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鸾低头，再一次和怀里的那只杂毛小狐狸大眼对小眼。
但是这次，对上的却不是迷茫的眼神，而是一种足以让人战栗的，将人里里外外审视干净的，带有胁迫感的眼神。
让人无端想起了之前的晏翎，也是这般。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沈鸾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整个人站地笔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两只手虚虚抱着狐狸。
她现在……是不是正大光明地抱着反派？
不对，不止现在，她抱着反派有一段时间了。
她还给反派摁在自己怀里……
方才她胆子这么大的吗？
敢直接抱着反派撸毛，简直不要命了？！
一想到晏翎的那种眼神，以及他后面剧情所干的一些事，沈鸾下意识放开双手。
怀里的杂毛狐狸“吧唧”一声直接摔到地面上，甚至还往上回弹了一下。
“沈、鸾！”
沈鸾听见了脑海中晏翎咬牙切齿的声音，以及怒极的喘气声。
沈鸾低头，那道声音听又不见了。
她看见了那只杂毛狐狸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甩了甩身子，然后迈着小短腿朝她这边蹦跶。
一想到原文里威风凛凛的反派，现在进了秘境还是一只没断奶的杂毛狐狸，还在自己面前蹦跶……沈鸾一下子就笑出了声音。
抬头，却是对上无妄仙尊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们二人，关系好似不错？”
沈鸾赶紧低下头，避开那道仿佛被看穿的眼神，就连晏翎在脚底下一直扒拉她，说些什么话，她也没敢搭理。
无妄仙尊居然说他们关系不错？
难道他没看出来，她与晏翎，不就是一债主和一个讨债的关系吗？
当然，她是债主。
“你们打算何时回太虚宗？”一道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是在问她还是问脚下的那只杂毛狐狸晏翎？
还有，何时回太虚宗？
她都不是太虚宗的弟子，她如何回的了太虚宗？？！
沈鸾抬头，刚想解释一番，却发现这无妄仙尊一直盯着她看，嘴里的话顿时哑火了。
“我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回去。”沈鸾真诚地回答道，然后弯腰将地上的杂毛小狐狸提溜起来，举到无妄仙尊面前，“不过他应该知道，或许仙尊你可以问问他？”
“沈、鸾！”小狐狸折腾着四肢，“你……你大胆，放肆！”
“快点将我放下来！”
怀里的小狐狸扑棱着小短腿拼命也支棱着，但是奈何身子小腿也短，根本奈何不了啥。
分明晏翎的声音是让沈鸾恐惧的，但是一看见他变成了巴掌大的狐狸时，心底的那点恐惧就没了。
无妄仙尊看见这一幕，眼神恍惚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
低头，又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小狐狸脑袋上。
“赋灵！”
手上的小狐狸顿时变成了一个少年，穿着一袭玄衣。
如今沈鸾面前是宽阔的胸膛，以及存在感极强的少年身躯，燥热感包围了她，让她根本不敢抬头。
毕竟，此时她的手，正放在晏翎的腰侧。
掌心硬邦邦的，还有些滚烫，呼吸起伏间似乎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沈鸾原本是想要放手，但是这个触感极好，一时间让她愣了神，都不知道收手，就那么一直摸着。
触感真好啊……沈鸾不自觉感叹道。
之前在现实世界里，她都还没来得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穿书了，还在年纪轻轻的时候背上了一笔巨大大任务，整个人都失去了朝气。
但是现在，她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
“摸够了吗？”
“还没有。”沈鸾下意识回答。
这么好的手感，怎么会摸的够，若不是……等等，刚刚谁问她？
低着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抬头，首先看到的是脸色黑成一片的晏翎，再往旁边看的时候，是无妄仙尊。
“他，他怎么变成人了？”
这是在问无妄仙尊，语气里没有听出来惊讶，只听出来颇有些可惜。
意识到这点后，晏翎的脸色更黑了，将腰上的手拍下去。
“别碰我，离我远点。”
沈鸾吃了痛，放了手。
下一秒，原本威风凛凛神气的晏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只小狐狸落在地上，摔了个晕头转向。
“赋灵术，能让他短时间化成人形。”无妄仙尊开口，却是看着沈鸾的眼睛说的，“但是他身上没有灵力，维持不了多久。”
维持不了多久才好啊，这要是能维持一整个，那她不就惨了！
低头看了一下气炸毛的小狐狸，沈鸾又一把将其捞起，摁在怀里
“对了仙尊，你方才说了什么来着？”
无妄仙尊没说话，默默地看着的她。
“你用你神女的身份，带着他去祭坛，然后破开上面的禁制，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另外，帮我向太虚宗宗主传个信——”
“就说，蓬莱秘境无恙，可保万世太平。”
——
沈鸾抱着小狐狸从浮仙宫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秋棠站在树下等她。
她的周围，站着一群仙鹤，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看见了人出来，那群仙鹤果不其然开始叽叽喳喳闹腾着。
