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别墅的衣帽间里——
虞棠的手指抚过一排排高级定制礼服。今晚是虞家每月一次的家族晚宴，父亲特意嘱咐她要"好好表现"。
"小姐，夫人问您准备好了吗？"女佣李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再等五分钟。"虞棠选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她不需要镜子，也能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样——优雅、高贵、无可挑剔。
李姨轻手轻脚地进来帮她整理头发："小姐今天真漂亮，像极了夫人年轻时候。"
虞棠微微一笑："父亲邀请了哪些客人？"
"除了常来的几位董事，还有江家、林家和顾家的代表。"李姨的声音带着几分八卦的意味，"三位少爷都来了呢。"
虞棠的手指微微一顿。三家少爷同时出席？这可不是普通的社交晚宴了。
"我父亲又在打什么主意？"她轻声自语。
"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虞棠站起身，手杖轻点地面，"走吧，别让客人等久了。"
虞家的大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让整个空间熠熠生辉。虞棠虽然看不见，却能通过声音和气息判断出大厅里至少有二十位客人。轻柔的钢琴声、香槟杯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棠棠。"虞夫人温柔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来，妈妈带你认识几位客人。"
虞棠顺从地挽住母亲的手臂。虞夫人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让她想起小时候——那时她的眼睛还能感知到微弱的光明。
"这位是江氏集团的江董事长，江砚舟的父亲。"虞夫人引导着她。
"久仰虞小姐才貌双全。"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犬子常提起你。"
虞棠礼貌地微笑："江叔叔过奖了。"她能感觉到江砚舟就站在父亲身旁，那股雪松香气比平日更加浓郁。
"棠棠。"虞父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林董事长和公子也来了。"
虞棠转向新的声源。林家的掌权人以严谨著称，她听到对方一丝不苟的西装摩擦声，还有那种近乎强迫症的规律呼吸。
"林叔叔好。"她微微欠身。
"听说你在圣德兰成绩优异。"林董事长的声音刻板得像在读报告，"犬子对你评价很高。"
虞棠能感觉到林叙白站在父亲身后，那种独特的檀香气息让她不用看也能确定他的位置。他今天似乎喷了新的古龙水，后调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暖。
"虞棠！"顾临标志性的大嗓门突然插入，打破了严肃的气氛，"你今天真...好看。"
虞棠几乎能想象顾临说这话时别扭的表情。顾家的代表是顾临的大哥顾琛，一个在商界以铁腕著称的人物。
"小临，注意礼节。"顾琛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与弟弟形成鲜明对比，"虞小姐，家弟莽撞，还请见谅。"
"没关系。"虞棠露出完美的社交微笑，"顾少爷率真可爱。"
她能听到顾临在一旁不满的嘟囔声，以及江砚舟压抑的轻笑。
"各位入席吧。"虞父宣布道，"晚餐要开始了。"
晚宴在虞家可容纳三十人的长餐厅举行。虞棠坐在母亲右侧，对面恰好是三位少爷。她能通过气息分辨出他们的位置——江砚舟正对面，林叙白在右，顾临在左。
"听说虞小姐钢琴弹得很好？"顾琛突然开口，"家母下个月生日，不知能否有幸邀请你演奏？"
虞棠刚要婉拒，虞父已经爽快地答应："当然可以，小女很乐意。"
她的手指在餐巾上微微收紧，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父亲又在替她做决定，就像当初执意想要送她去特殊学校一样。
"虞棠最近在练习德彪西的《月光》。"虞夫人适时地插话，"很适合顾夫人的品味。"
"太巧了。"江砚舟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正好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虞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江砚舟明明上周还说过最讨厌印象派音乐。
"说到音乐，"林董事长突然转向儿子，"叙白，你不是准备了礼物送给虞小姐吗？"
餐厅瞬间安静了几分。虞棠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林叙白似乎没料到父亲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是一张黑胶唱片。"林叙白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盲人钢琴家辻井伸行的演奏，我想虞小姐会喜欢。"
虞棠有些意外。辻井伸行是她很欣赏的钢琴家，但这件事她从未对人提起过。
"谢谢。"她真诚地道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你弹奏的《钟》有他的风格。"林叙白简短地回答。
虞棠心头微动。这个看似冷漠的男生，竟然如此细心地观察她的演奏风格。
"喂喂，你们太狡猾了！"顾临不满地插嘴，"虞棠，我也有礼物！"
"小临！"顾琛警告地低喝。
虞棠忍不住笑了："是什么？"
"一盒从瑞士带回来的巧克力。"顾临的声音突然变小，"听说...听说可可对听觉神经有好处..."
餐桌上响起几声善意的轻笑。虞棠能想象顾临此刻涨红的脸，这个傲娇少爷居然会关心她的听觉健康？
"谢谢。"她轻声说，这次的笑容真实了几分。
"年轻人感情真好。"江董事长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当年也是这样。"
虞棠突然明白了今晚宴会的真正目的——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四大家族在试探联姻的可能性。
"说起来，"虞父状似随意地提起，"棠棠明年就十八岁了，该考虑大学的事了。"
"圣德兰的学生通常直接升入联盟大学。"林董事长接话，"叙白已经被提前录取，可以多照顾虞小姐。"
"江氏在联盟大学有专项奖学金。"江砚舟的父亲不甘示弱，"特别为有艺术特长的学生设立。"
顾琛轻咳一声："顾家在欧洲音乐学院有关系，如果虞小姐想专攻钢琴..."
