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龙飞跟他那群小弟走了之后，刘越转身去找商睿。

刚商睿追出来那一下，刘越都以为商睿是来跟人干架的。

眼神凶得比哮天犬还凌厉。刘越现在回想起来都想笑。

心想不容易啊，一直生活在天上的少爷，也有跟人急眼的时候。当然，之前在醉酒后遇到刘鑫那次不算。

刘越大致能猜到赵岂会跟商睿说些什么，但有些事儿，传来传去总会变味。

如果商睿想知道，刘越宁愿自己跟商睿说。

刘越坐下，伸手把早已黑屏的电脑合上，故意问商睿：“去菜场不？”

商睿的眼神果然软了一瞬，但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刘越看。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好像等着刘越哄的小朋友。

刘越突然特别想上手，像捋狗崽一样，帮商睿顺顺毛。同时觉得心里有种被人在乎的温暖感。

这与刘越而言，特别难得。

那晚之后，刘越一直没给商睿太多好脸。

一方面是害羞，毕竟单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做那种事儿，总有种平衡被打破了的无措感。

另一方面，多少也是对商睿只想发展肢体关系表达不满。

但从商睿今天的态度来看，刘越又能感受到，这个人是切身关心自己的。

商睿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或许有他的苦衷。刘越不是没有提前想到，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及此，刘越都感觉自己跟个旧社会的小媳妇似的，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找借口。可没办法，大概陷进去的人都是如此。

但要说不说，对着商睿把“担忧”两字直白地表现出来的眼神，刘越真不忍心不去哄他。

“要不去超市也行，买点儿你爱吃的。”刘越又说。

商睿这才略微舒展了眉心，说：“我有想去的地方，你跟我去。”

刘越没料到商睿会这么说，语气还那么强硬，眉毛微微挑了挑，点头应好。

赵岂时不时往刘越和商睿那边看，看两人没说两句就一起起身往外走，大气儿都不敢喘，只把手心捏出汗来。

赵岂心想，恐怕是商睿也看不下去刘越那个软弱样，发生了争执吧。

这两人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总是别别扭扭的。

一会儿热切地眼神能拉丝，一会儿又跟彼此对着干，看着就吓人。

赵岂把汗湿的手掌往裤子上抹了抹，掏出手机给高萌萌发信息：

【萌萌，你说咱越哥跟商先生到底咋回事儿啊？刚两人一起带着气走了。】

高萌萌那边估计不太忙，很快回来消息：【放心吧，小说里经常写的，两人回去床上打一架，明天就又和好了。】

赵岂预感不妙，呲着牙倒吸凉气：【萌萌，你看的这什么小说？】

高萌萌：【……】

……

商睿坐刘越的电动车一起来店里的，这会儿要去外面只能继续骑它。

刘越打算继续当司机，正要上车，车把被商睿握住：“我来。”

刘越有心顺着他，坐在了商睿身后。

刘越还是第一次被商睿载着坐电动车，不免生出些感慨来。

“你说你，这么有钱，开豪车住豪宅，还在江城搞那么大个项目，现在跟我成天骑个小电动满街乱转，图个啥啊？”

车子发动风有点大，两人都带着安全头盔，商睿大概是没听到，半天没有回应。

反正刘越的心也不是第一次往石头上撞，紧了紧抓着商睿衣服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却没想到，商睿伸过只手来，往刘越手背上拍了下，像是安抚也像是回答。

能图啥啊，刘越心酸地想，自己好歹也算个型男，商睿一定是图自己的身子呗。

想到这，刘越都觉得自己特别下贱。

但吹了会儿风也就想明白了。

商睿也不差，自己不也挺喜欢他一身力气和板鸭似的好身材嘛。

都不亏。挺好。

刘越胡思乱想，等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商睿并没有拐去菜场也没有去超市，而是直接回了家。

车停到专属停车位，刘越愣怔着从车上下来，一边解头盔，一边问商睿：“不去采购啊？”

“不去。”商睿说。

说完也没有要直接回家的意思，就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刘越看。看得刘越都不自然起来。

“这么看我怪吓人的。”刘越说。

商睿把两人的头盔挂车把手上，然后示意刘越跟他走。

穿过车场，走到商睿不常开的那辆黑色SUV边上，商睿才又说了句：“上车。”

刘越不明所以，挑眉问商睿：“哪儿去？”

“江城。”商睿直言。

刘越愣了一瞬。不明白商睿这是什么意思，却也好奇，加上之前就答应了商睿要跟他走的，便没拒绝顺从地上了车。

坐定后刘越看时间：“去江城怎么都得三四个小时，到地方天都黑了。”

商睿没听到一样，发动车子。

刘越只好扣上安全带，看看商睿，又不死心地问：“干嘛去啊，不会是那边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

商睿依旧没有说话，只专心地开着车。

商睿不是不想回刘越。而是不知道在消化了赵岂说的那些，曾经发生在刘越身上的种种事情之后，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疼。