“她出来了，她出来了！”
“她定是被仙尊赶出来了，被赶出来了！”
“坏人，她是坏人！”
沈鸾眨了眨眼，玩笑似地朝着那方向又向前踏了一步。
“！”
仙鹤顿时一哄而散，只徒留空地上站着的秋棠。
“仙尊让我们去祭坛。”沈鸾抱着狐狸，踱步来到树下。
“祭，祭坛？”秋棠瞪圆了眼睛。
“可是，那，那不是蓬莱的禁地吗，仙尊怎么会让你去祭坛？”
“仙尊心里想的什么，我们如何能知道？”沈鸾脚步转了个弯，往门下走去。
“走吧，仙尊让我们做什么那便做什么。”
两人又乘着仙鹤，飞出浮仙宫，前往祭坛。
祭坛位于蓬莱北边的镜湖下，入口处有一密道，有石门拦着，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禁制。
听说，这石门只有蓬莱的神女才能打开，同时，也只有神女才能进去。
“我就送你们到这了。”身旁跟着的丹顶鹤突然化为人形，穿着宝蓝色外衫，浅浅地向他们鞠了一躬。
“仙尊还托我带了一句话。他说——”
“凡是世间万事，不得强求。”
丹顶鹤说完那句话就又化为兽形飞走了。
沈鸾目送着他离开，直到天边再也看不见时这才回头。
“走罢。”
小狐狸好像睡着了，此刻正蜷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地打着鼾。
两人往密道方向走去，刚靠近时，那道石门轰然向两边开启。
斑驳的石壁上似乎有金色花纹流转，原本黑暗的密道顿时敞亮无比，两侧的壁灯依次亮起。
沈鸾抱着怀里的狐狸，一步踏入密道中，走了两步，这才发现身后还没有人跟上。
她回头，看着踟蹰在门前的小侍女。
“秋棠，进来。”
秋棠苦笑着：“神女，我……我不能进的，这祭坛只有神女你一人才能进。”
沈鸾才不会听她说了什么，连退回两步，拽住秋棠的衣角，一把将人扯了过来。
只见眼前一阵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再一眨眼，她已经拽着人进来了。
只不过——石门上的禁制好像失效了。
“神女，这，这该怎么办？”
秋棠刚进来时脸上还有些欢喜，回头一见石门上禁制没了，颇有些慌张。
沈鸾跟着看了一眼。
石门上空荡荡的，方才上面流转的花纹也确实没了，此时才真正的像一个门。
“无事。”她转头对秋棠说道，“这祭坛，整个蓬莱只有仙尊和我知晓。”
沈鸾说着，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噢，现在还多了个你，你如今也知晓了。”
方才那丹顶鹤送她来的时候，就问过她祭坛位于何处。
“你不知在何处？”那时，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祭坛，整个蓬莱只有仙尊与您知晓。”丹顶鹤回她。
果不其然，她的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闪亮的光点。
于是，她指着方向，让底下的仙鹤送她们来此处。
“走吧。”沈鸾抱着狐狸，转头又向前走去。
祭台处于宫殿深处，阴暗潮湿的通道里，不知是何物的黏液粘在石壁上，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走过长长的通道，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池小小的清泉，四周墙壁上布满了夜明珠，整个空间通透明亮。
清泉里的水是一种奇怪的蓝色，上面不断冒着水泡，下方隐隐有黑影掠过。
清泉中央，有个祭台悬空在最上方，沈鸾看不清上面的全貌，刚有所动作时却被系统一声打断。
系统：【宿主，反派醒了。】
话音刚落，一束强光落下，怀里的小狐狸顿时消失了。
几道嘈杂的电流声划过，随后是杂乱无章的忙音，最后一声刺耳的声音突然想起，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上方的祭台缓缓下降，浮现一个上身赤/裸着的身影。
那人有着一双湛蓝的眸子，抬眼看向人时宛若妖孽。
“晏，晏翎？”沈鸾犹豫地开口，“唔，你还认识我吗？”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那透明般蓝色的鱼尾上，几粒水珠自上而下滑落，阳光吝啬地倾洒了一束，笼罩出一阵遐想。
面前鱼尾人身的少年，相貌却是是晏翎没错，只不过——
眼神不像。
对方虽然是看向自己，却让人分明感觉到，他是透过自己在看向别人。
“神女，你在看什么？”对方开口了，淡蓝色的鱼尾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波痕。
没有人回应他，整个空间是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若有若无的。
“你在看我的鱼尾？”少年捂着脸，闷闷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变成了一张可怜的、我见犹怜的的面容。
与此同时，声音也变地委屈：“神女，你好久没来了——”
“三百年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三百年。”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说好要帮我修补我的尾巴的......”
尾巴一甩，淡蓝色的鱼尾变成了暗淡的灰色，上面还有几道斑驳的伤痕，肉已经变成了僵硬的白色，上面弥漫着陈旧的腐朽气息。
“我——”沈鸾下意识开口，往前走了两步。
手臂顿时被抓住，同样的声音出现在耳侧。
“沈鸾，别向前走，那不是我。”
“他不是我，是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