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山洞,说道:“狼丘的腿伤需要立即治疗,今天上山的时候,我就带了一些兽皮,狼……沈俊你需要的时候就用。”
听到狼勇称自己为沈俊而不再是狼俊,沈俊心里小小的开心了一下,有种被认可的感觉。他点点头,说道:“好。”
狼丘这个半大小子还是很害怕族长的,毕竟是跟在狼英身边的小问题少年,平时见到族长都绕着走,此时怯怯懦懦的说道:“谢谢族长叔叔,谢谢祭司大人。”
狼英也道:“谢谢族长,谢谢祭司。”
沈俊对狼英道:“你去找木板和藤条,让狼丘进去,和其他小崽们待在一起。”
狼英看了狼丘一眼,有些犹豫。他们这些住在集体山洞的孤儿一向不受欢迎,现在狼丘受了伤,他担心狼丘进去之后会被那些小崽子们欺负,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站在外面的原因。
沈俊会意,保证道:“你快去,放心吧,有我在,肯定会照顾好狼丘,不会让他少一根毫毛。”
狼英点头:“麻烦了。”说完,他就走向了林子里。沈俊则扶着狼丘走进了山洞。
阿白见他进来,站了起来,说道:“水烧上了,你在这里讲课,我先进去了。”
沈俊拦住他:“你累了吗?不累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听。”
阿白没有答应他,看向了狼勇。
沈俊假装没看到狼勇不赞同的神色,拉着阿白坐在了自己旁边:“你也是白狼部落的一员,没什么不能听的,而且我们现在占用了你的山洞,都没给你什么,哪有让主人回避的道理。”
他都这么说了,狼勇只能道:“坐下吧。”
草药都用完了,阿白山洞里只剩下地枇杷,沈俊把他们埋进火堆里。等烤熟的时间,他给孩子们讲了地枇杷的故事。这些小孩子们正是喜欢听故事的年纪,反应比阿白第一次听的时候大多了,几乎是在他每说完一句话的时候就要惊呼一声,情绪价值拉满。
讲完故事,地枇杷也烤好了,沈俊让他们两人分吃一个,自己这个掰了一半交给阿白。阿白很喜欢吃甜的,所以对地枇杷很是青睐,每顿饭或煮或烤都要加个地枇杷,不过这次吃的人太多,背篓里已经没几个了。
沈俊悄声道:“阿白放心,我知道哪里还有地枇杷,晚上就带你过去挖,多屯一些放在家里,想什么吃都有。”
阿白脸一红,点点头。他真的没有不舍得把地枇杷分给孩子们!
沈俊吃完,抬头发现狼勇正在瞪着自己,顿了顿,随即想到了什么,连忙从灰里又扒出来一只,一整个都交给了他:“不好意思啊族长叔叔,刚才吃得太快了,忘记给你拿一个了。你快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而且耐放,冬天之前多采集一些囤积在山洞里,到了冬天也能吃,就不怕饿肚子了。”
他的话无疑说到了狼勇的心坎里,要说他最担心什么,无疑是冬天全部落的粮食问题,一旦缺少食物,狩猎队就不得不冒险出去打猎。
见他似在犹豫,小崽们忍不住了,纷纷道:“族长叔叔快尝尝啊,真的很好吃,我感觉比我父亲煮的肉都好吃!”
狼勇忍俊不禁,送进了嘴里,在几双期待的眼神中,重重点头:“好吃!不过狼杏你父亲的厨艺确实不太行。”
狼杏是五个小崽子里唯一的亚兽人,但是性格最活泼,也是最大的,已经十三岁了。其他崽子完全不敢欺负她,都乖乖叫他杏子姐姐。
听族长这么说,狼杏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跟着点头:“对啊!他的手艺真的太差了,每年兽神祭大家都不让他帮忙做饭,他还沾沾自喜,其实就是因为嫌弃他做出来的饭!可怜了我啊,在家里只能忍着。”
其他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一名崽子好奇道:“那你母亲怎么不做饭呢?”
狼杏脸上的笑立马消失不见,瞪他一眼:“你敢提我母亲,信不信我揍你!”说着,她就扬起了拳头。
这个小崽子立马闭上了嘴,躲在族长背后。
族长见状赶紧道:“好了都别闹了,你们今天是来听祭司讲课的,不是来玩的,更不许打架,有什么事回部落再说。”
狼杏哼了一声,放下了拳头。
沈俊挥挥手:“族长叔叔说得对,刚吃了美味的地枇杷,现在就要进入正题了,也就是辨认草药。这个课程在山洞里进行不了,我们得去林子里,当然在这之前,我先介绍一位新的老师给大家。”
他往后退了退,指着阿白道:“这就是你们的新老师,狼白。不过他和我不一样,他不是来给你们上课的,而是来奉献自己的,阿白老师的腿受了伤,需要敷药,以后我会让大家亲眼看看我是自己处理伤口、处理草药然后敷到伤口上的。”
说完,他对阿白点了点头,这是他们昨晚就说好了的,阿白并不介意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至于沈俊,他不希望阿白再形单影只下去,至少让孩子们对他这个人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仅仅将他与兽巫的诅咒联系在一起。
狼勇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阿白把小腿上的伤口露了出来,一群小崽子们围上来,登时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叫之声。
“天哪,好长的伤口,阿白老师是不是很疼啊?”
“阿白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啊?我父亲也受过这样的伤,不过当时没有祭司哥哥治伤,好得特别慢。”
“祭司哥哥你能快点给阿白老师治伤吗?看起来好疼啊!”