虞棠的手指紧紧握住餐叉。他们谈论她就像在讨论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她的父亲显然乐见其成。
"我想去茱莉亚音乐学院。"她突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已经递交了申请。"
餐桌上一片寂静。茱莉亚不在任何家族的势力范围内，这个宣告无异于委婉的拒绝。
"棠棠！"虞父的声音带着警告，"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商量？"
"我想给父亲一个惊喜。"虞棠露出无辜的表情，"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追求卓越吗？"
虞父一时语塞。虞夫人适时地打圆场："孩子有志向是好事，具体可以慢慢商量。来，尝尝这道松露鹅肝..."
晚餐在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虞棠能感觉到三位少爷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江砚舟的玩味，林叙白的审视，顾临的担忧。
甜点过后，宾客移步客厅。虞棠借口透气，独自来到后花园。夜晚的风带着花香拂过她的面颊，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中的闷气。
"逃避可不像你的风格。"
江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雪松香气和红酒的醇厚。他今晚喝了不少。
"谁说我逃避了？"虞棠没有回头，"只是厌倦了那些虚伪的客套。"
江砚舟站到她身旁，两人的手臂几乎相触："茱莉亚的事是真的？"
"当然。"虞棠抬头"望"向星空，"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以为..."江砚舟的声音突然靠近，"你是在向我们所有人宣战。"
虞棠轻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是吗？"江砚舟的手指突然抚上她的脸颊，轻柔得像一片羽毛，"那为什么提到茱莉亚时，你的心跳加快了？"
虞棠猛地后退一步："别自作聪明。"
"虞棠。"林叙白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侧传来，"你父亲找你。"
虞棠转向声源，闻到檀香中混杂着一丝不寻常的紧绷感。林叙白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谢谢传达。"她冷淡地说，准备离开。
"等等。"林叙白拦住她，"关于茱莉亚...如果你真的想去，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
虞棠愣住了。她本以为林叙白会像其他人一样试图劝阻她。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林叙白沉默了片刻："因为你弹琴时...很自由。"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度，"那种状态，适合你。"
虞棠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看似冷漠的男生，竟然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的渴望。
"喂！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顾临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虞棠，你爸在找你，好像很急。"
虞棠叹了口气："我这就去。"
她转身走向别墅，能感觉到三个男生跟在身后，彼此之间微妙的气场对抗。这场游戏越来越复杂了。
客厅里，虞父正在和几位董事低声交谈。听到女儿的脚步声，他立刻迎上来："棠棠，来见见莫叔叔。"
虞棠闻到一股浓郁的烟草味混合着昂贵的香水气息。这个"莫叔叔"应该是莫氏集团的莫董事长，一个近年来迅速崛起的新贵。
"莫叔叔好。"她礼貌地问候。
"这就是虞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莫董事长的声音油腻得令人不适，"我儿子莫凡一直想认识你。"
虞棠这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一种刺鼻的运动香水味，夹杂着淡淡的汗味。这个莫凡应该是个热衷健身的花花公子。
"虞小姐好。"莫凡的声音故作低沉，"听说你喜欢音乐？我刚好收藏了不少限量版黑胶..."
虞棠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一个自以为能打动她的纨绔子弟。
"棠棠，莫少爷刚从英国留学回来。"虞父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暗示，"你们年轻人多交流。"
虞棠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莫家虽然不如四大家族根基深厚，但财力雄厚且势头正猛，是个不错的联姻备选。
"抱歉，我有点头疼。"她突然扶住额头，"想先回房休息。"
不等父亲回应，她已经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莫凡低声对父亲说："脾气挺大啊...不过长得确实漂亮，玩起来应该..."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和莫凡的痛呼同时响起。
"管好你的嘴。"顾临冰冷的声音传来，"否则下次就不是撞到桌子这么简单了。"
"顾临！"顾琛严厉地喝止，"道歉！"
"不必了。"江砚舟的声音突然插入，带着危险的甜腻，"莫少爷似乎喝多了，我送他出去透透气。"
虞棠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莫凡惊慌的抗议，然后是江砚舟压低的声音："再让我听到你说虞棠一个字，保证你明天就会在黄浦江里喂鱼。"
林叙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虞棠身旁："需要我送你回房吗？"
虞棠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这三个少爷，居然为了她当众发难？
"我自己能行。"她低声说，"不过...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向他们道谢。也许，这些骄傲的少爷们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讨厌。
回到房间，虞棠锁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晚的宴会揭示了许多事情——父亲的打算，三大家族的意图，以及...那三位少爷出人意料的态度。
她摸索着来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夜风吹散脸上的热度。花园里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是那三个男生在争论什么。虞棠听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到他们语气中的激烈。
这场游戏，似乎正在脱离她预设的轨道。但虞棠并不慌张——即使是最复杂的乐章，也逃不过她的掌控。
她轻轻哼起德彪西的《月光》，手指在窗台上无声地弹奏。明天，她会重新掌握主动权，让这些自以为是的少爷们知道，谁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宰。
至于茱莉亚...虞棠的指尖停顿了一下。那确实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一个远离家族桎梏的自由之地。
但今晚之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想要那种孤独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