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的飞机落地仰光的时候正是中午,在机场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了他们所在的旅馆那边。
这里靠近市政厅,旁边也多是教堂之类,安保问题基本用不着担心。
或许是因为有中国记者住在这里,他进去的时候还接受了一番盘查。他们的房间在三楼,周寅坐电梯上去,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桑帛站在自己眼前。
“周,周寅……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周寅皱了皱眉:“你要出去?”
桑帛心虚地没有说话,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周寅见她这样子,心里顿时明了,大手直接握住她的后颈,辖制着她直接往房间走去。
桑帛不敢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推进门。
“活够了是吗?”周寅关上门,冷着脸问:“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惦记你的这条命?”
“不知道。”桑帛一本正经地回答。
周寅张了张嘴,一时竟然没能接上她的话。
房间门在这时被推开,两人回头看去,是沈缚进来了。比起周寅,桑帛很明显更怕这个男人,看见他还往后缩了缩身体。
“沈缚。”周寅靠在沙发椅背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可不怎么称职。”
沈缚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看着脸色灰败的桑帛,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很平静地对她说:“我可不如他菩萨心肠,下次要是让我发现,就把你的脚筋给挑了。”
桑帛立马点头:“知,知道了,我再也不偷偷出去了。”
“想出去也出不去了。”沈缚笑了一声,“你被通缉了。”
他把手里的报纸甩到她身上,上面的头版赫然刊登着她的照片,周寅瞥了一眼,给她安的罪名还真不小,贩毒罪,间谍罪,桑帛要真是有那个脑子,也不至于被沈缚一句话吓成这样。
桑帛不可置信地浏览过上面的内容,抬头看向周寅:“现在要怎么办?”
“老实待着。”周寅说。
这样一来,桑坦的葬礼她就不好露面了,没了她,和阿努帕的谈判势必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他抬眼观察着沈缚,对方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开口说道:“她不能留在这里了。”
“那和阿努帕的生意怎么办?”周寅又问道:“我们来这儿可就是为了这个。”
“阿努帕是个生意人,看的是钱。”沈缚道,“真不行的话,再让她来牵线搭桥。”
事情这样敲定了下来,等晚上就送她离开,从勐阿口岸偷渡回中国云南,吕澄阳的人会在那边接应,一是保证她的安全,另外也是要把她看在自己眼皮子下面。
晚上周寅开车送她离开仰光去邦桑,十二点开的车,凌晨三点才到地方,副驾驶上的女孩睡得都打起呼噜来了。
他碰了碰她把她叫醒,然后把人从车上拎下去,走到码头渡口,安排好的货轮早就等在那里。
桑帛揉了揉眼睛,接过周寅递过来的包,说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尽管没什么好感,但还是开口叮嘱:“到那边了少说话,最好什么都别说,别人问你什么,就装听不懂中文。”
“为什么?”
“要是有个圆脑袋戴眼镜,手上戴佛珠的男人跟你说话,别被他骗了,他是最坏的那个。”
把她送上船离开之后他就又开车回了旅馆,到地方时已经是凌晨六点了。
熬了一整夜,头有些发胀地疼,周寅在车上点了一根烟,边抽边走下去。桑帛的事倒还好,这丫头蠢,好糊弄,而且听话。
真正让他操心的是半路杀出来的沈缚,妈的,找机会弄死算了。
正想着,上楼就碰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一个女人,黑头发,皮肤很白,个高腿长,和宋别描述的林康安一个样。
他试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女人果然回过头来看他,很疑惑地样子:“你是……”
“我是宋别的…朋友。”周寅说,“来这儿接那女孩的。”
林康安明白过来,朝他礼貌地笑笑,随后就问起宋别的情况:“她回国了吗,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周寅说,“她托我告诉你一声,注意点安全。”
林康安和宋别相处了那么多年,当然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品性了如指掌,宋别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温和的话来的,大多数都是让她别瞎折腾,把自己折腾死了她不管收尸。
她对着周寅点点头,说了声谢,见对方也没有要聊下去的打算,也很自觉地离开。
周寅推开自己那扇门走进去,沈缚正在里面等着他,看那样子,是准备盘问他了。
“桑帛送走了?”
“嗯。”
沈缚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捻灭在烟灰缸里,直接进入了正题:“那个宋别和你是什么关系,那次去缅甸是去做什么了?”