商睿恨不得有台时光机，穿回刘越小时候，从刘越母亲离世起，就一刻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

紧紧地盯着他，守护着他，不给任何人欺负他的机会。

如果那个家容不下刘越，商睿也会早早给刘越一个容身之所。

像现在这样，房子里就他们两个。

或许会骑着小电动去菜场，一起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再一起整理清扫干净。

每天都有鲜花，不许家里有空着的花盆。

还有刘越的梦想。商睿坚决不许有人来破坏它。

就像守护着他们共同的东西。

因为，商睿很明白，只要刘越开心，自己才能真的开心。

想及此，商睿突然开口：“可以考私人执照的。”

刘越看商睿不理人，正调整好座椅，想着干脆眯一会儿，不料却听到这么一句。

刘越没明白，问：“什么啊？”

商睿说：“飞行执照，可以去国外考一个私人性质的。等忙完这阵，我陪你去。”

刘越的瞌睡一下子没了。

“飞行执照”这几个字，听着好遥远啊。仿佛上个世纪的事了，刘越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小时候，刘越时常趴在童友兰身侧看她绘图。那时候一心想着开妈妈设计的飞机。

后来长大了，开飞机的梦想里又夹杂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外公外婆对刘越期待很高，加上刘越一直想获得父亲的认可。飞行员就成了一种证明自己的目标。

而现在，它更像是一个笑话，遥远、暗淡，与刘越早就没了关联。

刘越就知道，有些话，商睿从别人那听来的，多少会变了味道。

刘越无视商睿说的，装没听懂，哼笑着偏过脸去：“到了叫我，我睡一觉。”

闭上眼睛，刘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脑袋里乱哄哄地，又莫名有点小孩子似的委屈。

商睿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说这些话。保持肢体关系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要和人谈恋爱。

这人可真烦啊。

……

到江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车从高速拐下来时，看到万家灯火辉煌。

商睿看刘越睁开了眼睛，自作主张：“先去吃点东西？”

刘越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唔”了声。

商睿带刘越去了经常光顾的餐厅。

饭菜不错，刘越吃饱喝足，不免又好奇此行目的：“开几个小时车过来，你不会就是想在这吃顿饭吧？有点任性了啊。”

商睿淡淡摇头：“带你去看未来要建公园的地方。”

商睿时不时就跑一趟江城，刘越大概了解他在做的事，也想有机会能参观下，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远离都市和人群，小路越走越偏，最后甚至连个路灯都没有。

商睿把车停在一片碎砖瓦砾上，打开了车门。

夏夜的风原本带着热浪，这边却特别凉爽。刘越下车的时候甚至打了个冷颤。

商睿走近刘越：“就是这里，还不错吧？”

刘越抱紧了胳膊搓小臂，这哪儿有点儿“赛博科技”的影子，“末日”还差不多。除了觉得商睿大晚上跑这种荒郊野地有病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商睿却介绍起来：“二十多年前这里原本要建一个游乐场的。然而，在奠基那天出了意外，这里就一直荒了下来。”

夜很黑，目之所及都是荒芜，刘越没法直观地看到土地大小，但根据来去自由的风，能感觉到它面积广阔。

“后来，这块土地成了父母留给我的遗产之一。”商睿说，“我时常会来这里看看，幻想项目落成，这里会是什么样子。也想试图理解父亲，为何会有在这里建游乐场的想法。

“几年前我才听哥哥说，当年父亲是想建游乐场送给母亲当做礼物的。因为母亲从小就幻想作城堡里的公主，拥有自己的乐园。”

“当时我依旧不懂，觉得父母荒谬且幼稚。直到遇见你，我才恍然大悟。”

刘越耳尖微动，侧过身看商睿。听商睿言辞混乱地讲述着父辈故事，不知道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似乎又隐约预感到些什么。

“喜欢一个人，非常非常喜欢的话，会愿意为他抛弃理智、抛弃原则做一些事的。”商睿说。

刘越抱着小臂的手掌攥得死紧，生生将胳膊都捏疼了。

这还是商睿第一次主动跟刘越谈及感情问题。

刘越都有些恍惚，不确定商睿刚刚提及的“喜欢”是否与自己有关。

紧接着，商睿继续说：“我也很想为你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能做什么。但我想让你看看这里，让你知道，我能做的，比父亲当年打算做的，还要多……多很多。”

刘越心提了起来，手指掐在胳膊上，明明很疼，却依然像是在做梦。

商睿这人在说什么啊？

刘越有点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喜欢，什么能做得很多很多。

这……这家伙不会是在表白吧？

没有含情脉脉，没有甜言蜜语，甚至语气都是凝重的。

这和刘越认知里的表白差别巨大。

但刘越的唇角已经压不住挑起，因为这个和着风与尘的表白，非常真诚且感人，比刘越预期的所有加起来还要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