阿白从来没有被孩子们这么围起来过,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从沈俊肯定的眼神中获得了些许勇气,然后才慢吞吞回答起他们的问题。
沈俊笑了笑,小孩子们是最单纯的也是最无畏的,也许在今天之前,他们都听说过阿白是被诅咒过的人、是不祥之人,见到他都离得远远的,但是这此时,他们都不怕他,只当他是个有点倒霉的年轻哥哥。
眼光一转,他发现狼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想了想凑了过去,问道:“狼丘,你想跟他们一起上课吗?你要是想来以后每天都可以来,正好方便我帮你看伤口。”
狼丘惊了,不安的搅动手指:“我?可是,我是集体山洞的崽子,我父亲母亲都不在了。”
沈俊道:“这有什么关系?况且真要论起来,我和你的关系还比他们更好呢。”他低声说了一句。
狼丘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可是,可是我以前欺负过你,我真的不是个好兽人。祭司大人,沈俊,你真是个好人!”
沈俊:“……”
从原主记忆里翻了翻,还真让他找到了狼丘欺负狼俊的画面。
集体山洞里食物有限、孩子又多,除了第一碗,剩下的饭都是靠抢的。狼俊性格孤僻怯懦,总是吃不上第二碗,有一次差点就抢到了,结果被狼丘抢了先。狼丘把锅里仅剩的菜汤全都盛到了自己碗里,还挑衅一般对狼俊吐了吐舌头。狼俊不敢跟他争抢,偷偷哭了一个下午。
沈俊:“……”他没有资格替原主原谅别人,不过他到底不是原主,没办法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狼丘。想了想,他说道:“是做错了,作为惩罚,你以后要比别的小崽们做更多的作业,采集更多的药草野菜,你愿意吗?”
狼丘喜极而泣,差点就把沈俊抱住了:“当然可以!谢谢你,祭司大人你可真是个好人。”
沈俊实在对这个称呼有些接受无能,对大家说道:“我是白狼部落的祭司,同时也是沈俊,以后你们叫我名字就行了,不用那么生疏。”
狼杏道:“好的,沈俊老师。”还挺会举一反三,他没说过老师是什么意思,只是让他们叫阿白老师,没想到狼杏就能套用了,这亚兽人脑瓜子果然聪明!
其他小崽纷纷附和。
之后沈俊就要带着小崽们去林子里辨认草药,狼丘腿伤走不了路,就让他留了下来,和狼白一起看家。
到了林子里,一群小崽纷纷开始撒欢,幸好族长跟着一起来了,不然沈俊担心自己一个人根本管不住五个小孩。
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也不是全无好处,林子里的草木长得更加茂盛了。绕过层层葱绿,无数野花绊脚之后,沈俊带着他们来到了目的地——一大片乳香树林。
乳香说是一种树,其实就是小型的灌木,这一片都是亚成年树,长得也就比沈俊高一点。
沈俊走到一棵树下,用石刀轻轻刮了一下树干,像纸面一样的皮缓缓剥落,伤口处有长卵形滴乳状的树脂流出。他用石刀铲了一滴放在众人面前,说道:“这叫乳香,是一种用来消炎化瘀的药,今天我们就来学习这一种。”
沈俊将已经凝固成胶的乳香捏在手里,指腹轻轻捻了捻,说道:“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兽神带着三样礼物去拜访别的神,用于庆祝一名新神的诞生,其中一种就是乳香,所以这种药也象征着神性和尊贵。而且因为乳香有极强的防腐性,能够更好地保存尸体,在别的地方也有用作陪葬品的传统。”
五个崽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和他手里的乳香,从他开始讲故事的时候开始,孩子们就变得无比认真、专注,丝毫不见来时散漫好动的样子,沈俊有些满意,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听话的学生。
他讲完后,狼杏迫不及待的举手:“祭司哥哥,狼丰叔叔的伤就是用这种药治好的吗?”
这些崽子都见过狼丰奄奄一息的样子,也见到了狼丰突然好起来的奇迹,对他们来说,这不亚于兽神显灵,于是都对沈俊手里的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沈俊摇头:“不是哦,不过今天只学这一种,你们要仔细观察认真记忆,以后要是认错了药对病人来说就是致命的,千万不可马虎。好了,你们自由活动吧,就在这片林子里,作业就是采集乳香。”
小崽子们跃跃欲试:“好的,祭司哥哥!”
看着他们都走了,族长来到沈俊身边,说道:“兽神大人真的很看重你。”
沈俊捂脸:“哈哈,还好还好。”虽然脸热,但是他没办法反驳,希望这个世界不存在真的兽神,否则人在做天在看,迟早有一天他要被兽神劈成渣渣!
狼勇看着三三两两扎堆凑在一起刮树皮的崽子们,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是为了狼丘,才先教他们这种草药的吧?在山洞里你对狼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替他谢谢你。那孩子挺好的,可惜父母去世得早,集体山洞的情况复杂,他现在天天跟在狼英后面不务正业,多亏有你拉他一把。”
沈俊微微汗颜,他还真没有那么高尚,只是因为乳香采集起来比较麻烦,费时费力,现在有几个免费的劳动力,能帮他一把自然是好的。不过听族长将狼英形容为“不务正业”的带头者,想到狼英无比紧张狼丘的样子,忍不住为狼英说了一句话:“狼英对狼丘挺好的。”
狼勇叹了口气:“是啊,狼英本来应该有个弟弟的,就跟狼丘一样大。算了,过去的事了,不提了。”
沈俊没有窥探别人私事的兴趣,也不多问。
过了一会儿,狼勇又道:“你真的想好了?以后就跟狼白混在一起?你可是祭司,去兽人大陆的任何一个部落都能成为座上宾,但是狼白是不祥之人,他身上背负着兽巫的诅咒,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们在一起,对你的风评也会有损。”
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没人注意到一棵枝叶茂密的乳香树后,一个影子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