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低着头,端的是状似无意、随口一问的姿态,但是他紧咬着下唇,只有自己才知道此时有多么紧张。其实没什么的,沈俊已经二十岁了,曾经有个朋友很正常,和别人亲密无间也正常。可是他就是不舒服,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气,也许是因为沈俊太好了、对他太好了,让他控制不住想要独占这份好。
沈俊迟迟没有回答,阿白又一次体会到了昨晚那种难过苦涩的滋味,而且这次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沈俊现在清醒着不可能睡着,也不是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突然,他发现沈俊在颤抖,而且动作越来越大,两人的腿挨在一起,阿白清晰的感觉到了,顿时一惊,连忙抬头去看,然后呆住了。
沈俊捂着脸无声大笑,肩膀和身体都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两人四目相对之后,他就放出声来,抱着肚子哈哈大笑,阿白更呆了。
笑了好一阵,沈俊摆摆手,断断续续说道:“不行,不行了,不能再笑了,我的肚子都笑疼了。”
阿白看着他,表情从呆滞转为疑惑,最后无奈道:“别笑了,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沈俊又想起了他刚才的提问,笑意再次上涌,但是阿白的脸色不太好看,沈俊只能艰难忍住,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颤巍巍说道:“就是你刚才那个问题,你问我是不是把你当成什么了,确实是,不过不是人,而是一只玩偶,就是一只用布料和棉花做的小白狼。”发现阿白的表情越来越疑惑,沈俊也很郁闷,他该怎么跟一个史前兽人解释什么叫玩偶?
他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根没烧完的木柴,用黑色的那端在地上涂涂画画,几笔勾勒出一只小白狼的形状。
阿白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耳朵微微发烫,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画的,这是我吗?”
沈俊扔掉笔,摊手:“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笑了吗?这是那只玩偶的样子,和你长得特别像,刚才你变成兽型,我就想到了它,所以你问我是不是把你当成别的什么了,就是这个。”
阿白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地上的小狼,他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玩偶,但是大概知道了那是假的,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不是真的兽人,但是和他的兽型很像。
想明白这一点,他的脸一红,所以他刚才是在为了一个假东西不开心?可是在心里一个隐秘的角落,他又忍不住暗自窃喜。他小声道:“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沈俊,我误会你了。”
沈俊笑眯眯道:“没事,你不怪我突然摸你的肚子就好。”
阿白的脸更红了,低下头,道:“没关系。”
一个小插曲之后,两人又投入到了制作腐竹的大业之中。
沈俊手里没有滤网,只好让豆浆自然沉淀,把上层的豆浆水倒出来,再加水冲洗豆渣,再次沉淀。几次之后,倒出来的豆浆已经变得清澈,这一步就做好了。然后把滤出来的豆浆水放进锅里煮,不断搅拌,防止糊锅,同时要注意观察豆浆的温度和状态,直到豆浆冒起大量泡沫,再保持一段时间,确保煮熟煮透。
煮好的豆浆倒入浅口容器中,静置一段时间,让豆浆表面形成一层油皮,待油皮形成后,用细枝条轻轻挑起,挂在通风良好的地方晾干或烘干就好了,这层油皮就是腐竹的雏形。
做完这些,族长带着小崽们来了。
狼勇看到他坐在石桌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好像在确认今天是不是来得晚了。沈俊一脸黑线,郁闷道:“族长叔叔,你们没有迟到,是我今天起早了,难得见到早晨的太阳,感觉还不赖。”他支起一条腿,架在旁边的石桌上,晃晃悠悠十分惬意。
狼勇看到石桌上摆着好几只碗,里面装着白白的液体,还在冒着热气,耸了耸鼻子,奇怪道:“哪里来的奶?”
这个时代的哺乳动物都是兽人,所以前世沈俊所熟知的牛奶、羊奶这些统统没有了,兽人们除了小时候喝母乳,其他时候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不禁好奇地围上来,还用惊疑不定的目光频频投向沈俊和阿白。
沈俊连忙摆手:“打住打住,一群小崽子,想什么呢?这不是我的奶,也不是阿白的奶,不对,这不是奶!这叫豆浆,是用大豆做出来的,只是和兽奶长得比较像,你们仔细闻闻。”沈俊扶额,差点就被绕进去了。
听说是大豆做出来的,狼勇顿时来了兴趣,坐了下来,小崽们紧随其后,盯着石碗里白色的液体吞咽口水,但是不敢下嘴。
沈俊见状,自己先喝了一口,道:“这是今天早上我和阿白一起做的,做法也很简单,你们尝尝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教你们,回去之后自己煮着喝。”
狼勇看了他一眼,率先端起了石碗,一口气全都喝完了,咂咂嘴,笑道:“好喝!清淡又厚实,好喝还顶饱,这个……豆浆不错,我喜欢!”
