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
宋景邻坐在医院长廊的蓝色塑料椅子上,他从班中任曹老师那里得到了丁濡的家人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但是,他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也没有联系上丁濡的爸爸和妈妈。
终于,第9个电话,他成功联系上了丁濡哥哥丁沫:
“喂?你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青年很不耐烦,很不友善的声音。
宋景邻眨了眨眼,道:
“丁濡因为被alpha欺负,强制进入了发情期,信息素产生了混乱,虽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留在医院住院观察。我是他的语文老师,我姓宋。”
“哦……”小青年愣了一下,然后十分焦躁地说:“我弟弟人现在人在哪里?!”
宋景邻:“清大附中旁边的仁和医院。”
丁沫:“好,宋老师,麻烦你再照看一下,我马上赶过去。”
宋景邻点头:“行。”
挂掉电话,宋景邻起身,一边走进病房,一边查看校长和教导主任有没有给他回复。
暂时还没有。
宋景邻走进病房,现在整个病房的茶叶香味已经淡了不少了,说明接受药物治疗后,丁濡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丁濡现在这种情况,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隔离治疗。
在此期间,不能再接触一点alpha的信息素。
宋景邻走进病房之前,先做了一次全身信息素隔离。确认他身上已无半点alpha伴侣的信息素后,医生和护士才允许他留下来陪护。
在丁濡哥哥丁沫到达医院之前,负责陪护的宋景邻随手买了一份医院食堂的盒饭,味道还不错。因为丁濡暂时还不能吃东西,所以他只买了一份。
就在宋景邻用一次性筷子扒盒饭里的宫保鸡丁,研究是怎么做的时,一个有着和丁濡一模一样的自来卷,20岁左右的小青年气喘吁吁地闯进了病房:
“小濡,小濡……”
宋景邻惊讶地抬起头,与小青年四目相对后,随即,他用一次性筷子指了指一旁躺在病床濡,还没醒来的丁濡:
“你弟弟在那儿。”
丁沫愣了愣,然后,他像是冷静了下来,微喘着气,一步一步走到丁濡旁边。
坐在病床旁边的宋景邻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儿,但他是个beta。所以,他家里应该是做水产买卖的。
“我弟弟他……”
丁沫在病床的另一侧坐下来了,他望向坐在对面的宋景邻:
“是你把他送到医院的吗?”
宋景邻点头:“嗯。”
下一秒,丁沫一脸怀疑地盯着宋景邻:“你是他老师,你是beta吗?”
宋景邻放下筷子,并把盒饭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是beta,怎么了?”
然后,他有一点点不悦地盯着丁沫这个跟自己性别一样的小青年。
丁沫直言不讳:“你看起来比较像omega,虽然你比一般的omega高一些。”
听到小青年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宋景邻尽管心里不高兴,但是面上还是很平静地反驳:
“再怎么像omega,我也是一个不会被任何信息素影响的beta。”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小青年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初中只能和omega混在一起玩的日子,不是说和omega玩在一起不好,或者不开心,但是对于身为beta的他而言,曾经的beta同学们的孤立和排挤,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仿佛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冒犯了,丁沫苍白地为自己解释:
“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只是觉得你和一般的beta不太一样而己。”
什么叫越描越黑,这就是。宋景邻无语了,感觉不能再继续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了,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你叫丁沫,对吧。你弟弟今天上午,被同校三个alpha差点带进学校旧操场上的废弃体育室图谋不轨,幸好我的车子停在了那里,有我路过并出手相救。你弟弟的事情,已经不属于性质单一的校园霸凌事件了,是一件应该由家人报警处理的刑事案件。”
宋景邻淡定地:“所以快报警吧,证据什么的我这里都有。”
仿佛应了他的话似的,下一秒,信息素检验科的护士就推门而入,把信息素成分检验分析报告送来了:
“宋先生,这是你要求做的信息素分析报告。”
闻言,宋景邻立马起身,从护士小姐手里接过了信息素分析报告,“谢谢。”
盯着“omega后颈的皮肤组织有至少3~4种alpha不同信息素”的检验结果,宋景邻脸色一变,再也维持不了淡定,而是轻轻唾骂:
“一帮小牲畜。”
骂完,他径直走到丁沫面前,并把检验报告交到了丁沫手上,然后他微微俯下身,与丁沫四目相对:
“快报警吧,我来当唯一的目击证人。”
丁沫望着宋景邻那双很近很近,漂亮的,清澈的眼睛,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然后懵懵地应了一下:
“好。”
然后,他报警了。
经过报警,报案,接警与初步审查后,一切顺利,但是立案还是不予立案,还需一日之后或者两日之后才能得到结果。
下午一点半,顺利做完这一切后,宋景邻走出公安局,面对又忽然下起的冻雨,他不紧不慢地撑起一把透明的伞,并转过身对身后的beta小青年丁沫说:
“你没带伞吧,一起走吧。”
“谢谢。”
丁沫走到伞下,并感觉自己今天不知道对宋景邻说了多少次谢谢了。
面对恶劣的冻雨的天气,穿着廉价棉服的小青年一脸愁苦地跟着宋景邻向走着:
“谢谢你给我弟弟垫的医药费,我会还你的,但恐怕,需要一年。”
宋景邻思忖了一下,拒绝了:
“你可以不用还的,这点钱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闻言,丁沫扫了眼宋景邻身上穿的,戴的,确实不像是缺钱的主儿。他咬了咬牙槽:
“你有没有钱关我什么事,我欠了你钱就应该还,我又没求着你施舍给我,我才不要你的钱……”
说完,丁沫当即有一丝后悔,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冲了。
于是,他侧过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表情温和,但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宋景邻。
宋景邻眨了下眼,语气笃定:
“我说,你家一定遇到了什么困难对吧,大人没接电话是因为大人出了什么事情吗?”
“还有你,”宋景邻微微侧过脸,迎上了丁沫直白的,掩饰不住情绪的目光,忽然笑了一下:
“是清大的学生吗?为什么身上一股鱼腥味儿,家里有人在东南市场那边做水产生意吗?”
丁沫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见他不继续往前走,宋景邻也停下了脚步。
——他怎么知道的。
丁沫惊了一下,忍不住反问:
“你怎么知道的?”
宋景邻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他不太想回答小青年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
“我也是清大毕业的,说起来,我们还是学长学弟的关系呢。”
“谁跟你这个奇怪的beta是学长学弟……”
丁沫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胳膊继续往前走,但是却忍不住偷偷瞥向一旁的宋景邻,他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是一个他都不敢问。
宋景邻撑着伞:
“你待会儿还会回医院照料丁濡吧,到前面那个公交车站坐7号公交车就能回医院了。”
丁沫闻言,不疑有它,抱着胳膊,立马冲到前面的公交车站站牌下面。
宋景邻低头,瞥了眼手腕上的表,然后转身离开。
——做完这一切,还能赶回学校上课。
他想。
不过,校长和教导主任为什么到现在,一条消息都没有回复他呢?
宋景邻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下午,一连上完两节语文课的他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宋景邻刚一踏进校长办公室,门就被脸色不太好的教导主任“啪”地一下,紧紧关上,并反锁了。
苍老的,一脸凝重的校长坐在办公桌上,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文件,在桌子上摆放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中,他手里的那几张纸好像显得格外重要。
坐在校长对面的,闻声纷纷向宋景邻看过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上午见过的,疑似“老大”,“主谋”的alpha学生,另一个则是一脸富贵相,头发和皮鞋都在“流油”的校董。
两个人看见宋景邻总算来了,不约而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景邻身上。
宋景邻镇定自若地走到校长面前,教导主任跟在他身后,一时之间,他们把他围在了一个圈里。
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思忖之中,宋景邻弯了下腰,朝着清大附中的老校长问好:
“校长好。”
老校长却不敢抬头看他,并且攥着那几张纸的手抖动了一下,然后,大约十几秒后,他那苍老的,低沉的声音响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办公室环境里:
“宋老师,你被辞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