵脉、丹田、灵识等一切必要的组合,但这些东西是被拼凑在他肉·体上的。”
涪江抓住关键词:“拼凑?”
“万万个修仙者中只有个把难见上限的,何况咱们修仙界拢共才多少人,增加修为上限的方法有很多,最佳途径是神魂相合。”
这四个字勾起好好坏坏的一些记忆,吴瑧注意到钟延眉头压低,想看她又不敢看过来,他一愧疚就这样,赶紧追问,“所以呢?”
“我活了这么久,符合这个条件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除去依靠神丹、奇术、参研等方式的,还有的人倚仗邪门歪道。”
“你是说禹铭被人用邪术增加了上限,用来当传输邪气的传输工具。”
“孺子可教。”
“可他天赋平平啊。”吴瑧奇怪,“若说像钟延这样自带上古神力的,被增加上限才恐怖吧。”
曾初九半噘着嘴,抬指头摇了摇,“你看多了他这种好货色眼界自然抬得高,外面那个好歹是拟寒的血脉,能差到哪去,何况你家郎君此前被下了尸鬼叱咒,他也没更好的选择不是。”
黑云佬试过邪化钟山人尤其是钟延,这恐怕才是针对钟山下叱咒的真正意图,但很显然,失败了。
后来他们知道自己需要的,是天生趋向邪灵的人,比如携带火魇灵性的拟寒。
或者说,他的后人。
几人面面相觑,同时瞬移到殿外,正巧,一阵骚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