沈俊笑了,那可不嘛!豆浆可是后世最受人欢迎的早饭了,可惜没有糖,不然加一点进去味道更好。
在族长之后,几个小崽也都喝了,不过在他们这里,对豆浆的看法就有些褒贬不一,以狼杏、狼丘为首的四个小崽很喜欢喝,而狼飞和另外一个小崽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皱着眉说不喜欢。
沈俊也不在意,小孩子味蕾精密,挑食很正常。
狼勇道:“我觉得部落里大部分人应该都很喜欢喝豆浆,沈俊,今天就教我们煮豆浆吧。”
沈俊眼珠转了转,笑道:“好说!不过需要族长叔叔贡献一下自己的兽型。”
不一会儿,一头大白狼便握着石杵开始砸豆浆,族长的兽型比阿白更威猛高大,周身还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头领气势,然而沈俊就是觉得他不如阿白好看,更不如阿白养眼。
看了一会儿,交代小崽们等族长磨完一锅豆子,就把豆浆倒进一口大锅里,他就去找阿白了,阿白还在山洞里挑油皮,阿白看着有些呆,却十分擅长做这种精细活儿。
挑好的油皮都挂在小树枝上,看着就跟一层层纱衣一样。沈俊在阿白旁边的蒲团坐下,看了眼锅里剩下的豆浆,只有浅浅一层了,刚好可以用来给族长他们做示范,便道:“差不多了,阿白你累了吧,去旁边休息一会儿,我来收拾。”
阿白点点头,举着挂满油皮的树枝来到山洞外面,顿时被一群小崽围住了,连连惊呼、问东问西。几天相处下来,小崽们对阿白是一点也不怕了,看族长磨豆浆没意思,他们更喜欢缠着沈俊和阿白玩。
阿白担心小崽们碰到树枝,所以走得很慢,两臂张开仔细护着,就像一个护崽的老母鸡。沈俊从山洞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他就去找族长了,族长一身蛮力,豆子砸得不够均匀,他得再指导一下。
狼杏支着脑袋看阿白干活,突然说道:“其实阿白哥哥人很好,不知道我父亲还有叔叔们为什么都不喜欢你。”
阿白一怔,道:“等你长大就懂了。”
狼杏捂着脑袋叹气:“怎么都这么说?可是我觉得就算我长大了,也还是会很喜欢阿白哥哥,你们说,是不是?”她回头问其他小崽们。
小崽们连连点头,狼飞冲出来抱住了阿白的一条腿:“小杏子姐姐说得对,阿白哥哥长得好看兽型高大,而且什么都会,我最喜欢阿白哥哥了!”
狼丘撇嘴,忍不住道:“你昨天还说最喜欢我。”
狼飞张大了嘴,惊讶道:“是吗?有吗?”夸张的表情逗得一众小崽哈哈大笑,很快闹在了一起。
阿白看着他们,嘴角上扬,狼杏捕捉到他的笑容,赶紧凑过来,道:“阿白哥哥,你多笑笑,笑起来很好看,以后沈俊哥哥不在了,我们也不能上山来找你,你也一定要开心啊!”
阿白猛地抬头:“什么意思?什么叫沈俊不在了?”
狼杏道:“阿白哥哥不知道吗?沈俊哥哥要回部落里住了,昨晚我听父亲说,族长爷爷想让沈俊哥哥下山,这样我们上课就会很方便,他也不用每天送我们了。”
阿白的心提了起来,心跳得极快,艰难的问道:“可是,沈俊不是说不想住在部落里吗?族长也答应他了,他这次应该也不会同意吧?”
狼杏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不过昨天很多人都在部落里见到沈俊哥哥了,父亲说沈俊哥哥就是去和族长商量搬家的事情的。”
“啪——”阿白手里的油皮掉在了地上。
狼杏连忙帮他捡起来,递给他,惊道:“阿白哥哥,怎么掉地上了?都弄脏了,还能吃吗?阿白哥哥?”
阿白接过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不一会儿,族长的豆浆都砸好了,沈俊要教他们做腐竹,一群人呼啦啦涌进山洞,让这个原本还算宽敞的山洞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腐竹做起来不难,沈俊演示了一遍,族长就能上手了,再试几次,小崽们也都学会了。沈俊把他们做好的腐竹铺在竹篮里面,让他们带回去。
阿白坐在石桌上,看着沈俊和每一个小崽挥手道别,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个部落的祭司本来就应该是他的族人生活在一起,互相守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什么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