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凝掂了掂拿到的药瓶,手中感受上面残留余温,唇畔露出饶有兴致的浅笑:“帮我推拿?”
“陈郎中说配上手法,第二日便不会再疼。”他支支吾吾地辩解着,紧张地拇指扣着食指甲盖,脸上俏红一片。
知他局促,闫凝抬高眉眼略略歪头看一眼,叹他竟然会比自己一个女子还要胆怯。
果然是个半大孩子,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闫凝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肩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可以,先去用晚膳,正巧我也要看着你把汤药喝掉,才放心。”
闫凝与他一同走在去前庭堂道路上,夜阑人静,任月华来浸,投映在地面上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紧紧相依。
夜寂寥,人娴静,谢怀默不作声跟着她的脚步前行,嘴角的笑意自她答应后,便再也没抚平过。
用过晚膳后,闫凝差侍女二人去厨房照看煎药,她揣着药瓶,在阿娘的嘱托下,送谢怀回到他的冷梅院。
侍女早早给屋子里生好炉子,两人将将踏入门内,热浪扑面而来。
闫凝沉吟片刻,睫羽眨动间眼中流转道:“我自己先上好药,你帮我隔衣化瘀可行?”
她定定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也不觉让一个不懂情爱的少年,帮忙上药有何错处。
谢怀称是,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涨红着一张脸,一顾三盼地走出屋子,自门外廊下站定后,耳尖泛红,眉眼缱绻。
屋内,闫凝解下外衫圆领袄子,将把内里白色小衣撩开,借着摆放在床边木桌子上的铜镜,看向自己左侧后腰处。
拳头大小的青紫色瘀痕,自她皙白雪肌上展现,她紧绷着身子,稍微侧身,就会扯动腰伤,她小声嘶叹出来,咬着牙将药膏倒在手掌心。
白日里她只顾忙碌,当真没认真深究过这处伤。她回想起那刻事故发生时,腰背毫无阻隔的结实撞到木椅扶手上,这才留下这般痕迹。
想来那侍女是使了全力撞开她,不然也落不到这种地步。
思索片刻,闫凝摒弃杂念,专注地为自己抹上药。那白色药膏涂在腰上时,冰冰凉凉并不疼。
可架不住她手法生疏,又是反面对镜自照,铜镜中的腰身不停地调整位置,她又要分神辨别,手指难免时不时会戳碰到伤处。
抽痛吸气声从她粉唇溢出,她蹙眉强忍着,拖沓良久,堪堪把药涂抹好。
半响之后,她用帕子擦掉手指药膏痕迹,伸手将小袄半披在身上,朝外面招呼道:“我已涂好,你进来吧!”
谢怀等在廊下,看月非月,胸口如擂鼓般上下跳动欢快,耳听房内不时传来低声痛呼声,他又着急,又不得要领,心怕让人误会了他去。
只得一停徘徊于此,等着被她传唤。
他应下屋内唤声,着急快步走去,到了门口,又堪堪停住脚步。
谢怀口中微吐热气,手心捏了又捏,想到等会儿要做的事情,他看了眼掌心,不自在地大腿衣料上蹭了蹭,才敢鼓起勇气进门去。
他一进屋,鼻尖便萦绕起草药味苦却清凉的浅香,他望向披着外衫袄子的闫凝,正是从她身上弥漫而来的味道,其中还混着一味来自女子身上的香味。
他抿着唇,不自觉地含羞带怯,如同刚入门的小媳妇般,慢吞吞地踱步到闫凝跟前。
那坐着的人,披着外衫的衣摆下,瘦细腰身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幅度越大,越能显现。
以往她衣着打扮最是得当,又是那般雷厉风行的性格,倒是让人忽略掉了她妍丽容颜。
或许是屋内热气足,她面若桃粉,肤若凝脂,与素日形象大相径庭,平白多了几分娇媚动人。
只是她自己犹未可知,身姿似杨柳弱袅袅,双眉颦蹙纷冉冉,面红俏丽若三月之桃,淡雅妆容似清素若九秋之菊。
而闫凝不知他在作何感想,只一味地挺直了腰身,尽量让涂抹的药膏快些晾干,这也是她不着急穿袄子的原因,屋内暖和,她此刻这样装扮还有些发热。
见人进门来,她扬了扬手里的药瓶给他看,“这药甚好,你用了多少银子,我现在给你。”
说罢她动作迅速地去解开荷包,想当场点了数给他。
谢怀眉目倏然一怔,不想她与自己这般生分,忙摇头道:“这药是我用淮竹给的银子才买来,听说是你让给的,说来说去这还是你的东西,何必再收你钱财。”
她确实交代过淮竹要将银子给他,“没想到你还挺会知恩图报。”闫凝笑颜看着他如是说,她支着下巴慵懒地招了招手,让人过来。
素手指了指榻沿,“我趴在那,你帮我。”闫凝越看他越顺眼,人听话乖巧,用着顺手。
她起身,把小袄搭在椅子上,内里穿着洁白里衣,把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玲珑纤体尽显妩媚。
谢怀闻言后,警醒的神情一松,看她动作提醒道:“不妨就趴在榻上,我早上收拾过的。”
他手脚快,几步上前捞起轻盈纱帐,用一旁铜掐丝蝶羽勾起,榻上当真如他所言,被褥收叠整齐。
他眼中想要求赞赏神情呼之欲出,闫凝心下起了逗弄之心,佯装看不出他心思,含糊其辞道:“看来淮竹平日里将你照顾的不错。”
“哪用她照顾,我一个堂堂男子,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情。”谢怀不乐意地闷哼,为自己辩白形象。
直到听到一声轻笑,谢怀继而反应过来她是故意为之。
自己还真是被迷昏了头,谢怀懊恼蹙眉,被关心则乱的心思打乱阵脚,“凝姐姐快趴下吧,我帮你推拿!”
他贝齿咬着唇,急得搀扶闫凝斜趴在榻上,偏生不让她看自己窘态。
闫凝压住唇边笑意,半依半就地顺势趴下,不敢把人得罪很了,唯恐他等会推拿时借题发挥,肆意报复。
“哎,我怕疼,你轻点!”闫凝枕在右臂上,凤眸半阖起,只见其中点点光晕,嫣红染却她脸庞,如饮了酒般懒散趴着同他说着,一边不忘给他指自己受伤的地方。
好像,完全对他不设防一般。
她眉梢媚意横生,酡红点燃双颊和耳尖,歪着头仰看他人时,是与平素截然不同的姿态,魅惑灵动,一举一动都在撩拨心弦。
惹得榻边上的谢怀不自觉看得入迷,刹那间停滞呼吸。
人怎可这般变化无端,白日里的闫凝冷静自持,做起事情来张弛有度。
而今入了夜,却是如此不一般,分明她什么也没做,连衣服都是齐齐整整,就是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谢怀喉间滚动,只觉鼻尖有热流涌动,顷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捂着鼻子转过身,不想自己丑态被看到。
他一个箭步冲到净面用的银盆前,捧起一把冷水就朝面上拍去,燥意降下,他看着弄脏的清水,倒映着一张俊秀稚气未脱的脸庞。
镇了镇心神,谢怀目光变得清明起来,掏出怀中帕子将脸擦了个干净,猛吸一口气,朝榻上人走去,“凝姐姐,我帮你按腰,你忍着点,我若太轻,不显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