周寅伸手把衬衫扣子一粒粒解开,脱掉上衣,边翻找医药箱边回答他的话:“当时在香港有人要杀桑帛,算计了她一回,让她给挡下了。这女人太聪明,猜到了那些人要杀的另有其人,也猜到了桑帛的身份,拿这个作要挟。”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她的身份不简单。”周寅开始信口胡诌:“香港那边的社团,还有缅甸这儿的关系,真下手了反倒是我们讨不着好。你看她那样,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吗,跟个悍匪似的。”
开了一夜的车,身上的伤口已经有些裂开,洇出鲜红的血渍。在佤邦确实是受了不少罪,鞭伤,刀伤,这些都没什么,但那些人也没有要给他注射海/洛/因,那次拿那东西吓唬宋别,总算是唤醒一点她的良心。
宋别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怕,就算真的做出吸毒这种事他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可谁让他慈悲为怀,也算给自己积点功德。
他拿纸巾擦干净上面的血,然后拿出一瓶酒精,直接从伤口上淋下去,刺痛传来,周寅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从容地重新缠好纱布。
沈缚似乎是信了他的说辞,总之没再问这个问题。
穿好衣服,周寅转过头又道:“丁成估计没死。”
沈缚的眼神动了动:“你怎么知道?”
“那时候宋别被困在缅甸,我去救她那一趟,他们都上赶着找桑帛,要什么东西。当时我和她刚来邦桑时回过一次她家,她拿了一个笔记本和U盘,笔记本我看了,都是些桑坦的生意往来。主要是那个U盘,上面的防火墙挺高级,我让丁成去破解,从那时候他就不见了。”
“这么说,他能是自己卷了东西跑路?”
“不排除这个可能。”周寅道,“他一向谨慎,也不好玩乐,这么多天没回来不是反水了就是出事了。”
他的话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却几乎让沈缚找不到缺口。周寅分析的字字在理,完全像个旁观者,并且把他这些天的经历也都和盘托出,两件事串联在一起,让沈缚怀疑都没有理由了。
半晌,他终于开口:“好好养伤,这里的情况你比我熟悉,阿努帕那边的事还需要你出力。”
“这个当然。”
周寅侧眼看向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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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的时间很快定了下来,桑帛给他们透了消息,还小心翼翼点问自己能不能回去一趟,她从英国回来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都还没看一眼自己父亲的遗体,这次想去告个别。
当然不行。
但周寅没直接拒绝,而是把电话给了一边的沈缚,沈缚刚张口,那边立马挂断了。
泰国是佛教国家,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信仰大乘佛法,与他毗邻的缅甸也不例外。
桑坦的葬礼最终决定在邦桑举办,进行水葬,那边有一条萨尔温江的支流南卡江,从邦桑一直流入中国云南。
这也是载着桑帛离开的那条河。
周寅把车开到地方,那里类似于小村镇,不过只有那几户,全是吊脚楼,和云南那边差不太多。
他们来的挺早,至少现在还是一片风平浪静。他去小卖店里买了瓶可乐,靠在车边把这地方打量了一遍。
沈缚站在他旁边点了根烟,问道:“在香港袭击你们的人知道是谁了吗?”
周寅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回答道:“多亏了宋别,是佤联军那边的人,我怀疑和杀桑坦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他们并没有等多长时间,很快,车辆就陆续而来停在这里,从桑塔纳到宾利,看来这些毒贩的生活也参差不齐。
来的人皆是一身黑色,有的穿着白衣服的肩膀上也戴了黑袖章,和中国的习俗差不太多。除此之外,就是穿着僧袍的和尚。
看着情况差不多了,周寅和沈缚就一同走了过去。他们也穿着黑色衣服,肩膀上别着黑袖章,跟死了自家人似的。
站在那些吊脚楼前的人正是上次在邦桑见过的查那隆和佐泰,看见他们过来,认出周寅,合掌拜了拜:“周先生,桑帛过来了吗?”
周寅也用同样的方式回礼,然而抬起头却说:“最近桑帛行动不方便,要晚些时间才到。”
查那隆闻言,很悲痛地点了点头:“桑坦就她这一个女儿,这孩子可怜,很小就没了母亲,现在他爸也走了,只能我们做长辈的多照顾照顾。对了,这位是……”
查那隆的目光落在沈缚身上,周寅随即道:“他是桑帛的朋友。”
等说完这句,又靠近他低语了一声。